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設計所在的辦公大樓很大,設立的公司不少,但通常一層樓只有一至兩家公司,因此即使不是同一家公司的人,大伙兒也都是熟面孔。再加上每一家公司總少不了幾個擅長跟人家攀關系套交情的人,只要在這里工作的時間以年起跳,大家多多少少都認識。
一路沖到便利商店,買了咖啡,咕嚕咕嚕一口氣灌到見底,齊夏天還是無法平靜下來。自己名聲毀了倒沒關系,可莫頤晙會怎麼看她?如果跟他解釋是因為老鼠的關系,她才會攀抱他,他肯定嘲弄她有幻覺,密閉空間怎麼可能無中生有的蹦出一只老鼠?
對啊,密閉的電梯里面怎麼可能突然出現老鼠?可是她絕不會听錯,那真的是老鼠的聲音,吱吱吱的叫聲教人全身起雞皮疙瘩,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她伸手敲了敲腦袋瓜。事已發生,這會兒再來猜想老鼠是否存在的問題根本毫無意義,倒是得想想看,以後若是不小心遇見他,她怎麼面對他?
莫頤晙一想到白天齊夏天狼狽而逃的樣子,就忍俊不住的大笑出來。沒想到那個舉手投足帶著傲氣的女人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不過,他有幸目睹如此珍貴的畫面,都要歸功于他的手機。
因為身邊老是圍繞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他小妺受不了,索性將他手機的來電鈴聲、簡訊聲、鬧鐘鈴聲全部設定為老鼠的叫聲。每當老鼠的叫聲從他身上傳出來,女人的反應通常都會立刻從他身邊跳開,可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電梯里,那位小姐根本不知道老鼠的聲音來自于何處,反而將他視為安全的避風港。
若是被她發現真相,她會不會狠狠扁他一頓?以後他們還有機會見面,他還是先換掉手機的鈴聲,否則被她逮個正著,就算沒扁他一頓,也會踹他一腳吧。
「瞧你笑得那麼開心,有什麼好事?」莫頤晙的好友兼合伙人李牧熙在對面的位子坐下,伸手招來服務生,點了一杯藍山咖啡。
「我每天都嘻嘻哈哈,開心得不得了。」他在「面具」上可是花了不少工夫,除非遇到非常討厭的女人,明示暗示都攆不走,他的面具才會出現裂痕。
「你是嘻嘻哈哈,可是有開心得不得了嗎?」
「難道你覺得我不開心嗎?」
「表面上是很開心,可是真心不足,換言之,你只是在做表面工夫。」這是相識十年以上的朋友才有辦法看出來的。
「你也太挑剔了。」是啊,他只是在做表面工夫。
他出生醫生世家,家教向來嚴格,從小就被教育要成為溫文爾雅的紳士,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說是表面工夫,還不如說是一種習慣。上了國中,他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成為別人的影子,考大學時他堅持不讀醫科,才真正跟父母起了沖突,最後在女乃女乃的支持下,就讀最愛的財經系。
至此,他還是那個教人如沐春風的莫頤晙,可是身為莫家的長子,父母認為繼承莫家醫院是他的責任,一直試圖說服、改變他的心意,想要他重考就讀醫學院,他索性搖身一變成為不正經的公子,沒事就背著照相機趴趴走,徹底顛覆莫家長子應有的形象,後來出國深造,干脆在那里住下來,行徑更像是無家可歸的浪蕩子,這才斬斷父母對他的執著。9u4h)v'E-Z{&Yt
他這個「紈子弟」每天過得很逍遙,除了想辦法投資賺大錢,就是愜意的背著照相機四處留下足跡,怎麼可能不開心呢?可是,他確實不開心,因為父母沒辦法認同這樣的他。
「你到底有什麼開心的事?」
「你怎麼知道我真的很開心?」
這時,服務生送來咖啡,李牧熙品嘗了一口,邊打量他邊說︰「今天的笑容特別動人,若非出于真心絕不會動人。」
沒錯,他也意識到自己今天心情特別好,感覺上,就好像在搶最後一顆糖果的孩子,而他搶到手了。上一次參加好友的婚禮,一開始,他確實以為她是故意投懷送抱,想吸引他的注意,而她的傲氣和不屑只是一種偽裝。
可是今天,他確定她真的是方舟設計的員工,但過去他卻不曾在方舟設計見過她,這足以說明一件事——她不曾企圖吸引他的目光。
只要是男人,有點志氣的都喜歡挑戰,她越不想吸引他的目光,他對她越是好奇……他有多久沒有這種熱血沸騰的興奮感了?
