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回頭,阿黛轉身笑覷。「公子是恨不得趕緊把這燙手山芋換手給別人吧。」
呵……既然入了京城,想必戴大人一家就算沒了公子的護衛,那些禁衛軍也會把他們保護得好好的。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黛是也」贊賞的送了個秋波,司徒雲嵐朝她勾勾手指。「阿黛,過來。」
「怎麼了?」嬌顫盈滿不解。
「我寂寞了。」大言不慚的如此說道,司徒雲嵐有時是挺厚顏無恥的。
哎呀呀!打從與戴東玄一行人同行之後,除了窩在這小小的馬車內,他倆就很難再獨處了,想想是挺寂寞的。
還是以往與阿黛兩人一塊游走天下,逛遍千山萬水,沒有其它有的沒的無關緊要的人打擾最好了。
「公子,你這是撒嬌嗎?」忍俊不禁漾笑,明知他是在耍賴,阿黛還是慢慢移過去,讓他的頭花在自己的腿上,冰涼的指尖輕輕梳撫過他的發。
呵……打從公子送了她花後,接下來的日子,公子便益發的愛對她撒嬌了,兩人的相處模式與互動雖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彼此間流轉的眼波,談笑時的氛圍卻隱隱有股令人臉紅心跳的暖昧與親昵在滋生。
以往,他們雖親近,公子卻還是謹守著一定的禮節,可如今,他越來越愛動不動的就踫踫她,或者什麼都不做,美其名說自己寂寞了,需要找個人陪伴,然後就理直氣壯的花著她的腿,懶洋洋的躺上一整個午後。
「是在撒嬌呢門司徒雲嵐光明正大承認,倒讓人無話可說。
抿唇輕笑,阿黛正待再說些什麼,馬車前方的布簾驀地被人掀起,探進一顆歡快的腦袋瓜子——「師父、阿黛姑娘,我們……」驚見車內兩人親昵的模樣,花子聰的聲音像被人掐住脖子般倏然頓住,隨即驚恐地大叫著「我什麼都沒瞧見」後,一顆腦袋瓜子飛快的退了出去,抱著頭整個人縮在前方駕車的位置上,簡直欲哭無淚。
今天好不容易被特赦不用追看馬車跑,再次「榮登」車夫之大位,沒想到卻不小心撞見師父和阿黛姑娘的親昵模樣。
嗚嗚嗚……他真的什麼都沒瞧見,師父千萬別記恨遷怒啊!
外頭,花子聰內心驚恐糾結,就怕司徒雲嵐一個不高興又把他瑞下馬車。
車內,司徒雲嵐懶洋洋的從阿黛的腿上坐起身,搖著頭長吁短嘆。
「唉……毛毛躁躁的,一點都不優雅從容,讓人想對他好一些都不行,真是賤骨頭。」真的,他沒這種徒弟,因為說出去都覺得丟臉。
阿黛面色微紅,卻還是努力板看臉點頭附和。「公子說得是。」
得到贊同,司徒雲嵐立即拋了個「是吧」的得意眼神過去,隨即又語帶慶幸道︰「所幸再相處的時間也沒多久了。」
聞言,阿黛略帶詫異的瞅了他一眼,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頭表示明白了。
淡淡一笑,司徒雲嵐再次開口卻是對著外頭的人說的,悠悠然的嗓音不疾不徐的飄了出去。「小花兒,你剛才想說什麼?」
「師、師父,我是想說我……我們到城門口了……」花子聰的聲音自外頭響起來,還略帶點遲疑與顫抖。
「所以呢?」到了就到了,進去就是了,有什麼問題嗎?
「呃……車內的人都要下來,守城門的官兵們要檢查呢」花子聰搔著頭,很老實的回答道。
司徒雲嵐聞言不由得嗤笑出聲,畢竟一般的江湖人為了怕麻煩,幾乎都隨便找處沒人的地方直接翻城牆而過,沒人會規規矩矩走城門接受官兵檢查的。
不過如今還有戴東玄等一干人同行,翻城牆自然是不可能,但是乖乖讓那些官兵搜身檢查也是不會發生的,因為有欽差大人頂著呢!
