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從接下廣告學院的課程之後，樊迎灝只得送兩個小家伙去上才藝班，八歲的維維選了電腦課，平常更是抱著樊迎灝買的平板電腦不放，簡直快成了「宅童」。
而五歲的樂樂堅持不學鋼琴，要練芭蕾，樊迎灝不禁懷疑這小丫頭只是為了想穿那件蕾絲蓬蓬裙而已。
樊迎灝手里一手抱著樂樂，一手拎著大提袋，身後還跟著維維，儼然是個全能女乃爸的模樣，從等電梯到上樓，一家三口全是鄰居矚目的焦點，更有不少單身的女性借著逗弄兩個小朋友而頻頻向樊迎灝示好。
所以女乃爸的身分非但沒有影響他的身價，反而使他在婚姻市場上炙手可熱，許多同棟住戶的婆婆媽媽看準他負責又愛小孩的形象，爭相替他介紹女朋友，人氣旺到破表。
他騰出一只手，掏出鑰匙打開門，將樂樂抱往玄關口的長凳上，只見小丫頭拉拉身上的裙擺，噘著小嘴嘀咕道︰「小爸，你都把人家的裙子掀起來了，害我的小褲褲被看見了。」
「那你改穿運動褲去跳舞，這樣就不用擔心小褲褲被看到了。」樊迎灝蹲下，細心地替樂樂月兌下鞋襪。
「不要！」樂樂大聲地喊道。「我不要穿運動褲，我要穿裙子！」
「那就乖乖閉上嘴巴，不要抗議。」樊迎灝安撫地拍拍她的臉頰，順手將她的小鞋子收進鞋櫃里。
「喔。」樂樂癟起紅潤的小嘴巴，認分地點點頭。
八歲的維維換妥拖鞋之後，迫不及待地小跑步沖往客廳，急著想開電腦上網，卻被樊迎灝一把扯住手臂。
「回家第一件事要先做什麼？」樊迎灝說。
「洗手。」維維說。
樊迎灝拽著兩個小家伙先到洗手台洗好手後，才讓兩人坐在沙發上，玩平板電腦。
維維側過頭，瞄見樊迎灝走進臥室後，立即打開Facebook的網頁。
「哥哥，我想玩開心農場，我要去種菜！」樂樂喊道，一把要搶走電腦。
「等一下再讓你玩開心農場啦，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維維伸出手指，輕輕地滑過螢幕，放低聲音說道︰「我先點進去小爸的征婚社看看，最近有好多阿姨請求加入我們的社團。」
「真的嗎？」樂樂興奮地瞠大眼楮，好奇地湊到螢幕前。「總共有多少阿姨加入我們的社團？」
「到目前為止有三十幾個人吧。」維維點了一下接口，螢幕上立即秀出所有的社團成員。
「哇∼∼比我們蝴蝶班的小朋友還要多欸！」樂樂驚呼道，一雙圓潤的大眼楮直盯著螢幕。「哥哥，我想看那些阿姨的照片。」
「好。」維維說。
樂樂仔細地盯著每個阿姨的照片看了好幾遍，有些阿姨和自己的寵物一起合照、有一些則在照片旁邊加上好多可愛的卡通圖案，其中一個阿姨穿著像公主般白色的禮服，緊緊抓住了樂樂的目光。
「哥哥，這個阿姨叫什麼名字？」樂樂抬頭問道。
「她叫魏、夢。」維維說。
這兩個字還是在電腦班時，他請教高年級的學長才會念的。
「魏、夢……」樂樂目不轉楮地盯著魏夢身上那件白色的禮服，小小的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情。「哥哥，魏夢阿姨長得好像公主，我好喜歡她身上白色的蓬蓬裙，好漂亮喔！」
樂樂從小的心願就是希望能穿上一件像公主般夢幻、綴滿蕾絲的蓬蓬裙禮服。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她。」維維望向樂樂，他太了解妹妹的喜好了。
「那我們快把魏夢阿姨的照片給小爸看，小爸一定也會喜歡她！」樂樂提議道，一把就想搶過平板電腦，急著要向樊迎灝邀功。
