烏小春是紅著臉走出咖啡館的,她沒想到自己會丟出這麼一個響應來,但她確實是這麼做了。
結果,被班子烈這麼一問之後,她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冉恭玄。
那天晚上之後,連著三天,她都沒再見到他了,難道是生氣了嗎?因為她最後的那句話?
她不要他露出那種不真實的笑臉是出自于真心的,不想笑就別笑了,至少在她面前,他無須這樣勉強他自己,但這麼對他說並不是要他對她擺出完全冷漠的模樣,只是純粹想要他在真心想笑著時,給她真心的笑容,沒有摻雜一絲的虛偽,虛偽是給無關緊要的外人看的,朋友之間並不需要,況且她想要的不只是朋友的關切而已。
她知道聰明的他懂得她話里的意思,因為他真的是個溫柔的人,不會去曲解她的話意,但……
聰明的他已經猜出她說這話背後的心思嗎?
難以親近的人自然難以讓人走入心底,但這種人多半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一旦讓他放在心上在意的人,他們的忠誠與愛多半也是要來得比一般人高與穩定。所以她想要他將她放心上,賭這一把,輸了,大不了與現在相同,仍是朋友與鄰居關系,贏了的話,她可是大大的賺到了,她會得到她想要的穩定情感,而不是現代人來得快也去得快的愛情,重點是她真的喜歡他。
嗯……喜歡他這件事,她現在才確認了自己的心思,但會不會其實以前在學校里,她也是喜歡他的,只是她以為自己不喜歡罷了?
真會是這樣嗎?
往回家的路上走著,烏小春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當然,她仍是分心注意著四周,因為目前仍是無法確認陳大鐘是否放棄糾纏她的念頭了,她仍是得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所想防範的人早已經在某處等待著她。
早她先一步離開咖啡館的冉恭玄,現在正追趕著她的腳步,心急的希望能夠在她回到屋里之前攔下她,因為陳大鐘現在極可能就在她住處附近埋伏著。
剛才離開咖啡館他所要做的,便是除去陳大鐘對她的威脅性,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能容許她有任何的意外傷害發生。
但當他到陳大鐘的居所時,得到的訊息卻是他早在兩小時前便離開住處,他所前往的方向正是烏小春的公寓。
「所有人報告位置。」冉恭玄對著藏在袖扣里的通訊器說道。
當所有人一一回報個人所在位置之後,冉恭玄忍不住低咒了一聲,因為其他人的位置雖然都在附近,但要趕過去,最快也要再五分鐘的時間,而他正是那名離得最近的人。
五分鐘雖是短時間,但這短短的時間里卻足夠發生許多事,包括傷害一個人,甚至是奪去性命。
「天啊……」烏小春一邊爬著樓梯,一邊努力的調整微喘的呼吸。
今天東西真是買得太多了些,提著有些重量的購物袋爬樓梯還真是累人呀。
到三樓了,再爬一層樓就到家了,加油……
烏小春在心底為自己加油打氣,同時一口氣爬到了四樓。
「呼!」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將手里的購物袋放到地板上,再次調整呼吸的同時,也拿出了公寓鑰匙。
鑰匙插入了鑰匙孔中開始逆時針轉動著,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她打開了大門,彎下腰打算提起購物袋進屋里去,這時耳里卻听見急速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十分清晰,因為就從樓上傳來的,有人正用著極快的速度下樓。
是嘉玟姊嗎?她急著上哪去?
腳步聲已經來到四樓的樓梯間,烏小春以為是住在五樓的李嘉玟,回過頭打算問她急著上哪去時,恐懼感瞬間爬上她整個心頭。
從樓上下樓的人根本不是李嘉玟,是她一直想避開的陳大鐘。
陳大鐘一把抓著烏小春的右手臂,用著強勁的力道拉著她,打算將她拉進她的屋內。
「啊……」烏小春發出尖叫,並死命抵抗著。
她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能被拖進屋里,進了屋里短時間想要求救是很困難的,而且極可能會發生十分可怕的事情。
「放手……你想做什麼?」手被扯得好痛啊。
手臂被用力拉著,烏小春痛得眼眶都紅了,但再痛,她也得繼續奮力抵抗。
「賤女人,別裝清高了,好好要妳跟著我在一起妳不要,還不是給別的男人睡,別人能睡,我為何不能?」陳大鐘一臉狂暴的瘋狂模樣,他松開緊握的手臂,但並沒有給她任何逃月兌的機會,反倒是左右開弓地分別扣住她的雙腕,加強對她的箝制。
「救命、救命啊……」眼見情況完全失控了,烏小春開始狂喊著。
樓梯間都有回音,她只能祈求今天有哪戶人家沒有出門游玩,選擇留在家中度周末,這麼一來,她的呼喊就有人听得見。
「賤女人,叫什麼叫?」為了阻止她繼續喊叫,陳大鐘移動位置來到她的背後,用單手將她整個上身環住,再用另一只手緊緊捂著她的嘴。
「唔唔……」完了!
