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他跑得飛快,教她只能緊環住他的頸項,就見他順著木梯,飛奔而上。
「這里。」
來到頂樓,他才將她放下口
頂樓是座亭台,四面欄桿雕琢精致,中央擺了張實心梨木桌,擱了幾把椅子,而亭外露台上,還擱著兩張躺椅。
「這邊坐,我剛剛就已經要人先泡了壺茶。」他拉著她在躺椅坐下,兩張躺椅之間還擺了張小矮幾,上頭擱著一壺茶,兩個杯子。
龍靜環顧四周,發覺這里極高,高到可以遠眺崆峒城。「這里的景致確實很美。」往下看去,是一整片的綠林夾雜著不知名的花,再往遠處望去,竟可以看見城南銷金窩的燦亮燈火。
「這里是我爹特地為我娘再加蓋的,閑暇時,他會陪我娘坐在這兒,看著遠方喝杯茶。」以往他總覺得爹娘真夠無趣,可當他有了喜歡的人,他第一個想到帶人來的地方竟是這里。
「你爹娘真的是鵝蝶情深,非常恩愛。」想著在晚膳席間,金秀外不斷地替于觀貞布菜,兩人目光交流,那不言而喻的濃情密意,真的讓她開了眼界。「放眼控恫,如此恩愛的夫妻不多見,要不是親眼見過他們,根本無法相信原來天底下真有如此相愛的夫妻。」
金如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想了下,問:「怎麼,你爹娘的感情很糟?」
「糟嗎?他們之間幾乎不說話,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糟。」她躺進躺椅里,看著滿天星斗。「打我有印象以來,我的爹娘就少有交談,就連跟大娘的交談也不多……甚至跟我也沒說過什麼體己話,我們所談的都是油行如何經營,榨油之法如何改革。」
「這麼听來你爹還挺疼你的。」
龍靜皺起眉。「何以見得?」
「因為他把最重要的都教給你了。」
她怔愣了下,側眼看著他。「你搞錯了,我爹只是因為我比龍嫣更懂得商道,所以才特別教我。」
金如秀不由得勾彎唇。「龍靜,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怎說?」
「龍嫣說,你爹的遺言是,先生下龍家子嗣的人,就可以得到龍家所有產業,對吧。」瞧她點了點頭,他不禁失笑。「你這樣還搞不懂,依龍嫣的性子,她招得了夫婿嗎?」
「誰知道呢,我只記得我爹說過,要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要保住龍家百年招牌……定要服侍龍嫣到出閣為止……龍嫣說,我爹說她是千金命,所以她不需要為錢財奔波,反倒是我……」話到最後化為一抹苦笑。
「這不就對了,你爹這樣交代你,又留下那種遺言,擺明了他就是要讓你繼承龍家,不是嗎?」他干脆整個人側躺,決定敲敲她那顆硬腦袋。「龍嫣不適合招婿,因為她的條件太嚴苛,不可能有人答應入贅,所以她只能出閣,你爹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才會故意留下那種遺言。」
龍靜想了下,覺得好像有幾分道理,可是—「那大概是因為我爹認為我比較懂得經商吧。」
「那肯定是,但他既然如此確定,卻又為何留下那種匪夷所思的遺言?」他反問她。
「也許……是為了讓龍嫣心服口服。」
「他又為什麼要讓龍嫣心服口服?」
龍靜抿著嘴,說不出話,好半晌才擠出苦澀的話語。「二少,我家的狀況和你家不一樣,我爹……如果不是我主動接近他,他根本不會理我,他會把油行交給我,那是因為我很用心學,他……從不在人後喚我的名字,更不曾抱過我……他並不愛我。」
金如秀嘆口氣,輕撫著她的頰。「龍靜,你仔細想想吧,如果你爹是個淡漠的人,又怎麼會把阿清撿回府,我見過你爹,他是個非常沉穩內斂的人,心性極為正直,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獨獨對你淡漠,你從沒想過原因?」
