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我是岑晰,現在你那邊是早上吧?」岑晰站在窗前,由五樓俯瞰夜景,露出淺淺笑容,手執話筒,跟遠在千里之外的父親閑話家常。
「你這丫頭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你去了台灣,就忘了美國的爸媽。」
「才沒有,我怎麼會忘了爹地和媽咪?只是工作忙,回到家,想要打電話時,都已經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岑晰夸張的說法,逗得電話線那頭的岑籍哈哈大笑。
她總是有辦法讓一件事變得有趣又好笑,無論是嚴肅的事情,還是艱難的事情,她都能用一貫輕松的口吻化解眾人內心的不安。
「你這丫頭又亂說話了,只是上個班,哪來的奄奄一息?」岑籍沒好氣的笑道,接著突然想到什麼,著急的開口,「還是公司里有人欺侮你,故意讓你每天忙得不得了,回到家都累得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
「爹地,你想太多了,哪來的人欺負我?我在公司過得非常好。」岑晰努了努嘴,老爸就是老愛擔心她。
「既然是我多想,那就好了。」擔心兒女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更何況寶貝女兒遠在台灣,岑籍可是日日憂心她在異國過得不好。
「爹地,我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想要問你,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的老板,要他好好的照顧我?」岑晰的口吻里隱含著一絲疑惑,畢竟這一點也不像父親會做的事情。
她當然不會責怪父親多事,反而萬分感謝他的雞婆,如果不是父親用昔日恩師的角色來請求嚴寬廷多多照顧她,她還吃不起今晚的豐盛大餐。
「你一個女孩子家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工作,做父母的當然會擔心你,所以只好拉下老臉拜托我的學生好好的照顧你。」唉,孩子都不知道父母難為呀!
從出生一直到拿到博士學位的二十幾年時間里,岑晰總是賴在父母的身邊,連住在外頭最長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星期,所以當她任性的決定要到台灣工作時,十分清楚的知道父母會憂心忡仲也是理所當然的。
「怎麼了?難道我打電話給寬廷這件事讓他感到困擾?」
岑籍教了這麼多年的書,作育了不少在商場上地值無可撼動一分一毫的人才,卻還是得為了寶貝女兒,破天荒的打通帶點小小關說的電話。
「沒有,總裁今天晚上請我吃一頓豐盛大餐,還告訴我,以後我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他商量。」岑晰趕緊解釋,「我只是很好奇,依老爸的個性,怎麼會打這通電話要老板好好的照顧我?」
「這就是我上輩子欠了你一債的證明,這輩子只能不斷改變我的堅持,一次又一次的為冤家做事,好還上輩子的債。」岑籍沒好氣的說。
雖然他嘴里說著對女兒沒有跟父母商量就決定一個人離開美國的生氣話語,但不難從語句里發現慈父的無邊關愛。
「爹地,謝謝你。」父親的愛,岑晰感受到了。
人在千里之遠的美國,岑籍的嘴角輕輕勾起,「跟爹地講講工作的心得吧!」
「嗯。」她開心的答應,接著開始滔滔不絕,從頂頭上司一直講到總公司大廳的接待人員,鉅細靡遺的告訴父親。
才不管電話費可能已經破表,她只是想听听父親的聲音,在這個思念家人的夜晚。
因為忙碌,岑晰穿著黑色漆皮高跟鞋的雙腿沒有優閑走路的時間,從星期二下午開始,一直到星期五的午休時間,都是在約莫一百坪的總裁與秘書團共享的辦公室樓層來回奔跑。
秘書長一看見她抱著一堆數據從辦公桌前跑過去,立刻開口,「岑小姐,與史帝芬集團簽約後一年內獲利的預估報表做好了嗎?」
岑晰停下腳步,望向秘書長,「已經做好了,現在我正讓程序運作當中,預計再五分鐘,計算機就可以算出數據。」
「等計算機算出數據,你檢查一遍,然後馬上傳給我看看。」秘書長下指令。
「我知道了,我現在要到會計室一趟。」岑晰點頭,秘書長交代的事情,她牢牢的記在腦海里。
「你快去吧!」秘書長的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岑晰也是一樣忙碌,拔腿就沖向電梯。
從嚴寬廷回總公司坐鎮的第二天開始,秘書團全體總動員,像輪盤一般賣命的轉動,只求下周三的簽約會議能順利完成。
是,嚴寬廷再度進入總裁辦公室的第二天早上,先是叫秘書長與五名經理級以上的員工進入辦公室,談了將近三個小時,然後秘書長在當天午休後召集了秘書團成員,接著發表重要工作分配表,以及要所有成員繃緊神經的宣言。
沒錯,嚴寬廷在英國視察當地的分公司時,順道拜訪了居住在倫敦肯辛頓公園附近的史帝芬爵士,與年近六十的老爵士相談甚歡,兩人口頭約定了未來的合作關系。