陳大鐘利用自己高大身材的優勢,將烏小春整個人提起,並開始移動腳步。
當他的大腳跨過門坎時,原是箝制著她的雙手卻反倒被人由身後箝制住了,逼得他無法不松手。
「啊……」陳大鐘發出痛呼。
他不知道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只知道當他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被高舉釘在牆上了。
冉恭玄將雙眸瞇得細長,渾身散發著強烈的肅殺之氣,他用雙手緊緊掐住陳大鐘的脖子將他舉離地面,那強勁的力道讓人痛苦得像是無法呼吸,卻又不會在短時間奪去他的性命。
他這是在讓陳大鐘感受何謂恐懼與痛苦,將陳大鐘剛才加諸在烏小春身上的一切,加倍地還給陳大鐘。
「放手……咳……」吸入的空氣十分稀少,喉嚨像有把火在燒著,陳大鐘痛苦的神情展露無遺。雖然不明白這男人如何出現,又如何有這般大的力道將他扣住,但他眼底的恐懼已是再真實不過了。
「該死的你……」冉恭玄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來,那冷酷的面容彷佛真的打算就這麼殺死陳大鐘。
「不要啊……」烏小春顧不得身上剛才被陳大鐘強力箝制後所留下的疼痛感,她來到冉恭玄的身側拉著他的手,眼底仍是充滿了恐懼。
剛才的恐懼是因為陳大鐘可怕的行為,現在的恐懼則是害怕冉恭玄就這樣把人給掐死了。
為這種人弄髒手又背上罪名不值得的。
「救、救命……」
「放手吧。」
耳邊傳來了陳大鐘懦弱的聲音,也傳來了烏小春大叫的聲嗓,但冉恭玄沒有松手,他眼前的一切甚至模糊了。
視線產生模糊的狀態只有那麼一瞬間,很快的隨即恢復過來,可眼前所看見的景象卻已完全不同了。
冉恭玄並不驚慌,因為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看見陳大鐘癱坐在天橋的中央,手里拿著一瓶酒,身邊也散著一堆空酒瓶。
「他媽的、賤人……」陳大鐘仰著頭,大口大口地灌著酒,嘴里不停地吐出難听的髒字眼。
直到手中的酒瓶再也無法提供他任何酒液之後,他又飆出了一長串難听的字眼,接著搖搖晃晃的起身。
他將空的玻璃酒瓶用力地朝著天橋下扔去,剌耳的喇叭聲響立即響起。
「你他媽的叭什麼叭?我操你……」
他將大半的身體傾出天橋的安全圍欄外,朝著已經駛遠的車輛飆著髒話,但下一刻他發出了「哇啊」的聲響後,便再也听不見他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撞擊地面的可怕聲響。
冉恭玄看著陳大鐘跌下了天橋,掉到了底下的快車道上。
天色很暗,陳大鐘躺在車道上,全身抽搐顫抖著,那時的他仍有氣息在,直到一輛沒看見他躺在車道上的車輛直接從他身後輾過之後,他再也不動了。
一地被拖得老長的血痕,以及一具腦漿迸裂、血肉模糊的尸體……這就是即將在二十四小時內發生的事件。
他看見了。
冉恭玄終于松開了手。
陳大鐘跌坐在地,但他很快地忍著喉嚨上火燒般的疼痛爬了起來,並迅速往樓下逃跑。
同時,五樓也傳出了聲響,他們同時听見了開門聲與腳步聲。
「要追嗎?」烏小春不確定地問著冉恭玄。
剛才他差一點就要掐死人了,她看陳大鐘臉色慘白,若他再不松手,陳大鐘真的會斷氣的。
若追上去,就怕冉恭玄再一次發狠,誰都不知道陳大鐘有沒有再一次的好運氣,但不追,她又擔心自己的安危……
冉恭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她緊緊地摟進自己的懷里,而那不打算立即移動的腳步已為他給出了答案。
不追。
「哪里受傷了嗎?」可惡,她在發抖。
「怎麼回事?我听見了妳的叫聲。」這時,李嘉玟從樓上下來,她語氣緊張地問。
她看著見過兩次面的新鄰居,再看著他懷里不斷發抖的烏小春,臉上除了擔憂,還有疑惑。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麻煩妳為我們報警好嗎?」冉恭玄對著李嘉玟說,接著對著懷里仍在發抖的人兒再次輕聲問道︰「哪里受傷了嗎?」
烏小春將臉埋在他胸前輕搖了一下,但隨著動作,眼眶里蓄著的淚水也跟著滑出。
剛才因為恐懼,她不得不奮力掙扎抵抗,現在她安全了,可身心瞬間松懈的結果,就是加倍的恐懼。
如果剛才他沒及時出現救她呢?她會有什麼下場?
