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悄悄松開手,想再多感受一些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卻被他一把抓住不听話的小手。
他不悅地喝斥道:「想掉下去摔死嗎?」
阿憐仰起臉來,呵呵笑道:「你放心吧,我從八歲開始學騎馬,不會那麼容易掉下去的。」
歐陽靖在她身後皺眉,「你們昊月男人都是怎麼想的,竟然讓女人騎馬?」
在仙蘭人的心中,馬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寶物,只有英勇的猛士才可以匹配,女人只能在喂馬的時候才能靠近馬兒,否!」連踫一下馬身都會被視為非常不吉利。
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為何昊月可以容許女人學騎馬。
她笑道:「其實我家人也不許我學騎馬的,怕我摔傷,後來祖父拗不過我,才勉強答應。可惜因為平時練習的時間太少了,我的騎術至今沒有練精。」
說到這,雙腿內側被磨破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疼,她只好老老實實地坐在馬背上,不敢讓本就顛皺的疾行再帶來更大的傷害,偏偏馬背上不是那麼光滑穩定,每顛簸一次,傷口就疼一下,讓她連找個合適的坐姿都沒辦法。
歐陽靖看她在馬背上竟然坐不住,便勒住馬問道:「你在馬背上折騰什麼?」
阿憐紅著臉,也不好說明,只得囁嚅道:「這個兩人坐著有點擠。」
他總覺得這丫頭古怪又事多,可是卻板不下臉來訓她。看看前面不遠就到目的地了,他索性翻身下馬,一手拉住馬軍說:「行了,我下馬步行,你在上面坐著,不許再鬧!」
她沒想到他竟然把整匹馬都讓給自己了,心頭一熱,也跳下馬說:「哈格桑的馬我可不敢獨佔,我陪你一起走好了。」
他瞪著她,半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在杜府做事也是這麼任性而為嗎?」
她笑聲如艷,用手一指,「還不走嗎?別耽誤了你的大事。」
歐陽靖沒好氣地先瞪了她的笑顏一眼,又無奈地嘆口氣。若是昊月女人都這麼讓人費心費力,那麼他也許真的不該娶杜府千金,否!」接受的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燙手山芋。
他們的目的地是古隆長老的大帳。
因為前日頂撞了古隆長老,歐陽靖今日特意登門拜訪,算是致歉。
但古隆長老顯然還在生氣,先是推托不舒服不肯出來見人,繼而又以族中長老的身分命令歐陽靖必須返回自己的南圓羽香,以避免有外敵入侵。
歐陽靖听完士兵轉述的拒絕之詞,不免感到可笑,唇角上揚,「古爺爺若是故意不見我,我也沒有辦法,只是年年秋圍打獵的時候,可不要抱怨找不到對手陪他在獵場一試身手。」
迸隆長老終于出來了,依舊面沉如鐵,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但看著歐陽靖,眼中卻也有幾分長輩對晚輩的疼寵和無可奈何。
「族長如今威風八面獨霸一方,還有需要我這個老不死的時候嗎?」他一開口,就句句帶著釘子。
歐陽靖行了一個撫胸禮,以表對他的敬意,同時說道:「我還有些問題想請教古爺爺呢,這族中上下有誰像您知曉百事,經驗豐富,萬事怎麼能離得開您?」
迸隆哼道:「那我不讓你娶那個昊月國的丫頭,為什麼你不听?」
歐陽靖正色道:「我們仙蘭人在蚩南已經獨霸幾十年了,但是您該知道我們面對多少難題。若是一直和昊月敵對,吃虧的總是仙蘭人。古爺爺難道不想讓仙蘭人過好日子嗎?」
「那丫頭能頂什麼用,她又不是公主。」
歐陽靖笑道:「古爺爺真是愛說笑,若她真是公主我怎麼還能娶?不過听說杜小姐帶來了不少陪嫁,財力雄厚,我想這筆銀子至少可以幫仙蘭人先趕快修繕那些快要倒塌的危房,以免暴風雨來臨之時,又要死上不少人。」
聞言,古隆的面色好不容易才和緩了一些,但仍舊不相信昊月皇帝的心意,問道:「你怎麼知道那丫頭帶來很多陪嫁?」
「是這丫頭說的,她自稱是杜府的人。」歐陽靖回手指向站在門外,獨自拉著馬韁的阿憐。
迸隆已經有點老眼昏枕,雖然有看到一條人影站在門口的馬旁,但看不清臉孔,此時一听是個丫頭,立刻感到不悅,「怎麼讓個女人踫你的黑鷹神駒?」
歐陽靖笑笑,也不回嘴,下巴對著阿憐一抬,「喂,過來,見過古長老。」
阿憐款步走近,微微曲膝躬身,「見過古長老。」
迸隆的眉頭皺得更緊,「怎麼這麼沒規矩」
在仙蘭,一般女人見到如古隆這樣身分地位的長老,至少都要下跪,再多的還要磕三個頭。怎麼這丫頭連跪都不跪?