「不用急,讓戴大人他們去應付就行了。」動也不動,絲毫沒有下車的打算,果然,他這話才說出口,就見沈武出面草著代表戴東玄欽差大人身分的牌子往前一遞,並且不知說了什麼,然後又指了指兩輛馬車,隨即幾名守城門的官兵便誠惶誠恐的退開,才非成兩列恭恭敬敬讓他們的馬車進城了。
隆隆的車輪轉動聲再次響起,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進了京城,直往欽差大人的府邸不疾不徐的奔駛而去。
京城,天子腳下之地,是全天下最熱鬧也最繁華,同時也是治安最為森嚴,不時可看到禁衛軍四處巡邏的地方。
城東,一座高掛著「戴府」匾額的府邸前,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靜靜的停在門門處,隨著看門人一聲聲「主子回來了」的叫聲中,一名老總管領著府內所有的奴僕飛奔出來迎接,臉上淨是激動難抑的歡喜之色。
「大人、夫人、兩位小主子,你們可平安回來了」老總管暗暗擦著眼角的老淚,吊著的一顆心可終于放了下來。
先前寄回來的書信中說大人他們在回京途中遭到追殺,害他一直擔心得不得了,如今人總算平平安安回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孫總管。」微笑額首打招呼,戴東玄盼咐道︰「還有三位貴客隨著我們回來,你去讓下人準備好客房,務必要招待周全。」
聞言,孫總管看向靜候在一旁的三名客人,當下連連點頭應聲,正要喚來丫鬢去收抬客房時,一道如沐春風般的好听嗓音驀地揚起——「戴大人,不用麻煩了。」嘻著欺瞞世人的溫雅淺笑,司徒雲嵐出聲阻止,「在下總算是不負花老將軍的托付,將你們一家安全護送回京,如今就不再叨擾了。」
咦?師父和阿黛姑娘不留下嗎?那他呢?
花子聰驚愕的看向兩人,眼中滿是疑問,深怕自己被拋下。
「這怎麼行?」戴東玄同樣詫異,忙不迭留人。「司徒公子,這一路上多蒙你的照應,我們才能安然返京,此大恩大德,我們一家難以回報,只能以東道主的身分好好款待一番,聊表感激之情,怎麼會是叨擾?再說,難道你連讓我們表達謝意的這一點機會都不給嗎?」
他話說得情真意切、誠懇非常,而溫雅嫻淑的戴夫人也柔聲勸留,甚至兩個雙胞胎小家伙還一左一右的抱住阿黛,紅著眼眶詢問——「阿黛姊姊,你不留下嗎?留下來嘛……」
「阿黛姊姊,你不要走嘛!我可以把我的玩具分你玩……」
被兩個可愛天真的小娃兒給這麼抱著撒嬌,阿黛心下一片柔軟,可還是微笑的搖了搖頭,因為她知道既然公子開了口,那就是代表心意已決,不會留下了。
丙然,司徒雲嵐婉言拒絕了。「區區小事,戴大人不必如此記掛在心,我們江湖人不拘小節,自在慣了,還望戴大人體諒。」
听出他話中的堅持,戴東玄雖失望卻也不好勉強,于是退而求其次。「至少也留下來吃頓飯再走?」
「早走晚走都是走,不差這一頓飯的。」司徒雲嵐清朗笑道︰「多謝戴大人誠心相邀,奈何在下尚有急事待辦,日後有緣,咱們再把酒言歡吧!
話已至此,戴東玄只好無奈道︰「既然如此,那麼在下也不再強留,但盼日後再與司徒公子相聚,戴某必定好好招待,屆時我們不醉不歸。」
「一定!一定」司徒雲嵐一臉認真的笑看應允。
鮑子又心口不一的在唬弄人了!