「不行啦！暫時還不能讓小爸知道，我們要先觀察一陣子，確定魏夢阿姨是不是真的喜歡小孩。」維維謹慎地說。
「喔。」樂樂似懂非懂地回答。
樊迎灝從臥室里換妥休閑服回到客廳時，瞧見維維和樂樂坐在沙發上，手里捧著平板電腦不知道在嘀咕什麼，隱約好像提及到他的名字。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樊迎灝瞟了兩個小家伙一眼，隨口問道。
「玩Facebook。」樂樂老實地說。
「有看到什麼新鮮好玩的游戲嗎？」樊迎灝主動找話題和兩個小家伙閑聊。
由于社群網絡的蓬勃發展，現在連小學生也開始使用facebook，樊迎灝在維維的央求之下，也替他申請了一個帳號，方便他和同學聯絡互動，倒是他自己對于透過網路交友、與朋友互動沒啥興致。
「有！」樂樂大聲地喊道。「哥哥成立的社團超有趣的——」
「樂樂！」維維立即摀住她的嘴巴，威脅地瞪住她的小臉。「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
樂樂點點頭，拉開哥哥的手，喊道︰「好啦，我不會說出去！」
樊迎灝走到沙發前，蹲，望住兩個小家伙。「你們剛才說什麼社團？」
「小爸，這是極機密，不能讓你知道。」維維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將平板電腦護在胸前，擺明就是不讓樊迎灝觀看。
「小爸，不能看！」樂樂儼然和哥哥站在同一陣線上，伸出小小的手臂護在維維的面前。
「為什麼我不能看？」樊迎灝故意逗著他們。
他對兩個小家伙在網路上的交友圈一點興趣都沒有，反正維維加來加去還不就是安親班或才藝班那些小鬼頭，頂多再玩玩什麼偷菜、喂魚的小游戲。
「小爸，請你尊重個人隱私。」維維學起連續劇台詞。
「尊重個人隱私！」樂樂當起小小應聲蟲。
「維維，你要我尊重你的個人隱私，小爸可以不看你的Facebook，那你也要遵守小爸的規定，不能把平板電腦偷帶去學校和安親班。」樊迎灝給予機會教育。
「好。」維維自知理虧地低下頭。
當時太多阿姨請求加入社團了，所以他才會偷偷把平板電腦裝進書包里，趁著午休時連線上網，沒想到卻被老師逮個正著，當場被罰站不說，現在又要被小爸訓話。
不過冒險還是有代價的，可以認識魏夢阿姨，感覺她和樂樂一定可以當好朋友，因為她們都喜歡穿蓬蓬的裙子。
「沒事了，把電腦關起來，準備吃飯。」樊迎灝模了模維維的頭，安撫道。
「好。」維維立即把電腦關掉。
兩個小家伙又恢復先前的笑容，跟在樊迎灝的身後，走到飯廳準備用餐。
冤家路窄。這句話成為孟婕最近生活的寫照。
沒有拿到夢寐以求的廣告金像獎已經夠悶了，更糟糕的是，她居然和樊迎灝成為同事，一起在廣告學院擔任兼職講師。
還以為兩人上課時間不同，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太多交集，哪里知道這男人以友愛同事為借口，在上課前替她買妥礦泉水和咖啡，甚至還用「旁听」為由，故意留在教室里不離開。
孟婕站在講桌旁，用雷射筆指著白色布幕上的畫面，繼續說道︰「……整個廣告企劃案進行的流程，第一首次客戶簡報，第二確認問題並分析，第三研究與知識管理……」
她梭巡了講台下的學員一眼，大多數的同學都專注地聆听她講課，再不然就是拿起筆紙抄錄重點。
她很努力忽略坐在教室右後方的那個男人，偏偏那家伙的存在感十分強烈，教人無法漠視他。