「想什麼呢,我娘是大娘的陪嫁丫鬟,而我爹一時意亂情迷,和我娘有了我,我猜他大概很想要有個兒子,可惜我是個女孩,讓他很失望,所以他……很討厭我。」說到最後,她扁起了嘴,眼角滾落一滴淚。「他總會抱著龍嫣,可是他有時連看都不看我……連我娘被毒啞時,他也要我忍,要我不要計較……」
「他知道這件事?」
龍靜用力地點點頭。
「他既然要你忍,代表他知道是誰下了毒,龍靜,你爹是愛你的。」他輕捧起她的臉,抹去她掉落的淚。
她苦笑著,輕輕搖頭。
「一個會在意百姓是否都有一盞燈可用的男人、會收留阿清的男人,不夠良善嗎?一個良善的人唯獨對你淡漠,不是因為不要你,而是在保護你。」瞧她發愣著,他不禁勾笑。「他肯定是怕大房會將矛頭轉向你,所以對你愈發的淡漠,只是為了不讓大房對付你。」
龍靜攬緊眉,懷疑自己听到的。「可是……」
「他不敢對二房好,是怕會傷害到二房,所以故意疏遠,然而你讓他放不下,他擔心有一天自己不在,二房會被大房趕出家門,所以才會留下那種遺言。」
「他又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得到龍家產業?」
「因為你死心眼,因為他知道,他說的事你一定會記得……定會為他做到。」
他俯近身吻去她的淚。「他知道也許你根本不想出閣,但是招個婿,有個孩子在身邊,至少你不會寂寞……龍靜,你爹是愛你的,他為你想很多,否則又怎會特地要長治留在你身邊。」
龍靜陷入回想,想著爹的淡漠,但是爹卻又是教導她最多,要長治跟在她身邊,還挑了個最忠心的巧瓶給她……爹是愛她的?
是真的嗎?她的用心爹都看到了?
而她卻陷在死胡同里……直沒有看到爹對她的用心。
「別哭,從此以後有我在你身邊,說到底,真得要感謝你爹,否則咱們根本不會相愛……」瞧她淚如雨下,金如秀不禁打趣道:「不過,要是你爹發現你竟然如此可怕,會迷昏男人再用強……定會嚇一大跳,龍靜,這一點,絕對是你爹始料未及的。」
他猜想,她爹留下長治,肯定是為了做她的夫婿,然而她卻從頭到尾都沒考慮長治,那就代表她對長治是半點男女之情都沒有的。
龍靜忖著,直睇著他,想起那一夜……小臉突地漲紅。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切的有和他發生肌膚之親的羞怯。
「嘿,不哭了。」他咧嘴笑著……把將她摟進懷里,讓她壓在自己身上,兩人毫無縫隙地貼合著。
龍靜渾身僵硬,想起那一夜,他這有力的臂膀緊摟著自己……她、她因而有了他的孩子……這突來的認知,讓她臉紅得像是快要滴出血來。
「龍靜,不要哭,不管你爹到底疼不疼你,愛不愛你,但是我跟你保證,從今以後有我疼你,有我愛你。」他捧起她的小臉,在她臉上輕啄著。
她呆愣得說不出話……顆心底強烈的悸動,像是一股暖流不斷地流竄著,發現了他不為人知的善良,明白了他一旦動情的執著和寵溺,情感像浪潮般層層堆疊,在心里頭刻畫出無數個他,最終化為眼前這個咧嘴笑得爽朗的男人。
她是何德何能,竟讓她誤打誤撞的,得到了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
「怎麼又哭了,我又是哪里說錯了?」他手忙腳亂地拭去她的淚。
她突地笑眯眼,抓起他的袖角擦淚。「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他百思不得其解。
「對,就是你害的。」話落,她把小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听著他有力的心跳,感受溫熱的體溫,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不孤單,真的倦了累了都有他伴著,她再也不需要假裝堅強,想哭的時候可以窩在他懷里盡情地哭。
金如秀被搞得一頭霧水,可她如此恬柔地貼靠在懷里,讓他覺得就算是他害的,能得到這種結果,感覺還挺不賴的。
