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古靈精怪的韓林開始拿萬昀泰當練武的木樁,一下子朝他出拳、一下子朝他踢腳,極盡搞笑之能事。
再也憋不住笑意,又怕萬昀泰會當她是瘋子,外加氣到捉狂,她連忙開口,「請二爺、二爺等等,我出去一下就進來。」丟下這句話,她轉身就跑出書房。
萬昀泰頭一次感到無言,那個該死的女人竟在書房外笑到彎了腰!
韓林跟著溜出去了。雖然他說不出哪里變了,但他覺得未來的爹對大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這代表他出的妙招奏效!
「大姐姐,你見到二爺,真的很開心是吧。」他笑咪咪的問。
「你還說。」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她就是因他而笑的。「你真的好貼心啊。」「貼心?」他不懂。
見他一臉疑惑,她道︰「你是不是發現我很討厭二爺,所以你就用你的方式替我出氣,讓我開心,是不是?」
他一楞,不是吧?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真的很謝謝你,不過,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二爺談,你答應我,先乖乖去別的地方玩,不然,再這樣下去,我跟二爺的仇可會愈結愈深了。」
結仇?不對吧?是要相親相愛才是!是哪里出了問題?韓林難得皺眉,卻想不通。看來,他得好好的找個地方睡上一覺,讓腦袋清醒點,才能知道自己是哪里搞錯了。
韓林難得也嚴肅的朝她點點頭,謝小藍朝他一笑後,才回到書房內。
而在書房內等待的萬昀泰,看到她走進來,立即嚴肅的問︰「謝小姐,你還有想起什麼糗事嗎?」
沒有。但現在听他這麼說,她反倒有點想笑,可她這會沒那個膽,連忙搖頭。
「那好吧,我們說正事,我先申明,我沒有找你麻煩的意思,出問題的酒我己版吩咐下人留下了,保持原狀,方便你細查原因。就這樣,你出去吧,何總管會帶你去酒窖。」萬昀泰揮了揮手道。
听他這麼說,謝小藍倒有點訝異。
原以為他是要找碴,把她找來罵一罵就會趕她走了,然後她會再被大娘痛罵一頓,沒想到,他把有問題的酒都留下來了,是真的有誠意要請她查明……會不會,是自己誤會他了?
她邁開腳步要離開之前,停頓了一下,忍不住回過身看著他,「既然你沒有要找我麻煩的意思,那我後面講的這段話,也不是為了自家生意才這麼說的,喜悅酒坊的這款酒,價位高卻不夠醇厚,若明日要宴請的是重要客人,我勸你還是不要用這款酒,我家酒坊還有存酒,絕對比這款酒好。」
「你沒喝,怎麼能說得這麼肯定?」語畢,他打開封口,酒香頓時漂散在空氣中。
乍聞,這款酒的酒香很足,不過他身為一城之主,也是見多識廣,他一聞就知道這款酒的確比不上謝家酒坊的酒,但他很好奇,她的年紀不大,何以如此確定?
「這酒啊,我光聞就能大致辨其好壞,嘗一口,還能猜出不少配方喔。」說起自己的專長,她的雙眼像瓖上珠寶般,閃閃發亮,「上好的醇酒要澄澈不色白,濃而不膩,若不是,多飲則敗腦!」
「幢?酒也有各種做法、配方,你小小年紀倒是知道不少。」他看著她,有些被她的眼神吸引,他喜歡她現在充滿自信的樣子。
看著他,她突兀的問了一句,「敢問二爺,是何時開始掌家?」
「弱冠後便己陸續接手了,二十二歲正式接掌家業。」他如實說。
「我六歲就開始學釀酒,從洗米淘米、蒸米攪拌、蒸酒曬面都得自己來不說,每個配方都是親手調配,直至今日。」她在他面前張開自己兩只手掌,「我的年歲還輕,但我這雙手可不輸老師傅。」
看著她布上薄繭的雙手,他頓覺不舍,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原以為她就算不受家人待見,怎麼說也是個酒坊千金,項多只是跑腿買東西,或者四處送酒罷了,他從沒想過,這一壇壇酒都是她親釀的,也難怪被懷疑封口不嚴,她會如此生氣。
「我想起前些天,二爺說我行為可議,還說名永遠重于利,尤其是一名女子。」突然,她提起之前的事。「我不知道二爺指的是什麼,或是听到什麼流言,但我要說的是,我跟一般千金也許不太一樣,但請不要這樣就看不起我,因為我受的也不是大家閨秀的教育,可我絕對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道德倫常的事。」
雖然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她的難處,但也會有些碎嘴的人說她一些不好听的話,因為她總像個男人一樣,跟一些奴僕伙計混在一起,還得四處送酒,連青樓都得去。那天被他說完之後,她夜里想起,覺得他是听信流言了。
本來,兩人互相討厭,她也不想解釋什麼,但剛剛他的好態度,卻讓她突然想跟他解釋起這件事,不想他誤會。
萬昀泰看著她,心里有些釋懷了。
也許他看到的那個跟她擁抱的男人,是她哪一個交情不錯的朋友,或者親戚?