歐陽靖解釋道:「她是昊月人,不懂咱們仙蘭的規矩。」
「入鄉隨俗,既然她主子要做仙蘭人,她就應該知道仙蘭的規矩。」接著他對阿憐說道:「回去告訴你家杜小姐,咱們仙蘭的女人禮數遠比昊月人講究,光是平時吃飯睡覺就有許多規矩,若是稍有差池,丟的就是丈夫的臉。既然杜小姐要嫁給我們的哈格桑,就要嚴格遵守仙蘭人的禮節。」
歐陽靖見他嘴嘮嘮叨叨個沒完,忙出聲打斷道:「古爺爺,我叫她來是想請您幫我判定她的來歷真假。」
阿•冷看了一眼歐陽靖,這才明白他帶自己到這里,竟是因為不信任她。雖然心中隱隱有些失落傷感,但想看自己的確有好多事情瞞著他,他找人來查自己也不算是什麼錯事。于是挺直後背站在那里,一副任人質詢的樣子。
迸長老走近幾步,來到她身邊,打量著這個看上去長得過于醒目的俏丫簑,沉聲問道:「你是杜府的丫鬟!」
阿憐巧妙地回答:「我是杜府的人。」
迸長老沒有意識到她這句話背後的玄妙,因為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掛在頸上的一塊墨色玉石牌子吸引住了,他怔了怔,一把將那塊墨玉抓在手上翻到後面看了一眼,怒目瞪著阿憐。
「你是誰?你手里憑什麼有這塊牌子?」
她被他惡狠狠的眼神震住,支吾道:「我為什麼不能有這塊牌子?」
歐陽靖也湊近看了一眼,驚訝之情同樣溢于言表,他猛地看向古長老,問道:「這塊玉牌,難道就是……」
迸隆哼了一聲,「沒錯,就是當年你娘故意丟在昊月的那一塊。我曾經見她戴過,說是專為她而雕刻的王牌,上面還有你娘名字中的一個字,你縱然不認得其他字,也該認得那個『香』字。」
歐陽靖眸光震動,盯著阿憐,「你到底是誰?」
她望著他,目光略有閃躲,這更讓他心中起疑。
迸隆在他身後說道:「這丫頭的來歷絕對不簡單,她若是不肯說,就給她點苦頭嘗嘗。」
聞言,她的一顆心頓時高懸,看著周圍那些仙蘭士兵凶神惡煞的模樣,腦中思緒翻騰莫名,自己該如何躲過眼前這一關,還是干脆說了實話?