這意味著,她也真的願意接受他了,對不。
被渴求的感覺教他不由得勾彎唇,問:「龍靜,等到有一天我們年紀都大了,希望我們也可以每天晚上都窩在這里……起看星星,聊聊過往。」
以前听爹和娘在這兒聊天時他總覺得無趣,但現在他懂了,原來可以和心愛的人攜手一生,自首到老,再一起話從前,那真的是人生一大樂事。
「聊二少你怎麼欺負人?」
「什麼欺負……你不是都知道我那麼做是有用意的。」他不禁咕噥著。
「可是以往我還不懂你的意思。」
「但你現在懂了吧。」他緊握著她的手。「而且你剛剛沒有拒絕我,等咱們年紀大了在這兒話從前。」
「二少是打算入贅之後還要住在這里?」
「住哪都不是問題,重點是你又不是我的丫鬟,叫什麼二少。」
她漆黑晶亮的眼珠轉呀轉的,突道:「小秀。」
金如秀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很無力地道:「不要學我娘這樣叫我。」他真的不小了,不要再加個小字。
「婆婆可以這麼叫,我不能?」她撇了撇嘴,佯裝氣惱要起身。
「能,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小秀是吧,他自己把小字丟掉就好了。
「小秀。」她嬌喚著,喜歡他的讓步,喜歡他的寵愛。
「嗯……」他苦笑著。
「小秀小秀小秀……」故意鬧他的她突地被摟得死緊,只見他的臉貼得極近,像是惱火又像是開心。「你要干麼?」
他不會對她發火的,她就是能這麼確定,所以她壓根不怕他。
「你知道要讓聰噪的嘴怎麼安靜嗎?」
「怎麼……」未竟的話,全被封口。
他的吻來得突然,靈舌放肆地鑽入唇腔之中,粗暴地汲取每一處甜美,吻得又深又濃,幾乎要教她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吻?
像是巨浪般,幾乎要將她打得滅頂卻又感到陣陣的酥麻,從胸口直往下月復而去,然後感覺他的灼熱隔著衣料貼著自己,教她不由得羞紅臉,想起了那一夜。
他的眼像帶有灼燙的火焰,燒出了顯而易見的,勾動她不知所措的心。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並成,你干麼不咳死算了!」金如秀回頭瓤出怒吼。
可憐他饑渴得潦牙都快要長出來,巴不得直接把人吃下肚,只是顧忌著她的身子還不適合行房,只好找點甜頭慰藉,努力當個翩翩君子,偏偏有人找碴。
「我、我要回去了。」龍靜逮著機會,趕緊起身。
「可是我送茶點過來了……」並成一臉無奈地道。
「不用了。」龍靜垂著小臉,拾階而下。
並成看了她一眼,忖著要提醒主子送客,但才一回頭,主子的臉已經貼到眼前,根據他多年的觀察,加上他獨到的判斷,他覺得主子……很想殺他。
「你為什麼這麼不識相?」他咬牙問。
「是你叫我送茶點的。」並成也有點生氣了,送茶點送到快要被殺,這天底下有他這麼歹命的貼侍嗎?
「你不會看狀況,等一下再送。」
「你很奇怪耶,要是你想要干什麼的話,打一開始你就不要叫我送嘛。」
「你還頂嘴?」
「這也是你逼的啊。」他也很無奈呀!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貼侍!」金如秀氣得怒吼,趕緊沖下樓。
並成拿了塊紅豆酥糕,狠狠咬了一口。「我怎麼會有你這種主子!」他都沒嫌棄他了,他還敢嫌棄他?啐。
龍家東廂涼亭。
龍嫣獨坐在涼亭里,擱在桌面的茶早就涼透,她垂眼思忖像在等待什麼,沒一會,便見一抹身影踏著夜色而來。
「情況如何?」她問。
「金家答應讓金二少入贅。」
龍嫣驀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在亭內來回踱步。
「真是荒唐,金家竟然讓金二少入贅,這麼一來,豈不是真要把龍家的一切都交給龍靜。」
她都還找不到人願意入贅,龍靜卻不但有了身孕,甚至就連金二少那種難以高攀的公子哥都願意為她入贅……為什麼老天這般善待那女人?