他們的確也沒多做什麼,可能是他想多了,其實她只是一個太過率性的女子。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不管是誤會你,還是小看你,我都感到很抱歉。」他誠摯的說。
聞言,她一楞,久久不能反應。
這個總是跟她怒日相視的男人,居然跟她道歉了?她是不是听錯了?!
「對不起,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看得出來她受到極大的震撼,他頓時有些失笑。他道歉有這麼驚訝嗎?
「你真的跟我道歉?!」
他莞爾,「我道歉有這麼奇怪嗎?」
那口氣里濃濃的無奈,她要是听不出來,那代表她的耳朵已作廢了。
但他這樣,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她這個人其實很簡單,別人對她壞,她還知道怎麼應付,但對方若真的放軟了姿態,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我也對不起,呢,我的脾氣也不太好,之前也說過一些不好听的話,抱歉。」她有些尷尬、不自在的說著。
她居然跟他說對不起?萬昀泰一楞,但隨即反應過來,他可以想象自己的表情跟她剛剛乍听他的道歉時應該是差不多。
畢竟一連幾回見面,兩人大多是唇槍舌劍,哪像現在竟能互說抱歉?
忘了是誰先笑出來的,或者是很有默契的一起笑出聲來,總之,交融的笑聲听來竟然十分和諧,這讓守在門外等候的何總管愣了好一陣子,那張一向沉穩的臉,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嚇呆了!
因為,從二爺七歲時被強匪擄走,歷劫三天被救回來後,他再也沒听過二爺如此開朗、發自內心的笑聲。
「我臉上有什麼?」
書房內,萬昀泰不解的看著何總管。從何總管帶謝小藍到酒窖再回來,不過半個時辰,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自何總管進了書房後,便什麼也沒說,卻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臉。
失神的何總管被主子一叫,隨即困窘的回神。他腦海里想的還是早先听到主子的笑聲,而在帶謝小藍去酒窖時,他也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楮,盯著她看,她月兌口而出的也是跟主子同一句話呢。
「你在笑什麼?」萬昀泰有點無言。他晚一點要睡前,一定要好好看看鏡子,他是不是換了一張滑稽好笑的臉?要不,為何連何總管一見他就笑!
「沒、沒在笑。」何總管決定暗暗觀察,若兩人之間有情意,一定要跟萬大爺好好說說,讓山莊辦喜事。
「又寸了,謝姑娘有沒有說什麼?」
「她說看不出問題,所以,考慮到明天午時要宴客,她決定今晚到明天宴客前都留在酒窖,親自守著那些酒,要我讓載她上山的車夫先回去了。
「那麼長的時間都待在酒窖?」這會兒都三更天了,她不回去休息?
