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趨吉避凶,我們村子可有比任何宮廟都靈的神物呢!只要把它供出來,什麼事都好了。」
「真的嗎?這麼神奇,是什麼?」
一講到眾人口中的神物,個個都興奮的事著和她說。
「過兩天,大娘到你們那做飯時,再請一株過去供著,你就知道了。」其中一個常去幫忙做晚飯的方大娘笑著說。
村鎮後山所住的,都是村中較富裕的幾門大戶,村中婦人也常去做些幫佣雜務,掙點家用。
「一株?」听起來不是神像?
「平日放在村尾土地廟後面的小房間內照顧,門都鎖著,讓土地爺神力加持,有需要再去請來。」
全都是村鎮的人集資買來,供在土地廟內,有需要再去請來。
「是呀!我們這村子得天庇佑,一個西南方來的大爺替我們帶來這神物呢!」
「只要將它供出來,什麼邪物、邪氣都不用怕了。」
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用力保證這神物的「奇特」,袁小倪好奇極了。
「這麼厲害,那可真要見識了。」
「喲……大哥,這幾天運功調息的如何?」一走進內房,韓水朝枕靠在被榻上的人朗笑招呼,房內四名負責保護的屬下朝他一揖。
「溯溪村」內的屋宅,寢房大多是整個平面木地板,矮櫃、茶幾,入寢處則圍著層層紗帳,此刻紗帳已被系到一旁。
「無礙。」靠坐在厚枕上的俊雅男子,眉宇中透著英氣,更有一股威嚴,回應的聲是一貫的淡然。
「斜陽古城」城主,任燦玥的身分太敏感,因此在此的身分,是他韓水的兄長,專門來此養病。
這座宅郎的四周,都有韓水派人喬裝的武護,請來幫忙家務的漁村婦女們,也只在前廳和廚房,一牆之隔後的內房,都由他的屬下來照顧。
「是嗎?那今天食欲好嗎?」幾天前他都還是喝藥昏睡的人,和現在的差別就是清醒的時間多一些。
「一樣。」
「有沒有什麼……咳,需要弟弟我幫你改善的地方?」
「沒有。」
「那……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弟弟我翻山越嶺,從市集帶回不少上等好肉,要不要來點野味?」
「都行。」
滿室又恢復一片靜默,今天依然是他的獨角戲,哎,眼前的城主和中毒受傷之前的城主真是判若兩人!
不,更正確的說,現在的城主和小時候印象中,還是「二少爺」時的感覺比較像,內斂寡言,不喜笑。
但是當時古莊內玩耍的小孩都還挺喜歡接近這位二少爺,因為雖然不帶笑容也不擅常和小孩相處,但只要小孩們靠近,他都會安靜又有耐性的坐在原地,听小孩們拉著他的衣袍童言童語。
後來二少爺成為城主後,口舌犀利、經常帶著笑容,卻不知為什麼那雙眼一看著人笑,就讓人發抖也發毛,小孩子都不敢再靠近了。
「堂主,這是洪大夫看過城主後,新開的藥方子。」
「命人到鄰鎮老畢那抓足七天份的藥。」他將藥方交給門口的屬下。
鄰鎮老畢開的藥堂,是「斜陽古城」在此的暗樁之一。
「城主,我和三總管到市集探到了些消息,目前看來,屬下建議繼續在這小漁村內再待上一段時間。」
原本韓水打算等城主能行動之後,遷往他處,越近入冬,海風的寒潮對養傷者並不佳。當時選擇此處只是避開「三門邪教」的權宜之計,但現在「月泉門」和官府追查太緊,不便在此時有動作。
以東方目前風聲鶴唳的情況看來,古城的人馬不宜在此時喬裝混進,太引人注目,一旦被拆穿,「月泉門」、「斜陽古城」雙方再起事端,將是麻煩。半個月後,「心層」武護將來到邊界,他得另想辦法和古城取得聯系!