她不過是個出身低賤的丫鬟之女,憑什麼得到老天眷顧,又是憑什麼藉此得到原本就該屬于她的產業?!
「而且龍靜原本要找的生孩子的對象是金大少,卻陰錯陽差變成了金二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大小姐,還是干脆……」
男人壓低的嗓音教她轉眼望去,瞧他比了個手勢。
「這還需要你說,那賤丫頭本來就該死,要不是她身邊有個長治,她早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回了!」她哼笑著。「給我听著,找到機會就下手,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得先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個孽種絕對不準生下。」
「是,我知道了。」
「去吧。」
「是。」
龍嫣坐在桌邊,憤恨想著,絕對不給……與其把一切交出,她寧可毀了,誰也別想得到!
時序進入七月,烈日曬得崆峒城街巷不見影,人潮全都躲進茶肆食堂里頭。
而在這種酷暑日子,就連藥材行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只因中暑的人變多了口
藥材行的伙計忙著依藥方抓藥,就算听到腳步聲,知道有客人上門還是連頭也沒法抬。
「混帳東西,客人上門連問候一聲都沒有,是怎樣,錢賺太多了不成?」
那帶火氣的話教伙計抬臉的瞬間,立刻添滿一臉笑地道:「二少,您要的藥全都給您準備好了。」動作迅速地遞出包裹。
「下次再給我瞧見有客人上門你還不睬,老子就讓你……」
話未完……旁出現了璞嗤笑聲,教金如秀惡狠狠的眯眼瞪去,卻見是—
「天喜,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是大夫,在這里有什麼不對?」衛天喜上下打量著他,忍不住掩嘴失笑。
「你在笑什麼?」他發現他近來人緣根好,很多人一見他就笑,這該算是好事,但他很不習慣。
他比較習慣每個人看到他就嚇得雙腿發抖的模樣,才不會靠過來攀關系,讓他疲于應付,他不是大哥,沒那好性子,跟每個不認識的家伙裝熟聊天。
「听說你最近都住在龍府里。」衛天喜一臉八卦地靠過去。
「那又怎麼著。」金如秀想也沒想地將她推開。
他已經跟龍靜約法三章,絕不跟其他姑娘家靠太近,就算他跟天喜是兄妹之情,他也不希望制造任何疑慮惹龍靜不悅。
「那你真的是要入贅龍府啦?」衛天喜大嗓門,聲音一出藥材行里的人全都豎起了耳朵,準備記下第一手的消息。
「犯法啦?」
「所以,你真的是要入贅,你怎麼會落魄到入贅吃軟飯呀,被伯母趕出來了?」衛天喜不解地問。
「沒見識的小姑娘,是為愛入贅你懂不懂。」
「應該是你又干了什麼事吧。」
「由著你想。」拿起藥包,他走人了。
他坐上馬車,並成立刻策馬奔馳。而馬車內,阿清開始模他的包裹。
「阿清,別亂動。」金如秀沉聲道。
阿清立刻乖乖地坐好,動也不敢動。
金如秀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孩子還沒出世,身邊就已經多了個大孩子,更氣的是,為了討好龍靜,他還得偶爾將他帶在身邊,好讓龍靜可以看看他。
嘖,看看他那樣子,難不成他是繼父會虐待他不成?