「其實……」何總管欲言又止,但還是決定開口,「謝家車夫跟我說,其實他們在上山前,謝家大夫人就對謝二小姐說了狠話,要她這事若沒處理好,也不必回去了。」
「什麼?!」他黑眸倏地一眯,想起她今天說的話,怒火竄上胸口。
「二爺很生氣?」何總管這麼間︰心里卻暗自高興,這代表主子是在乎謝家小姑娘的。
「你派個丫頭去陪她……不,算了,就把宵夜跟御寒的被子幫她備去,她是個有所堅持,也自我要求頗高的人,還是放手照她的意思做吧。」
主子好體貼,還很了解謝二小姐,真是不可思議,他算是看著主子長大的,可從沒看過主子對哪家姑娘這麼上心。何總管笑著領命而去。
何總管走了之後,萬昀泰試著繼續看帳冊,卻發現自己無法專心,一顆心仍懸在謝小藍身上,他深深吸了幾口長氣,沉靜下來後,才又開始看桌上的冊子。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變得滯!可,一會兒,天空烏雲密布,一道道銀色閃電劃過天際,轟隆隆的打起響雷,不過瞬間,傾盆大雨落下。
萬均泰在這法沱雨聲下,終干完成了手頭上的事,他起身吹熄燭火,步出書房。書房外己有奴僕掌燈、撐傘,等著主子回房休憩。
不過,在走一段路後,他卻停下腳步,日光不由得看向酒窖的方向。
深夜時分,酒窖里一定極為冷冰,謝小藍夠暖嗎?
他示意奴僕們繼續前行,但他只是回臥房拿了件暖裘,出乎意料的又轉往酒窖。
于是,雨水飛濺下,奴僕們狼狽的撐傘、掌燈,讓二爺走到了酒窖的入口處。
閃電不斷,沒有人注意有道白光飛來,藏身在入口高掛的燈籠里。
「你們都在這里等著。」
萬昀泰拿著暖裘,放輕腳步走下酒窖,走到寬敞陳列多種名酒的地下室後,透過酒櫃間隙,他看到謝小藍獨坐在那十甕白酒旁。
他清楚她坐的地方本來沒有桌椅,應該是何總管心細為她搬來的。
毛毯披在她身上,從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看得出來,應該頗為保暖,而她正打著盹,似乎快撐不住了,幾度昏昏欲睡,卻仍倔強的睜開眼楮,堅持看著那幾甕酒,只是一次次後,終于還是承受不住周公的呼喚,沉沉睡去。
他這才越過酒櫃,走近她,看著她在燭火下的睡顏。她的眼睫下方有著明顯的疲憊陰影,他肇眉再看到她的手指,驀地心疼。
就像她說的,那是一雙師傅的手。印象所及,千金小姐都有一雙春蔥似的縴縴十指,但她的指甲卻剪礙短短的,這一定是為了方便做粗重的工作,而她的手上還有像男人一樣的繭。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正值豆蔻款年華,怎麼會生活得如此艱辛……此時,她動了一下,身上的毯子因而滑落地上,也因為這突然其來的涼意,她不自覺的雙手搓起手臂,但仍繼續熟睡。
他俯身拾起毛毯,思索一下,便將較暖和又貼身的暖裘為她披上,看著她睡了好一會兒,才安靜的離開。
約莫兩個時辰後,不知是什麼聲音驚醒了謝小藍。她突然醒了過來,一坐直身子,披在肩上的外套頓時落下,她直覺的彎身撿起,卻錯愕的發現是一件暖裘。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原來蓋在身上的毛毯好好的放在桌上一角,那是有人……她看了一下暖裘的樣式跟尺寸,看起來是男人的……
難道是萬二爺的?!
呢,她是怎麼了?怎麼那麼肯定是他?還是她希望是他?!
「大姐姐醒了,是我吵醒的嗎?我剛剛不小心踢到腳,唉叫一聲,咦?你想到什麼啦?臉兒好紅?」韓林突然現身,就對著她說了一串。
她莫名心虛,「沒、沒想什麼啊」說是這麼說,她卻連忙將暖裘放上桌子。
他眼楮骨碌碌一轉,頓時笑得眼兒彎彎,「這是二爺替你披上的喲,我剛好有看到。」
「剛好?」
「是啊,我本來听話的去睡覺了,沒想到這一覺睡得太長,我還以為你走了呢,後來看到二爺往這里來,就跟著過來了,剛好看見二爺很溫柔的替你披上暖裘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