可是,為什麼她會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道他是更早以前遇過她嗎?他實在想不起來……這個問題他還是暫且擱下吧。「今天遇到一個怕老鼠的女人。」
李牧熙差一點從椅子上滑下來。「有哪一個女人不怕老鼠?」
「對喔,女人都怕老鼠。」
「應該說,大部分的人都怕老鼠。」
「我不怕。」
「這沒什麼好稀奇,你甚至不怕死人骨頭。」這就是出生在醫生世家的好處。
「這是我听過最特別的贊美。」他立刻得到一個白眼,「對了,干麼這個時間打電話找我出來?你知道過了十點,我就不喜歡踏出家門一步。」
「我是故意的,我在公司忙到剛剛,而你這位少爺竟然七點就下班了,真的很不公平。」這一次換李牧熙得到一個白眼,不過他無所謂。
雖然說他們兩個的工作性質不一樣,莫頤晙決定投資目標,而他負責收集匯整資料和行政管理的工作,可是不抱怨一下,這位少爺總會忘了別人有多辛苦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不公平,就把工作帶回家啊。」天色暗了,他就自然想轉移工作場所。腦子用了一天,晚上就該待在舒適自在的家中,可惜他現在住的是公寓,沒有游泳池,沒有草皮可以躺下來欣賞月色。
「我就知道你會說這種話,算了,不跟你說這個,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李牧熙從公文包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好友。「我找到你要的那種小型別墅,想確定你這個周末有沒有時間過去看房子。」
莫頤晙取出牛皮紙袋里面的照片,一張接著一張……這些照片只拍攝了別墅外圍的景觀,可是他已經確定自己會喜歡這個地方。「這才像個家。」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不但有花園有游泳池,還種了橘子樹。」
「不知道花園的空間夠大嗎?我還喜歡秋千。」
「你是小孩子嗎?」
「我的要求已經很少了。」他在舊金山住的空間更寬敞,還有個池塘。
「我知道了,總之我已經跟中介約好這周末早上,你記得把時間空下來。」
「明天早上就去看吧。」他喜歡速戰速決。
「不行,明天早上要開會,‘鴻醫’的案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莫頤晙連忙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下班之後,你不要再跟我嘮叨工作上的事,我向你保證一定會認真工作,幫公司賺大錢。」
「你可別忘了自己的承諾。」
他將照片全部裝進紙袋,表達謝意的搖了搖手上的牛皮紙袋,同時站起身準備落跑。「時間很晚了,我回去休息了,別忘了付飲料的錢。」
「等一下,你根本就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李牧熙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他糊弄,可是來不及了,莫頤晙轉眼就不見人影……算了,總會有機會問清楚。
第一次可以說是錯覺,那第二次呢?
經過了五天,齊夏天以為自己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可是,她卻一天比一天還混亂,一天比一天還沮喪。她一直在等候那個身上帶著百合花香氣的男人,可當她終于遇到這樣的男人,卻彷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莫頤晙有可能是她的大哥哥嗎?不,絕不可能,她的大哥哥溫文爾雅,怎麼可能是一個成天嘻皮笑臉的公子?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連交集的機會都沒有,絕對不會有關系
「真是稀奇,今天怎麼那麼早起來?」閻秋天端著齊夏天的早餐走過來,將早餐擺上桌,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因為一整個晚上沒睡覺,今天又正好是周末,索性當只早起的鳥兒來‘蛋糕森林’覓食。」她拿起一塊三明治大大的咬了一口。
「工作嗎?」
狼吞虎咽的解決掉一塊三明治後,她做了個鬼臉。「我有這麼勤奮嗎?」雖然她嘴巴上老喜歡高喊女男平等,可是並不想當什麼女強人,工作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多麼了不起,只是不想當個不事生產的米蟲,希望自己的存在多一點價值。
「妳是及格就OK了,絕對不會做到八十分。」閻秋天很了解好友。夏天看起來精明能干,好像喜歡強出頭,可事實上,她並不是那種力求表現的人,換言之,不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絕不會一肩扛下來,這在某一方面來說,可以視為現實。
「沒錯,每個人都想拿第一,誰留在後面呢?」
「妳就是這個樣子,難怪求學時齊爸要求妳必須保持前三名,否則不讓妳學畫畫。」
這個她也知道,其實爸爸提出這樣的要求,就是清楚她有多麼不爭氣。對她來說,找借口是最簡單的一件事,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成為第一,沒辦法,她一直有一種觀念——能者多勞,那為什麼要當能者呢?不過,父母都太優秀,落在後面就太不孝了,所以她同意當第二第三。
「發生什麼事了?」
神情轉為專注,齊夏天正襟危坐的看著好友。「我問妳,當妳終于等到在心頭回味的愛情香氣,可是對象卻換了另外一個人,妳有什麼感覺?」
兩眼陡然一亮,閻秋天激動的傾身靠向她,「妳找到百合花大哥哥了?」
「我遇到一個人,他身上也有跟大哥哥一樣的百合花香。」
「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不是。」
「妳確定不是嗎?妳問過了?」
「大哥哥不是那種會在胭脂堆里面打轉的公子。」她根本不想問,要是讓莫頤晙知道了,他的反應肯定是笑破肚皮,笑她實在有夠傻,將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擱在心上十幾年,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
原來如此,總算搞清楚怎麼一回事了。「我一直很想問妳一個問題,如果百合花大哥哥現在出現在妳面前,可是,他身上再也沒有令妳著迷的百合花香氣,妳會有什麼反應?」
聞言,齊夏天怔住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