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什麼?」張十五大吃一驚,「你是張十五,我是月塔蜜?這不是要人家犯下欺君之罪嗎?」
「噓!小聲一點!」月塔蜜把食指壓在自己唇上,「為免我離宮的事情東窗事發,又惹我母後重度傷心,你返回桂寧宮後,就得立刻給我裝病,臥在床上,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你下床哦!」
不會吧?張十五抹了一把冷汗,「我的小祖宗公主啊,請問奴婢這個病,要裝到何年何月何日啊?」
常言道︰百善孝為先,難得公主有這片孝心,如此佛心來著,理應成全她才對。不過,萬一她偽裝公主的身分被人拆穿,那公主逃宮的事兒不就……
反正到那時候,皇後鐵定倍加傷悲,那她張十五的小命,豈是玉皇大帝能保的嗎?
「直到我返宮為止羅!」月塔蜜對于自己的「天衣計劃」很有信心,此程必行!
張十五好旁徨呀!「那麼,敢問公主一聲,打算幾時回宮呀?」
「這個嘛……」月塔蜜左思右想著,好半晌,才聳了聳肩道︰「人心難測啊!」
「什麼呀!人家問你幾時回宮,關人心什麼事?」
「大大有關系呀!一切听從我這顆心的安排。」月塔蜜用一根手指頭漫不經心地壓壓心口,小嘴不忘吃,好像只要有得吃,無論什麼煩惱都能夠不翼而飛,「人心無從,何以圭臬,則亂必生,道德蕩然……」
「我的小祖宗公主,求求你還是說人話吧!張十五半句也听不懂!」張十五嘟起小嘴兒,天知道公主呼嚕嚕地在說些啥鬼,她實在有听沒有懂。
「人話……咦?嘟嘴並沒顯得比較可愛哦!」月塔蜜又拆了一盒桂圓蜜餞。
「我又沒在裝可愛!」
「還敢頂嘴!」月塔蜜趕緊把蜜餞塞進小嘴里,卷起雲袖,「把頭給我靠過來!」
張十五一臉驚恐,最後還是乖乖地把頭靠過去。
月塔蜜把雲袖連翻三折,好讓張十五見識一下她的小拳頭,「你瞧這是什麼?」
張十五呆呆地道︰「是公主你柔女敕的雪白小手。」
「不對!」月塔蜜擰緊拳頭,左右晃了晃。
「我知道了,是……拳頭!」張十五一臉猜中燈謎的興奮模樣。
「錯!是拳頭中的拳頭!」咚!月塔蜜一拳敲在她頭上,「你這蠢奴才,食君之祿,不該擔君之憂嗎?」
「該!一日為婢,終生為奴,這是張十五做人的第一宗旨。」張十五一臉無辜地嘟起小嘴,模了模隱隱作痛的頭。
「很好!」月塔蜜是那種一抓到機會絕不罷手的人,「所以,你當對我忠心,不但思想上要與我一致,行動上更要完全配合我!合理的要求是磨練,不合理的要求——更要唯命是從!我所擔憂的事,你也都要義不容辭地為我去做,知不知道?」
張十五可委屈死了,「知道,公主教訓的對。」
「不是對,是非常之對!」
張十五聳了聳肩,「好吧,公主教訓的非常之對。」
「听清楚,我離宮對你有三好,不離宮對天下萬民則有三害!」月塔蜜開始發揮她三寸不爛之舌之口才天賦。
「何來三好三害?」張十五偏著臉兒,又傻又笨地問。
「一害內宮大亂,二害父王失魂、母後命危,三害江山社稷亡矣!」月塔蜜硬擠出傷心的神情。
「有這麼嚴重哦?」
「你現在才曉得哦!」月塔蜜把幾顆蜜餞塞入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你呀,腦袋不知變通,我離宮,你冒充我,成了公主,絕對有你好處的!」
「我還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好處呢!」張十五自認笨到想不透、猜不著,「我只知道公主生病鐵定要驚動所有人,太醫若來就診,我就玩完了。」
「放心,我早就和太醫串通好了。」月塔蜜公主嘩啦啦地說︰「你回去就即刻戴上面紗,太醫隨後就到,他會說你全身長滿疹子,為避免傳染給其他人,只好請所有的宮女們暫時撤離公主殿。」
「原來公主早就做好萬全準備,看樣子是勢在必行了。」張十五總算明白。
「當然。」說到這兒,月塔蜜手里的蜜餞全祭入五髒廟了。
張十五憂心忡忡地看著公主,說實在的,並不是公主餓壞了,而是公主天生嘴饞,一刻沒吃點兒小零嘴是會胡亂發脾氣的,「公主,這兩包干糧也不知夠不夠你撐出王宮,不如讓奴婢再替你去多準備些干糧來。」
「不必,不必,天色已亮,你快快幫本宮將箱子蓋上,然後快快離開這兒,動作快一點,萬一被人發現,你我都逃不出去了。」月塔蜜可不想壞了大事,催促張十五快快鑽回地道里,不願費心思去猜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後果,要不然膽小的她準要縮頭了。