「人是我帶回來的,要畝問也是我的事情。」歐陽靖忽然伸手一拽,將她護在身後,對古隆匆匆行禮完,便拉著她離去。
阿憐被他拉搗著不得不加快步伐才能追上他的箭步。
她怕他生氣,會像那個古隆所說的要對自己用刑,低聲說道:「哈格桑,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這塊王佩,是一位長輩送我的…」
歐陽靖並未吭聲,將她抓上馬背,依舊和她同乘。他們回程的速度比來時還要快,她總覺得好像眨眼間就被他帶回南圓羽香。
他先下了馬,回頭看她一臉戰戰兢兢的樣子,仿佛他就要把她吃了似的。
「下來,我不用刑。」他面無表情地說。
阿憐只得下了馬,低著頭跟他進屋。
「你真的是杜府的人?」他劈頭第一句還是這個問題。
她點點頭。
「你說這塊王佩是一位長輩送你的?」
她再點點頭。
靜默片刻之後,他忽然一字一頓的慢聲問道:「你就是那個杜家小姐?」
她驚住,赫然抬起眼簾,對上的那雙黑眸,總是有一種堅定不移、讓人心折的氣勢。
她自以為只身前來,沒有車馬護駕,又女扮男裝,刻意隱瞞了真實身分,縱然被人懷疑,也絕懷疑不到她真正的身分。別說是根本沒有見過她的未婚丈夫,就是平日里和她交情頗深的那些朋友們,第一眼也未必能立刻認出她來。
但是……歐陽靖怎麼會識破她的身分?
她低頭看著那塊墨王牌子,赫然醒悟,「你知道這牌子是誰送我的?」
他冷哼一聲,「是昊月國的皇帝吧?」
她再驚話,「你怎麼會知道?」
罷剛似乎听古長老說,這塊王牌上刻有他娘的名字,再聯想當初皇上送她這塊王牌時,那種奇怪的眼神和語氣,她已依稀猜出些端倪來,又不好問。
反倒歐陽靖很是坦率,「這塊王牌,是他當年送給我娘的定情信物。」
原來威名赫赫的仙蘭英雄,讓昊月臣民忌憚的鷹王千歲,竟然……是昊月皇帝和仙蘭聖女生下的兒子?!
這驚天的秘密讓杜雅潔震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然後,這些日子以來盤f!在她心頭的許多疑雲也一一撥開——
難怪皇上可以一直忍讓坐視仙蘭的滿不講理、飛揚跋息;難怪皇上會下旨封他為王;難怪皇上不管仙蘭人願不願意,強行把自己嫁給他做妻子……
這一切其實都源自于皇上與他的骨肉之情。
,但想來一定是個淒美無果的愛情,否!」此時此刻的歐陽靖不該是在仙蘭這片土地上,應該在皇宮之中養尊處優,或是以昊月皇子的名號在外面建功立業。
是怎樣的恩斷義絕竟讓仙蘭聖女拋棄愛人,讓自己的兒子永生見不到父親?
她忽然很同情歐陽靖,因為上一代人種下的恩怨,竟讓他這個兒子獨香苦果。
也許他一直都在恨著自己的父皇吧,否!」為何不肯接受昊月的封賞?那麼連同她這個被硬生生指給他的妻子,他是不是也一起討厭著呢?
想到這里,她不禁幽幽長嘆,忽然間,他的一只大手伸過來,一把蓋在她的大腿上,這暖昧親近的動作,讓她驚得跳起來。
「你……你要干什麼?」
歐陽靖燮著眉將她拉回,問道:「怎麼你的褲子上有血?」
她穿的是白衣服,大腿內側的傷口滲出的血絲,竟然透過腿上的白布和衣服滲了出來。其實血量並不多,只是沒想到他眼尖如斯,看到了。
她紅著臉說:「就是這一路上騎馬磨破了皮而已。」
他若有所悟,「難怪你今天在馬背上不老實。」
她的臉已經紅得像是熟透的櫻桃,小聲說:「我先去上藥。」
他一把將她拉住,「先等等,我有話問你。」
杜雅潔咬著唇道:「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會不知天高地厚,一個本該規規矩矩的新娘子,卻女扮男裝跑到這里來,為何有好好的婚車不坐,卻要騎馬受苦?」
他抱著雙臂笑了,「你倒是聰明,既然你都知道我想問什麼了,你何不說說看原因究竟為何,要不然我會以為你的腦袋被石頭砸壞了。」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早就告訴你了,只是好奇而已。好奇陛下口中那樣厲害的鷹王,和在仙蘭人口中那樣敬若神明的哈格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現在看到了,你的心中是不是還在想,這個男人配不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