史帝芬爵士是世界上首屆一指的頂級皮革供貨商老板,不少國際名牌與沙發公司都想與他簽訂合約,從他手上拿到最高檔的皮革,制成商品販賣。
但也許是祖先留下萬貫家產,讓他有揮霍不盡的金錢,從小便眼高于頂,不太容易親近,又或許是青少年時期因為騎馬而跌斷了一條腿,之後都得拄著拐杖走路,讓向來趾高氣揚的他受到嚴重的侮蔑,因此史帝芬爵士的個性不但十分古怪,也顯得孤僻。
就算成年後,得到英國女皇頒給的爵士頭餃,他依然不改冷傲個性,只要覺得不爽,即使想與他合作的廠商捧著大把鈔票上門,時常也是不得其門而入,踫了一鼻子灰回家。
盡管如此,高傲萬能的天神嚴寬廷卻還是能不負眾望,得到史帝芬爵士的賞識,不只受邀至他位于郊區的葡萄酒莊品酒,還與他共構了合作藍圖,著實讓人不得不欽佩嚴寬廷的交際手腕與辦事能力。
「我們總裁即將與史帝芬集團的總裁史帝芬爵士簽約,爵士承諾每年大約會提供我們五百噸的頂級皮革,簽約的時間就在下周三,史帝芬爵士會親自前來台灣,因此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總裁在簽約當天所需要的報表,于這周五前全數交給總裁審核,並與公司所有的部門一起合作,制作當天會議需要的所有檔,時間不多,請各位努力工作。」當天,秘書長在小會議室里是這麼跟所有成員宣布。
公司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能圓滿的與史帝芬集團簽訂合約,今年的加薪幅度與年終獎金鐵定令人滿意,因此大家都動了起來,共同努力打拚,就算加班到爆肝也毫無怨言。
岑晰進入企司才一個月又十五天就面臨這般大陣仗,一開始還有些手足無措,不過事情做著做著便開始上手,每次都能順利完成秘書長交代的工作。
雖然秘書長沒有公開表示贊賞她的絕佳工作能力,但是只要他閱讀完她呈上的所有數據後,二話不說的收下,對她來說,這就是莫大的鼓勵。
「呼,快累死了。」岑晰看著計算機屏幕上最後一份由她負責的數據,傳送至秘書長的信箱後,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半,早過了吃晚餐的時間,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同她一般賣命工作的,除了小芹以外,還有六名秘書團的成員。
「岑晰,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嗎?」坐在隔壁的小芹轉頭,開口發問。
「總算是都做完了,不過我還有一些地方想要多加確認一下,所以還不打算離開公司。」
「是喔!可是你這樣不要命似的工作,長時間後,身體會出現警訊的。」小芹邊收拾桌面邊好心的提醒。
「我知道,我會小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岑晰當然知道不能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
「的確是該這樣沒錯,要不然你的身體一定會撐不了太久的。」小芹點頭,表示贊同。
「感謝你的關心,對了,你今天不是跟男朋友有約?快點去吧!我想你們應該很久沒見面了。」岑晰不想耽誤小情人們約會,笑著催促。
「嗯,那我先走了。」小芹也想快點見到親親男友,抓起包包就往外走。
笑望著小芹的背影離開視線範圍,岑晰才又低頭,繼續與一堆數據奮戰,完全忘了時間的流逝。
「你怎麼還在這里?」嚴寬廷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看著埋頭苦干的她,忍了好久才出聲。
听到白頭頂上方傳來的低啞嗓音,岑晰疑惑的抬起頭,眼底不期然的映入他雋朗的面容,「總裁?」詫異的張著嘴,傻子一般直盯著他。
老板不是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離開辦公室了嗎?怎麼現在又出現在這里?
嚴寬廷挑起一邊眉頭,看見粉女敕的雙唇張得大大的,完全有違像岑晰這般的美女應有的表情。
「你的嘴什麼時候才要合起來?」他是等不到她主動合嘴的時候了。
「咦?」岑晰一時之間還會意不過來。
呆愣了一會兒,她才猛然驚覺自己的傻樣全都被老板看見了,急忙吐了吐粉舌,笑著站起身。
嚴寬廷真的如眾人所言,態度冷淡外如不苟書笑,神色淡定的他總是被戲稱為大怒神,是不發怒則已,一發怒實在驚人。
左證是,一般人在這個時候應該會做點表情或說些話化解尷尬,他卻是一句話也沒講,面無表情的直盯著她。
這男人的確是不好惹,岑晰雖然是初出茅廬的小資女孩,不懂得社會險惡,但看了這麼多的書也該明白,越是不動聲色的人越難以猜測與預料。
然而當她望進他狹長的黑眸時,烏石般的瞳孔卻透露一股強烈的,那是一雙想要征服世界的堅定眼眸。
「不好意思,我現在馬上合起來。」岑晰傻笑,卻暗暗警告自己要努力的求表現,絕對不能丟父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