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夜,他都希望自己能趕快回到南圓羽香,回到她身邊,將她軟軟的身子擁在懷中,告訴她……他有多麼想念她的嬌噎、她的一鱉一笑。
他這樣突然返家,應該會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吧?他在半路采下許多小野花,合成一束握在手中,這是仙蘭丈夫送給妻子最美的禮物。
他趕了整整一天的路,回到仙蘭族的中心地帶,一路上不少認出他的仙蘭族人看到他,都高興地大聲歡呼,然而他心中惦記的全是趕快回去,顧不得和眾人打招呼,只是勿匆向大家點個頭,便策馬離去。
忽然間,迎面跑來幾匹快馬,馬背上的人大聲說道:「哈格桑!抱喜您回來!迸隆長老有要事要和您相商!」
「明天再說」他連緩繩都不拉,速度不減。
但那幾人也是騎乘好手,幾人一前一後將他的去路檔住,喊道:「哈格桑,我等奉命前來,一定要請您走這一趟。古隆長老說此事涉及重大,請您務必先去他那里走一趟!」
歐陽靖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將馬擅-拽,板看臉問:「是多麼天大的事情,竟連這一夜都不能等?」
其中一人小聲說道:「古隆長老說,此事與哈達尼有關。」
他心中一沉。從此地遙遙看去,依稀已經能夠看到南圓羽香的白色屋頂,杜雅潔已經近在咫尺了,但是……他撥轉馬頭,喝了一字,「走!」
澳道轉向摩詞族的聚集地一古隆長老的大帳。
歐陽靖剛返回蚩南草原,前方便飛鷹傳書送來了消息。古隆長老得知戰事得解,長吁一口氣,但卻將這道消息暫時封鎖,靜待歐陽靖的返回。
歐陽靖深夜時分才來到古隆長老的帳房門前,他徑自走進,環顧四周,這里除了他和古隆長老之外,再沒有別人。
「古爺爺,什麼事這麼著急的叫我趕過來?關于此次戰役的細節我不是已經寫在戰情報告中了嗎?」
迸隆陰沉著臉,「你知道這場仗為何會開始嗎?」
「為何?」他不甚在意的一笑,解上的酒囊喝了一大口,「秋薊那群昏官打的算盤咱們還不知道嗎?」
秋薊的貪官污吏因為沒有本事與民同富,每日只知道想方設法中飽私囊,因此才會不斷挑釁邊境,試圖從作戰經費中撈取銀子。這一點歐陽靖早就看透了。
迸隆定定地看著他,「這一次不是了。」他交給他一封信,「這封信,是剛剛從敵人那里截獲的,上面寫著,咱們這邊有人和敵人串謀,要聯合昊月的軍隊對你不利。」
「聯合昊月?」歐陽靖好笑地說:「昊月為什麼突然要和咱們過不去?」
「那要問你那個老婆門古隆長老冷笑道:「這封信就和她有關」
他心頭大震,狐疑地低頭看信一上頭都是昊月的文字,他並不認得。他捏緊信紙,沉默片刻,忽然一語不發掉頭就走,就連特地摘回來的花也忘了拿……
杜雅潔趕回南圓羽香的時候,也已經是半夜了,她驚訝的發現院內有一盞燈火亮起來了一那間被點亮的房間,是兩人的臥室!
她又是狐疑又是狂喜,遲疑的緩緩走近門前,一手模著自己月復畔的匕首刀鞘,一手輕輕推開房門,等了一下,不見有人出來,她閃身听入其中,忽然屋內燈火俱滅,她的腦後有股冷風襲來——她听風辨位,低身躲過,反手抽出匕首就刺,那人卻沖出房門,轉眼就不見蹤影。
她沖了出去,一時間看不到那人跑到哪里去了,茫茫草原之上,遠遠的只見一人一騎由遠而近。她起先警覺地將匕首握得更緊,驀然間月光照在那人的臉龐上,她歡呼一聲丟下匕首直奔過去,那人跳下馬背,一把將她抱在懷中。
「靖,你怎麼這時回來了?」她驚喜非常的抱著他,接著連忙將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模看他的臉和身體,「有沒有受傷?」
「沒有。」他望看她,神情復雜。「你好像也才剛從外面回來?」
「對,去了莫秋童那里……」她急切地說:「對了,我在莫秋童那里听到一個仙蘭人去找他要求聯手對你不利。」她從懷中拿出那個木雕的小圖騰,「這是那人的信物。」
他一看到木雕,目光幽沉,淡淡說道:「你又單獨去見那個昊月人了?我不是說了,不許你再見他嗎?」
她搖頭道:「這件事回頭我再和你詳談,總之,那個仙蘭人草著這個木雕去找莫秋童,說是他的主人要和莫秋童聯手,借這次戰役對你不利。不過我已經喝止了莫秋童,他不會做這種傻事的……」
「你把我的身分也告訴他了?」他陰沉著臉。
「當然沒有。」她苦笑道:「涉及到皇家隱私之事,我怎麼可能信口胡說?但是這圖騰,我在古隆長老那里見過,你說這該不會和古隆長老有關吧?」
他沒有回應,拉著她往屋內走,她緊緊抓著他的袖子,說道:「先不要回去,剛剛屋內有刺客!」
「刺客?」他眉心一凝,將她護在身後,掏出懷中的火折子,迎風一展,引燃,接著才小心翼翼地走入房中。
房內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歐陽靖將桌上的油燈點燃,一眼看到桌上擺著一張信紙,上面寫滿了他不認得的昊月文字,看上去像是一封信。
他猶豫一下,不動聲色地將這封信揣起來,然後回身問道:「看到那人是什麼樣子了嗎?」
「沒有,方才我一進屋,燈火就滅了,那人出手又很快,所以什麼都沒有看清。」她憂心忡忡地說:「這件事該不會也和古隆長老有關吧?」
他又察看了一遍屋內的情況,說道:「目前看來那人並沒有草走什麼東西,你有沒有丟了什麼?」
「應該沒有。」她也察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也許只是個賊偷。」他說得輕描淡寫。
杜雅潔卻不信,「賊偷敢偷到你這里來?他不要命了嗎?」就算他這里幾乎沒有什麼守衛,但以他的地位來說,無異于昊月的皇帝,有幾個小偷敢到皇宮中去偷盜的?