「是,公主。」張十五沮喪地欲轉身時,發現箱子的鎖壞了,「啊!公主,糟了啦,這箱子的鎖被我弄壞了啦!」
「張十五,你真是笨耶!你把箱子鎖起來,我出了宮要怎麼溜出去呀?」真是不教不成材啊!月塔蜜一臉悲情。
「對呀!還是公主英明,奴婢這就把鎖給帶走。」說的也是,張十五連忙把箱子給蓋回去。「咦?不對啊!鮑主!」
張十五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把箱子打開,大叫道︰「萬一你想上茅廁怎麼辦呢?啊!我想到了,我記得前陣子牙女乃娘拿來了一大箱尿布,說是中原皇帝進貢來著……小小公主和小小王子們用得還挺舒服的耶,都很少哭鬧了哦,搞不好還有剩,我找找看!」張十五四下尋找,「有了!在這里!哇!好多啊!多拿幾片好了……」
張十五抱著一小捆尿布回頭找公主。
看著眼前的尿布,月塔蜜臉都紅了,「張十五,你要我包尿布?」
「好過尿在身上吧?公主將就一下唄!反正又不會有人知道公主包尿布,除了你知、我知……」
「好了,好了!」月塔蜜飛快取走尿布,塞進箱子里,「行了,關箱。」
「是。」張十五听話地合起箱子。
箱子里忽然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貪吃卻膽小的月塔蜜有些害怕地道︰「好暗哦!」
「公主,你在里邊還好吧?熱不熱、悶不悶呀?」張十五的聲音隔著口箱子,悶悶地傳了進來。
「不熱,呃……其實有一點點悶啦,不過不打緊,這點兒小苦,你公主我還頂得住,你別管我,辦正事要緊!快把王印封條貼回去,要小心,不能留下痕跡。」月塔蜜硬是逞強地道。
張十五把封條貼回去之後,又道︰「公主,你要盡快把太子給找回來呀!奴婢等你好消息……」
「知道啦!快走!快走!」月塔蜜隔箱催促著。
「好啦……」
張十五打開地下通道,才步下第一節階梯,便依依不舍地回過頭去望了箱子一眼。
「公主,請保重啊!」張十五淚奔地沖下地道,「嗚嗚,我苦命的小公主啊!嗚嗚……」
半晌,地道合閉,要不了多久,張十五的嗚咽聲就不見了,還原一室的寧靜。
這下換伸手不見五指的月塔蜜要嗚咽了。
「嗚嗚……要死了,怎麼這麼黑啊?好可怕哦……嗚,不怕,不怕,有東西吃,月塔蜜公主就變得天不怕、地不怕了。」月塔蜜不停猛啃干糧來壯膽,只要有得吃,月塔蜜總是會比較安心,食物是她的安定丸。
只是里頭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空氣又單薄得可憐,要不了多久,月塔蜜就有些後悔了,想不到「天衣計劃」想來容易,做來卻沒比抓蛇輕松,然而,她只要一想起已失蹤多日的太子,牙一咬倒也忍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感覺到有人把箱子從地上抬在半空中。
「哇!」月塔蜜的身子被蕩得搖過來又翻過去,嚇得她連忙把干糧一丟,撐開四肢手忙腳亂地架在箱邊,心里卻止不住抱怨而喃喃自語地咒罵起來。
閃爍的光線由箱底下的小洞灑在月塔蜜的臉上,月塔蜜連忙眯起一只眼兒,壓在小洞上,視線透過底下的小小縫兒偷偷望出外邊,視線有限,月塔蜜只看得見人們行在地上的靴子。
「咦?這箱怎麼沒上金鎖?」箱子上方倏地傳來男人的疑問。
糟了!月塔蜜的心口猛地驚跳了一下。
「喂!你做什麼?」又有男人發出驚叫聲,「貢禮豈可偷看?萬一被人發現,咱們全都得人頭落地呀!你快去找把鎖來,不能讓貢品外露。」
幸好……月塔蜜松了一口氣,隨後想想又不對,他們一旦把鎖扣上,等于絕了她的生路,因為一會兒出了宮,她要如何悄悄地離開這個鬼箱子呀?所以……不能鎖呀!
月塔蜜在心里急得大吼大叫,又怕被發現,也不敢真的抗議出聲。
小洞的光線忽明忽暗,偶有小風兜進箱子里,把她眼兒吹出濕潤。
月塔蜜整個人蜷縮在箱子里,被一閃一閃的光芒刺得眼兒既酸又痛,最要命的是,她被這樣來來回回地搖過來、蕩過去,腦袋已被折騰得很暈、很想吐。
倏地,搖晃感停了,刺眼的光芒不見了,暈眩感也漸漸退去。
箱子外邊似乎有種不尋常的寂靜與祥和,經過好長一段時間,月塔蜜才听見禮部尚書爺爺的聲音響起。
「烏孫國王有旨,本朝司官頒賜物授于大陵貢使前,請大陵貢使按本朝禮儀,上前跪受。」
大陵貢使上前跪受領貢。
「再傳烏孫國王御旨——請大陵貢臣于歸國前,前往蘭若寺,王上已備牲酒果蔬,侍郎就館筵燕,並,所經省會皆饗之,欽此。」
「謝烏孫國王恩澤。」大陵貢使跪拜謝恩。
聞言,月塔蜜松了一口氣,又眯眼一笑——
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