等到馬車停住,他拎著阿清下馬車,才踏進龍家榨油廠……聲聲「姑爺」就此起彼落,听得他心花怒放……個個家伙他都記清楚了,改天發月銅時,他個人加給獎金。
「阿清,走慢一點。」金如秀心情大好,叮嚀著直往前跑的阿清。
阿清卻如月兌疆野馬,直朝炒花房而去。
「這家伙……」日音順著嘴,他加快腳步追去。
「二少,沉住氣。」並成跟在身旁提醒著。
「再沉就沒氣了!」
那家伙就算心智只剩三歲,可是模樣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待會他要是沖進龍靜懷里蹭,他保證,晚上會要昆侖陪他睡。
而當他來到炒花房時,呆然瞧見龍靜將阿清飽進懷里。
「二少,大氣一點。」並成這一次說得很小聲,而且已經連退了數步。
「老子要是夠大氣,就就地埋了他。」
金如秀面無表情地瞪著炒花房內的景象,龍靜笑著撫著阿清的頭,然後還從懷里取出一個香囊往他脖子一戴……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龍靜。」他走進里頭,硬逼著阿清往旁邊靠。
「你怎麼又來了,」龍靜目光閃躲,最終落在他手上的包裹,猜測八成又是他要玩炒花的材料。「你應該有很多工作要做吧。」
打從他住進龍府之後,晚上光是要抗拒他的擁抱,就已經夠讓她頭痛的了,更糟的是,他連白天也不放過她,老是帶著各種材料前來榨油廠,要和她一起研究不同的燻香燈油一,.
「我帶阿清來見你。」他沒好氣地道。「你不是說好幾天沒看到他了。」說著,忍不住回頭瞪並成。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的白目,龍靜不會一直閃避他,直到現在都還不肯看他一眼。
「握……謝謝你。」她垂眼看著今天穿的黑底繡花鞋……她沒有辦法直視他,她試過很多次,就是沒有辦法,而這嚴重的癥狀是從那一夜開始,從他的吻開始……她就像是著了魔,怎麼也甩不開他緊擁著自己的那一幕。
那教她不自覺地羞紅臉,讓她不敢直視他……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覺得快不能呼吸。
「就這樣?」他又靠近她一步,硬是把阿清給擠到大灶的方向去。
「好啦,等我把最後一盤桔梗炒完你就可以玩了。」她指了指大灶。
近來他像是玩出心得,不但要炒花,甚至連一般藥草和中藥都不放過……其實她很想跟他說,真的不是每一種都適合做燈油,因為她早就試過了。
「誰跟你說這些。」
「不然咧?」
「你給他什麼?」他指著蹲在灶口前玩炭火的阿清。
「他?」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驚呼了一聲。「阿清,不可以玩火!長治,把阿清帶出去。」
長治從角藩里走出,輕而易舉地將阿清拎起。
「幼稚。」臨走前,長治往金如秀丟出一句。
「他是什麼時候躲在那里的?」待長治離開,金如秀才咬牙問龍靜。
可惡,他怎麼沒發現長治也在里頭。
「他一直站在竹簍那邊,你沒看到?」她皺著眉。
長治並不比他矮,那麼高大的一個人他怎會沒看到?
「我只想見你,當然只看得見你。」
她听著,粉頰微燙。「胡說……」她走到大鍋前,假裝專心炒著桔梗,不敢看他。
她知道他直率,但這種話可不可以不要天天說,在家也說,在外也說……很羞人耶。
更糟的是——
「你剛剛還沒跟我說,你給阿清什麼。」他從她的背後環抱住她。
龍靜驀地僵硬如石,屏住氣不敢輕舉妄動。
就是這樣……他近來老是動不動就抱著她,而且抱得好自然,體溫透過彼此的衣料,直接熨燙到她的背上,讓她的心像是要竄出胸口般,跳得好急好亂。
「嗯?」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教她不自覺地結巴。「那那那只是個香囊,里頭裝的只是一些千燥的花末而已。」
「我也要。」他低喃,溫熱的唇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頸項。
他當然聞得出那香囊里頭裝的是什麼,但重點是—他也要!