「就照你的建議。」听完韓水的解說,任燦玥略一沉思後,認真回應。
從任燦玥清醒之後,幾天下來,功力已恢復了三成,但他幾乎記不得任何事,唯有武功,因本能而能每天自我運氣調息,恢復被「瞬失」之毒所影響的五感。
其他全由眼前這位據稱是他屬下的「韓堂主」,將他的身分、還有失去記憶的原由一一告訴他。
韓水也將目前江湖上的情況,和此時切身的利害關系分析一番,因此任燦玥知道此地屬于東方地界,在這兒最大的派門「月泉門」與「斜陽古城」有世仇,再加上被目前江湖最可怕的黑道勢力「三門邪教」追設,也清楚自己是藏身在此養傷,身分絕不能暴露。
「剛才你說到三總管是指她嗎?那位我清醒時,在身旁的姑娘?」
「是,就是那位衣衫不整,城主最後昏倒在她胸口上的姑娘。」
見任燦玥瞪來,韓水馬上打打自己的嘴巴,表示不該說得這麼明確。現在的城主,雖寡言不笑,但是韓水倒是很喜歡對這樣子的城主,三不五時來點言語調侃。
床上的任燦玥,只想著這段時間,傷體和藥物常令他沉睡,半夢半醒中似有感覺到她的到來,但只要清醒就看不到她的人,偶爾听到房外傳來她的聲音,以為她會進房探望,卻只是詢問門外武護關于他的情況,就又離開。
日前,他終于能坐起,意識和體力都好多了,也終于見到她進房,卻是和韓水一同進來稟告,兩人要一起離開幾天到「茂口」的大市集去打探消息。
他不解,為何兩人一起見他,卻只有她單膝跪于一旁,始終低垂著頭,由韓水講話。
她明明一腳不便,卻一直跪在他眼前,顯得異常卑微,讓他看著萬分難受!
他想叫她起來,卻見韓水一講完話,她立即起身要退離房中,始終不曾抬頭看向他,任燦玥忙出聲想喚,終于見她回頭,卻是一對上他的眼,馬上低頭,匆忙退出。
為何?她是……怕他嗎?他想問清楚,想了解清楚,但太重的傷、混亂的記憶,讓他不知從何問起;傷體、藥力也讓他始終處于精神、體力不濟的沉睡狀態。
「村人叫她袁姑娘,她姓袁,是嗎?」
「城主似乎很留意三總管?」
「她和我只有……主從關系嗎?」從他清醒以來,那跛足而行的女子,身形與聲音始終吸引著他。
「她是『斜陽古城』的三總管,這個身分由城主您親口所定。」韓水謹慎回應,看來城主真的對小倪妹子相當好奇。
「總管總管這個職位是不是代主處理大小事務,貼身服務主子?」縱然對很多事記憶混亂,甚至失去,但這個職稱的功能應該沒記錯。「為什麼她沒候在我身邊,而且似乎跟我保持距離?」
他既是主子,又受著傷,身為總管,為何不像韓水這位堂主一樣,在他身邊?
「因為她和城主您有些……」
「還有,來到我眼前,為什麼只有她跪著又不抬頭?」
「這個……城主對她訂下了一些規定,所以……」難道真如小倪妹子所說,因為「仇恨」所以本能這麼在意嗎?
「她的眼很特別,一雙清澈的眼好像藏著很多事。」任燦玥望向一旁,白日為了通風而開敞的一扇小窗,窗外晴空湛藍,但過于深遠的藍,也讓人看不清隱藏著什麼?