心下暗忖,阿黛是在場唯一看出他在敷衍應付的人。
「對了!」似乎想到了什麼,司徒雲嵐大手往某個被叫作「小花兒」的少年一指。「戴大人,這小子就麻煩你派人送他回杭州了,否則讓他獨自回程,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那我可對花老將軍不好交代了。」
「這個自然,司徒公子盡避放心門戴東玄拍看胸脯滿口答應。」花老將軍是我的世伯,說起來子聰這孩子也是我的世佷,我自然會派人將他安全的送回去。
「慢著」眼看自己的「前程」就被兩人這麼定了,花子聰忙不迭出聲爭取。「師父,你就這麼拋下我了?我要跟著你和阿黛姑娘一塊走。」
「狗皮膏藥嗎你?」橫覷一眼,司徒雲嵐不留情的直接回絕。「不讓跟,你乖乖回杭州去吧」
「可是……可是……」花子聰急了,一點也不想就這麼被拋下。
「甭可是了則不給他繼續」可是「下去,司徒雲嵐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丟給了他。
愣愣接過,花子聰打開一看,原來竟是一白色絹綢,上頭密密麻麻抄寫著內功心法,筆跡飄逸灑月兌,帶著顯而易見的奔放不拘。
「這上頭的內功心法你照著練,看不懂的地方自己想辦法,一年後我會到花府去查看你的進度,若內功根基打得好了,我便再傳你一些招式。」語氣懶洋洋的,仿佛在說一年後我到你家吃個飯那般簡單。
「師父……」花子聰感動得紅了眼眶。
原本他以為師父是不願教他的,自己終究還是要被拋下,沒想到……
「我不是你師父門斜眼橫晚,司徒雲嵐再次堅決否認。
明明都願意教他武功了,還不承認是他師父,真是太死鴨子嘴硬了。
花子聰暗自嘟嚷著,可嘴角卻禁不住的直冒著傻笑,心情好得快可以飛天。
「太傻了……」司徒雲嵐喃喃自語的猛搖頭,再次認定自己絕對沒有笑得這麼傻氣的徒弟,實在太不優雅了,丟臉!
呵……公子這種別扭心思也挺傻的哪!
一旁,阿黛也頻頻搖頭,心中暗感好笑不已。
正準備離開時,司徒雲嵐想到什麼似的忽地又道︰「雖然戴大人已經平安返京,此後也有禁衛軍保護,但是「殺手閣」出來的,各個經過精良訓練,身手不弱,戴大人往後出入還是小心得好。」
「多謝司徒公子的忠言,戴某自是省得。」戴東玄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說起來,戴大人可知是誰想置你于不利,買通了「殺手閣」來動手?」若有所思的詢問,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司徒雲嵐第一次向他問起這事。
搖了搖頭,戴東玄苦笑。「戴某得罪過的人太多了,要過濾出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一時之間倒也並非易事,但有個人有極大的嫌疑,只是沒有證據,我也不敢直指對方就是買通殺手行凶的主使者。」
「哦?」揚起眉梢,司徒雲嵐興致來了。「莫非戴大人說的那個人就是當朝的右丞相?」
據說他們分屬兩派陣營,彼此政見不合,立場對峙,若主使者是右丞相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哪知戴東玄卻搖了搖頭,與花老將軍有著相同的看法。「不見得是右叢相,但是他手底下的人肯定錯不了。
此回下江南,他查到了一些重大的貪污弊案,此刻證據正握在他手里,就等著明日一早上朝稟明皇上,而那些貪污弊案的最後源頭全指向了一個人一個右丞相手底下的人。
他想,也許對方知道他手中握有證據,是以才想趁他回京的路上,派刺客殺人滅口,只是對方肯定萬萬沒料到,花老將軍請托了盛名顯赫的「祥雲公子」護送他平安返京,讓那些刺客數次無功而返。
哼!不知道右盡相究竟知不知情這件事,若是明明知情卻還放任屬下貪污舞弊,買通殺手行凶,那他肯定也要順便參右丞相一本,若是不知情,那就參他一個治下不嚴,反正無論怎樣,就是要讓右丞相不好過。
不知他輾轉心思,司徒雲嵐眸光閃動了一下,隨即笑道︰「那就祝戴大人早日抓出幕後主使者,在下也該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