「你……放開我啦!」她細如蚊鳴的聲音半點威脅性都沒有,反倒更激起他狩獵的渴望。
「換句新的吧。」他張口吻上她白玉般的耳垂。
龍靜嚇得縮起肩,轉身想要從他手臂下鑽出去,反倒是被他順勢泡入懷。
「你……放開啦!」她被迫埋在他的胸口,被迫受制于他充滿力量的懷抱,屬于他的氣息浸染著她。
「你千麼表現得好像我在調戲你。」他暗啐了聲。
拜托,他又不是什麼地痞流氓會在街頭巷尾調戲良家婦女,他們就要成親了。
「你就是在調戲我。」她悶聲道,不想讓他發現她好害羞。最近只要面對他,她就會突然緊張到全身變得僵硬,反觀他,別說緊張,根本就是得寸進尺。
「誰在調戲你,是你先強我的.我現在不過是禮尚往來。」
她羞得趕忙抬手搗住他的嘴。「閉嘴啦。」
金如秀笑得壞心,輕啄著她的掌心,嚇得她縮手,他便俯身吻上她的唇。
唇瓣貼覆的瞬間,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她的唇依然柔女敕,依然甜美,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更多。
龍靜不知所措地瞪大眼,感覺他的舌鑽入口腔之內舌忝吮每個角落,吻得又深又激烈,像陣狂風暴雨般,讓她的頭好暈,幾乎站不住——
「傻瓜,呼吸呀。」他粗嘎的嗓音擒著笑。
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沒有呼吸,難怪會頭暈目眩。「你……太逾矩了。」居然親她,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真是太羞人了。
「龍靜,你強我,我都沒說你逾矩,咱們現在都論及婚嫁了,親一下有很過分嗎?」更氣人的是,他住在龍府竟被迫和她分房,而且他還是住在西廂離她最遠的那間房。
她到底是怎麼安排的?他是會把她給吃了不成,就算他真的很想吃她,也會先跟大夫確定過後,再通知她好不好!
「……歪理!」
「我們都還沒成親就有孩子,你說,誰比較逾矩?」
龍靜垂眼不語,俏顏燒燙。
「喂,什麼時候提親啊?」他催婚著。
他不能不催,因為只要他沒動作她就跟著耍賴,簡直不當一回事。
「我肚子已經開始大了,這樣子……」她從沒想過成親,現在突然要她籌備婚禮,她還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況且要縫制喜服也需要一點時間,可就算現在量了尺寸,到時候還不是一樣得再改。
不如等孩子生下後再……
「你也真了得,要是我不出面,依你的個性,就算頂個大肚子在外頭,你也不在乎別人的指指點點,反倒是現在要你提親,你就吞吞吐吐、推三阻四的,你到底要不要對我負責,給我一個名分?」
他夜夜到她家過夜,圖的是什麼,不就是要給她壓力,要她趕緊籌辦婚禮,當然,他要是能夠陪著她一道入睡是再好不過。
「外頭的伙計不都叫你姑爺了。」
「那是應該的。」
「那不就好了。」
金如秀額際青筋顫跳著。「龍靜……你要我在外頭以什麼身分自居,怎麼跟別人說我多了一個新身分?就說我是龍靜的男人?龍靜的情人?還是龍靜的……小白臉?」
「你在胡說什麼?我……」她突地一頓,下意識地按著肚子。
「怎麼了?」瞧她臉帶紅暈唇卻泛著白,教他不由得探向她的額頭。
「肚子不太舒服……」微微地抽痛,似乎有些不對勁。
「先到外頭吧,里頭這麼熱。」
「可是火……」
「叫長治進來看著。」他不由分說地抱著她到外頭,瞧見長治正盯著阿清摘花,他揚聲喚道:「長治,里頭交給你,我先帶你家小姐去找大夫。」
「小姐身子不適?」
「沒有,你放我下來。」龍靜輕拍一下金如秀。
金如秀眯眼瞪著她。「你不會是在耍我吧,龍二千金。」剛剛說不舒服……離開炒花房就好了,太明顯了,根本是裝病轉移話題。