如果剛才他真的失手掐死了陳大鐘,他為她失手殺人的話,那麼……
所有可怕的想法浮現腦海後,烏小春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別哭,沒事了,我就在這里,別怕。」
大手在烏小春背上規律的拍撫著,那力道就如同他的語調一樣那麼的輕與柔。
很快的,警察趕來了,這時,烏小春的情緒也已經平復許多。
警員分別為冉恭玄與烏小春做筆錄。
冉恭玄在做筆錄時,向警員撒了個謊言。
在警察到來之前,他已經將最近重大且未偵破的犯罪事件回想過,並從中抽出可以取用的部分。
他向警員指稱陳大鐘就是三天前一起重大銀行搶案的搶匪,說他的長相及特征都十分符合警方目前所公布的影像,用讓人無法輕忽的認真態度讓警員相信他的話,因為唯有這麼做,警方才會派出大批人馬全力捕陳大鐘。
若陳大鐘在二十四小時內被捕,那麼陳大鐘可以免去慘死的下場,而警方終究也會發現陳大鐘並不是他們所想要追捕的搶匪,不過那無所謂,他有的是方法可以讓陳大鐘乖乖回牢里蹲個幾年,這幾年,陳大鐘無法再騷擾任何人。
坐牢或死亡,都是他的命了。
打從為他們報警的那一刻起,李嘉玟一直都陪伴在烏小春身旁,筆錄內容她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事件的始末,最後警員離開後,她親熱地拉著烏小春的手,試圖給予烏小春多一些的安全感。
「小春,那人跑走了,妳若害怕的話,這幾天住我那里好了。」人還沒抓到,誰也說不準那人是否又會大膽的回頭找小春麻煩。
听見了李嘉玟的話,烏小春抬起眼,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給她。
「嘉玟姊,謝謝妳,我沒關系的。」她是害怕沒有錯,但打擾嘉玟姊並不是個好主意。
悄悄的,哭得有些微紅的眸子飄向了一旁的男人,但她不過是下意識的想看他一眼,並沒有任何想法。
這時,男人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視線同時投向她,兩人的眸光相交。
冉恭玄開口問道︰「上回給妳的藥膏用完了嗎?」
「還沒,還有一半呢。」听見他提起藥膏的事,烏小春這才有心思去查看自己的雙手。
果然,布滿了許多深淺不一的紅痕還有瘀青。
「我回房里去拿藥膏。」
烏小春離開客廳,冉恭玄主動轉向李嘉玟說道︰「謝謝妳。」
「不,這是應該的。你好,還沒正式向你自我介紹,我住在你樓上,我姓李,李嘉玟。」她朝著冉恭玄伸出了友誼之手。
「冉恭玄。」冉恭玄伸手回握。
「我變小花貓了……」這時,烏小春拿著藥膏走出房門,一張美麗的小臉卻是垮著的。
她的臉上留下了幾個指甲印痕,難怪她一直覺得臉上有些刺刺癢癢的,看來是陳大鐘用力捂著她嘴時所留下的。
「妳別擔心,傷口很小,看來也不深,抹抹藥過幾天就什麼痕跡也沒有了。藥給我,我來幫妳抹吧。」李嘉玟朝著烏小春伸出手。
烏小春想將手里的藥膏交出去,這時耳里傳來了冉恭玄的聲音。
「我來吧。」冉恭玄說話的同時,也向烏小春伸出了手。
他的聲音略微平淡,明明沒有含帶其他多余情緒,但早已把心傾向他的烏小春就是忍不住將手里的藥膏交到他手里。
一旁的李嘉玟見狀,露出了會心一笑,「小春,我先回樓上去,有事情隨時來找我,不用跟我客氣,知道嗎?」
「嗯,我知道,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