他姿態灑月兌地坐在右邊走道的最後一排，灰色的棉衫貼著結實的胸膛，黑色牛仔褲包裹住筆直有力的長腿，腳上套著一雙咖啡色的麂皮靴，少了公開場合斯文拘謹的打扮，卻多了幾分時尚雅痞的味道。
最讓孟婕感到苦惱的並不是樊迎灝出現在課堂上，而是他握著筆桿的那只手，總是唰唰唰的寫個不停，明明自己講課的內容都是最基礎的入門知識，頂多再加入自己的提案經驗，並沒有那麼多重點可以供他寫一堂課吧？
這男人是來當臥底，抑或來找碴的？
「老師——」一名男同學喊道。
她的視線對上他的俊臉時，心里莫名起了一陣騷動，雙眼膠著在他的身上，直到學員們的叫喚聲才將她拉回現實。
「這位同學，有什麼問題嗎？」孟婕狼狽地調開目光。
「你剛才說創意管理是件嚴肅的事，是什麼意思？」男學員提問。
「大家應該听過愛迪生說過一句話︰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所以我們常引用這句——百分之九十九要靠努力。在我們做企劃或提案時，絕妙點子百分之五十取決于資訊，百分之四十九靠方法，百分之一則靠直覺……」孟婕解釋道。
幾個學員們紛紛拿起紙筆，謄抄下重點。
「還有問題嗎？」孟婕抬眸掃了所有的學員一眼，刻意避開坐在角落的樊迎灝。她將剛才自己恍惚的行徑歸咎于那男人的個人特質太過強烈，存在感太強，帶給她太大的壓力了。
「沒有……」學員們稀稀落落地回答。
「魏老師，我有問題。」樊迎灝擱下筆，舉起手。
堂堂一名創意總監坐在教室和一群學員上課就已經夠引人側目了，現在還舉手發問，更是成為全班的焦點。
「本人不回答非學員的問題。」孟婕循著聲音來源，望向坐在角落的樊迎灝，勇敢地回視他挑釁的黑眸。
就知道這男人一定是故意來找碴！
「原來魏老師不歡迎旁听生。」樊迎灝一臉失望的表情，但充滿磁性的嗓音卻飽含笑意。
樊迎灝一開口，大伙兒又好奇地將目光調回孟婕的身上，期待她會怎麼回答。
「以樊總監在廣告界的盛名，應該不用來當旁听生。」兩人隔空對峙，孟婕涼涼地調侃道。
「我這叫——在職進修。」樊迎灝笑了笑。
「樊總監，這麼看得起我的課，真教人受寵若驚呢！」孟婕的臉上洋溢著笑容，但眼底卻迸射出一股殺氣。
「沒辦法，那都是因為魏老師太優秀了。」樊迎灝定視著孟婕，以一種輕松的口吻說道。「可見參加培訓營的同學有多幸福，可以上到魏老師的課。」
所有的人皆低低的笑了，沖淡了嚴肅的上課氣氛。
「那請問這位『旁听生』，你剛才想問的問題是什麼？」她掌握話題的主導權，回給他一記警告的眼色。
樊迎灝無辜地眨眨眼。
所有的人都轉過頭望著樊迎灝，期待他會問出什麼問題。
「魏老師，剛才你談到創意管理的部分，我想替大家問一個問題，就是身為創意人員，在企劃廣告時，是該鎖定客戶還是目標族群？」樊迎灝說。
孟婕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漏講了一段，幸好樊迎灝適時地點了出來，原來這男人真的有在听她講課。
「你們認為呢？」孟婕反問在座的學員。
「應該是以客戶的意見為主，他們要是不喜歡，提案也無法過關。」一名男學員提出看法。
「廣告是要賣產品給消費者的，所以目標族群比較重要。」戴眼鏡的女學員則持反對意見。
大伙兒熱烈的討論了一會兒之後，孟婕才開口說道︰「創意作品常常在團隊本身和客戶之間都會引發強烈爭議，但記住，創意本來就是一件很主觀的事，你無法取悅每個人，所以我們應該把目標鎖在消費者上，這樣你的廣告才會有成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