但他卻似是不願意再追查此事了,改而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莫秋童那里?」
「吉隆長老不肯告訴我戰事消息,我只能另闢丘刻聖去打听。秋童負責昌九,必然對仙蘭這邊的戰事也很關注,所以我才去找他詢問戰情。」
他不悅地蹙眉,「都和你說過了,打仗的事情女人是不能插手過問的。」
「縱然我不問戰情,也該知道我丈夫的生死吧?」
她今日這麼辛苦,先和好發翻了臉,又遇到刺客偷襲,這個人不安撫她幾句,竟然出口就是指責。她本就心中著急焦躁,被他這句話一激,立刻勃然大怒。
「歐陽靖,你以為我願意當個寡婦嗎?」
他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將她抱在懷中,沉聲道:「說你心中只有我一個人。」
「這種話何必要我說?」她不高興地掙扎了一下。
「那就說你今生今世都不會背叛我。」
他的雙臂又緊了幾分,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瞪看眼說:「為什麼你以為我會背叛你?」
「我要的是你的回答,不是問題。」
他這古怪的堅決和質疑讓杜雅潔心生疑竇,總覺得現在的他不似平時的他,而且這份堅決讓她更加不悅。
「若我們身為夫妻,還要為這種事情發誓毒咒,只能說我們對彼此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她掙開他的雙臂,剛剛見到他時的滿腔柔情,此時都被他的冷淡澆熄。
「這算是你的回答嗎?」他望著她,目光深邃。
她忽然有一種哪里不對的感覺,望著他的眼,欲語還休。罷了,他累了這幾日,心情也未必會好,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他爭執。
她軟下語氣,柔聲道:「我先去燒點水讓你擦擦身子好了,可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在背後想要算計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在草原上襲擊車隊、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你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出對方,而不是和我糾纏這些無謂的小事。
「我做人向來清清白白,我和莫秋童的關系以前也和你說過了,你如今再來問我,只說明了你並不相信我……靖,一個女人肯拋下父母家人,遠嫁異鄉,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就不能想一想嗎?」
他被她這幾句話觸動,心緒波動,看到她一臉哀容的離開,忽然想伸手抓她回來,但伸至一半的手,最終卻又垂落在身邊,整個人僵如木石。
杜雅潔獨自一人睡了一晚,醒來時發現身邊空蕩蕩的,一片冰涼,也沒看見歐陽靖的身影,看來他這昨晚都沒有和她同床而眠,心中頓時正門悵然
他還在為莫秋童的事情生氣嗎?可是她有什麼錯?
她心里委屈,又無人可以傾訴,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安必花大嬸訴苦啊。
她坐在床沿想了半晌,無論如何,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把仙蘭族的內奸抓出來!若這個人和摩訶族有關,古隆長老只怕難月兌干系,但是古隆長老為什麼要害歐陽靖呢?
听歐陽靖的口氣,在他母親去世之後,古隆長老是撫育他成長最重要的長輩,他甚至草稱其為「古爺爺」,一個爺爺,真的能狠心到讓孫子去死?
她一邊梳理著頭發,一邊思索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這件事昨晚歐陽靖不回應,是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還是因為他不敢面對?但眼見危險就潛伏在身邊,她該怎麼做才能保護他周全?
或許……該讓莫秋童來當面和他陳述這一切,還有那個她讓莫秋童扣住的仙蘭使者,歐陽靖也可以親自審問。如果那人的確是古隆長老身邊的人,那也許不用畝問,歐陽靖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無論如何,物證人證俱在,他才不會再懷疑或者逃避了。
她想定了,便急忙起身梳洗換裝,拉開門正要出去,赫然楞住——
只見南圓羽香的門前,站著一排七、八名的仙蘭士兵。
見到她,眾人躬身說道:「哈達尼,哈格桑請您到古隆長老的帳前議事。」
這是怎麼回事?她突地楞住,接著轉念一想,難道昨晚他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現在是讓她去做人證?可是為什麼不提前知會她一聲?
再看這幾名士兵,雖然態度恭敬,但是一個個神情肅穆,看她的目光似是藏著很深的警惕或戒備,和平日對她的態度截然不同。
她心中種種狐疑,但還是去找自己的馬。
一名士兵卻伸手攔道:「哈達尼,哈格桑說了,讓您不要騎馬去。」
「不騎馬?」
她這才留意到門前有一輛小小的單馬馬車。她來到蚩南也有好一段時日了,卻從未坐過馬車,歐陽靖雖然一直在給她灌輸仙蘭女人的種種規矩,但這些日子以來都默許她騎馬,怎麼今日又改了?
難道是因為歐陽靖知道古隆長老不喜歡她騎馬,所以特意讓她坐馬車去?
無論怎樣,去了再說吧。
于是她上了馬車,那一干士兵騎著馬圍在馬車周圍,一行人向前行進。
她看著車外那些士兵,心中暗笑,不知道內情的,只怕還以為這車內是被押解的犯人呢。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古隆長老的大帳前,她一下車,就見四周戒備森嚴,顯然將有大事發生。她才一腳踏入大帳,隨即被幾個大漢包圍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