「哪有,我剛剛真的不舒服……」直到現在還是微微痛著。
金如秀不怎麼相信地放下她。「算了,就算不找大夫,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有孕在身,本來就該多休息。
「可是有訂單……」
「那是我幫你找的訂單。」為了彌補龍家之前的損失,所以他好人做到底,替她拉了不少獨門的訂單。「早知道會讓你這麼累我就不幫了,再不然,明天開始我來處理。」
「你會?」
「我都玩了幾天了還不會?」他是這麼鱉腳的角色嗎。「我今天還帶了沉香來。」
「沉香弄進燈油太奢侈了,沉香本身就可以點燃,香味可以持續很久。」
「那升麻呢?」
「人家會以為我們是在開醫館。」
「算了,那就照舊吧。」要不要多制作幾種新燈油他無所謂,他圖的是和她相處的時間。「好了,咱們先回去。」
「不成,你要先把阿清送回去。」
「啊?」
「要不然我們一起回府龍嫣就會看到他。」
「……」金如秀閉了閉眼。
在龍靜的堅持之下,他金二少得要讓並成駕馬車送阿清回金府,而他則只能帶著她和巧瓶步行回龍府。
所幸,龍家的榨油廠離龍府不會大遠,進了城門再轉向春衍街就到了。
但就在他們剛離開榨油廠,還沒走到官道上,便有人攔路尋釁。
「小姐……」巧瓶嚇得緊抓著龍靜。
龍靜環顧四周,心也跟著涼了一半。
這是怎麼回事……個個都蒙著臉,手舉著大刀……這是山賊嗎?可從沒听說過崆峒城外有山賊出沒。
「竇大少,特地請來這麼多人招待我,會不會太大費周章了?」金如秀眉眼不動,唇角斜勾著。
「老子把臉蒙著你還認出是老子!」其中一人火大地拉下覆面巾,惱聲咆哮。
「滿身銅臭,想認不出還真難哪。」金如秀哼笑一聲。「還有,你不是我老子,少在我面前喊老子。」
竇大少惱火地握緊大刀,高喊著,「給我殺!」
就見金如秀慢條斯理地抬起手,比出了二,「竇大少給多少,我給雙倍的價錢,把竇大少給抓起來!」
今天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根本不需要跟他們羅唆,可問題是,此刻他的身後有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不見血自然是最好。
竇大少聞言放聲大笑,「你以為這些人是你能用錢打動的嗎?更何況現在殺了你,你身上帶著的錢不就都是我們的,給我上!殺了他,那兩個女的就隨你們處置!」
一聲令下,幾個蒙面殺手立刻逼近。
金如秀暗嘖了聲,抽出腰間折扇,先擊中第一人的眉心,反身閃過直劈而來的大刀,回身一個肘擊毫不客氣的幾乎打歪對方的下巴,出拳直中另一個人的心窩,掃腿揮拳,擒腕奪刀,刀落時不見憐憫,血水頓時噴濺八方,是身後的淒厲尖叫聲讓他硬生生頓住了動作。
回頭,對上龍靜寫著驚嚇的眼。
那眼神是針對他的無數恐懼,教他因殺人而囂狂的心急速冷卻,也在同時,他瞧見龍靜突地拔腿奔向自己。
他不明就里,就在她撞開他的瞬間,瞥見一道銀光揮下,他想也沒想地擲出手中的大刀,準確地敲落對方的大刀,卻來不及阻止她被推倒在地。
「啊……」龍靜向前撲去,發出低吟聲。
金如秀見狀,眯起陰鶩利眸,咬牙低咆著,「混蛋,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他形若捷豹,行動如迅雷,單腳點起地上大刀,刀落只余殘肢慘呼,不過眨眼工夫,遍地無完尸。
巧瓶已經嚇得腳軟跌坐在地,連話都說不出口。
金如秀遏抑著體內的嗜血快意,丟下大刀,回頭將龍靜抱起,卻瞥見她的身下竟滲著一片紅。
「龍靜!」
他心頭一緊,立刻抱著她飛步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