就像她的雙眼,仿佛好懂,卻似乎有更多的秘密,凝在瞳中深處。
「是嗎?小倪妹子的眼很特別嗎?」
「只要不和人說話,她的眼神常不自覺地飄向遠方,不知她在想什麼?她的心藏著什麼事?為什麼她的笑有點無奈與滄桑?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清醒,他便常從敞開的小窗看著她。
任燦玥那專注的連番自問,一旁的韓水听到目瞪口呆!不會吧!難道……城主真對小倪……
「太猛了,這下精采了!」
听到他莫名的低呼,任燦玥皺眉。
「屬下……是說,三總管確實是個……很精采的人。」
「她看起來堅強,卻又讓人感到……有種脆弱。」
脆弱?!韓水動動身軀,在宮廟請住持作法畫完符,被小倪妹重擊背部,要他展現義氣付錢,那力道再催上幾分,他大概可以吐口血,供住持君來畫符。
小倪妹子還真不是普通的脆弱呀,隨便一掌,都有拆人骨頭的力量!
「韓水?」怎麼整個人和五官都像呆住一樣。
「呃……屬下和城主一起思考三總管內心……脆弱的部分。」
「她的身分只是三總管嗎?」為何他的內心有一股特別的感覺,還有,她的腳……發生過什麼事?
為何看到她的跛足,他的心就一緊,甚至開始感到煩躁與……難受!
「這個……屬下不知該不該說……」韓水苦惱起。
「有何難言之處?」
「屬下確有難處,畢竟這件事,在此時此刻說,對三總管的立場不利也不公平。但不可否認,三總管對城主真的是很特別的存在。」
「說,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片刻後,正快樂的和村人學習打魚技巧和料理更美味魚肉的袁小倪,被緊急召喚回屋。
「三總管,參見城主。」袁小倪來到垂著竹簾的內房前,單膝跪地行儀。
只要一入大宅後的寢房,便是屬于韓水手下的武護鎮守,規矩行儀一如古城。
「站起來,以後見我不用再這麼又跪又低頭。」傳出的聲微有慍意。
「是。」袁小倪略略一怔,起身依然斂首。
「進來吧!」發覺自己嚴厲的口吻,任燦玥口氣一緩。
竹簾卷起,袁小倪進入內房,任燦玥靠坐在厚枕上,兩名伺候的武護候在一邊。
「城主?」她有些疑惑的在寢榻前停步,不解他此時的急召。
「妳坐到這吧!」任燦玥示意她坐到床鋪邊。
「屬下不敢放肆。」袁小倪忙再次跪下。
在「斜陽古城」,以她此刻的身分,與他平坐,會出事的!
「起來,剛才說了,以後見我不要又跪又低頭。」任燦玥深皺雙眉,清楚再道︰「現在,坐到我身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忽然急召她,還這麼奇怪的態度,困惑在小倪心中蕩了好幾圈!
她探向守在外房門口和房內伺候的武護,想從他們臉上看出些端倪。韓水身邊的武護,好幾個資深的都與她有私交,此時卻見他們個個抬頭,不是佯裝看天花板就是看地板紋路。
竟然一點暗示都不給,太可惡了,枉她還替他們帶好吃好用的回來,這幾個家伙給她等著瞧!
「三總管。」任燦玥再次開口催促。
「……是。」她遲疑的慢慢走過去,原想挑個床尾邊,面對他,她下意識不願太靠近。
卻在他犀利的眼神和沉哼示意下,改朝他移近點,距他一臂之外的距離,很不安的,緩緩坐下,目光低垂,決定目視雙膝較安全。
「妳……」撐起傷軀要坐直的任燦玥,抬手婉拒一旁要扶他的武護。「韓水什麼都說明了,我已經很清楚妳的事。」
原來是為這件事叫她來,哎,這事說清楚也好,幸好他現在喪失記憶中,對她不至太苛刻。
內心正為這幾天自在的日子告別嘆息時,下顎卻被握住抬起,對上那雙深沉直視的眼。
「韓堂主說,妳雖是下屬,卻是本城主已過門的妻子,大婚之前,誤會導致我們兩人彼此仇視,再加上妳的腳因舊傷導致殘疾,妳認定我對妳心生嫌棄,我們雙方的誤解很深,因此大婚之日至今,妳、我都不曾同房,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