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這段話,燕紫君的小臉整個刷白。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段話?難道她喜歡他的事真的被他發現了,所以他現在是委婉的拒絕她嗎?
「這……那……你……我……」她突然慌了手腳,雖然她能說出方纔那些道理,但在情感上,她能理解被喜歡的人拒絕是多大的打擊啊!
「燕子、燕子。」見狀,蘇逸連忙握住她的手,希望她冷靜下來。
雖然他之前是真的抱著把他的過往告訴她,讓她對他死心的想法,但剛剛見她為他痛哭了一場,還有所說的那些話,她這份真摯的心意,他實在很感動。
更何況,他覺得他們將來也許是有可能的,雖然現在他的心還無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但等到他可以做到的時候,他只會想和她一起經營新的感情。
「所以,我想問妳,在這段不知道還要多長的恢復期里,妳願意陪在我身邊,繼續當我的好友支持我嗎?有妳陪著,我覺得我可能會恢復得更快。」
雖然他想問的其實是「妳願意等我嗎」,但他又覺得這樣對她來說未免太自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好好地愛一個人,他不該給她任何錯誤的期待或引導。
「當支持你的……好友?」燕紫君腦中紛亂無比。
他們本來不就是這樣的關系嗎?他現在的意思是,請她繼續與他保持這種關系,就算他們不能成為情人,還是可以當好友,是這樣嗎?
那……好吧,這本來就是她之前期望的,她也沒敢奢望能成為他所愛的女人,可以當知己好友就足夠了,雖然沒辦法獨佔他的溫柔、他的笑容,還有他的一切……
「當然沒問題啊,可以陪在蘇大哥身邊,盡上一點心力,我很高興。」燕紫君強撐起低垂的眼睫與嘴角,接受他這樣的決定。
「謝謝妳,燕子。」蘇逸很感謝地對她揚起溫柔的笑。
啊,他的笑容真是太耀眼了。
燕紫君心里想著,就為了他這樣的笑容,她也沒辦法放下他不管啊!
就如燕紫君沒法放下蘇逸,她的父王也沒法放下這個寶貝女兒。
發現她一連半年多都只往書院里跑,還樂此不疲,好像真當講師當上癮了,原本想著讓女兒去玩玩也好的裕王也緊張起來。
要是寶貝女兒真的醉心于講學,從此不想嫁人,那怎麼辦?
尤其在問過長年跟在燕紫君身邊暗中護衛她的暗衛後,裕王更擔心了。
听說她和書院里一個不知從哪兒流浪來的講師過從甚密,交情好得不得了,這怎麼可以!他的女兒可是堂堂的昭明郡主,怎麼能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小子混在一起,不行!他不準!
「父王,你想太多了,我們只是互相切磋學問而已,還有,什麼來路不明的野小子,父王也太不尊重人了!」
燕紫君兩只手指塞在耳朵里抗議著。她已經听著父王轟炸她半個時辰了。
「紫兒啊,父王知道妳喜歡研究學問,我也听妳母妃的話,不阻止妳去書院了,但再怎麼喜歡,這也只能當是一種消遣,對妳而言最重要的還是終身大事啊!」
裕王苦口婆心的勸著女兒。
「妳喜歡有才華、有學問的人,父王也知道,一直為妳留心。新繼任的寶王爺不論人品才學都非常好,而且他听聞妳的才名後很是傾慕,父王也仔細打听過了,這個年輕人很不錯,也沒有什麼壞習慣,又和妳一樣喜歡舞文弄墨,妳嫁過去後還可以夫唱婦隨。紫兒,妳就听父王的話,見他一面吧,去看看妳喜不喜歡啊,父王會為妳作主的。」
裕王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可是一日都沒有安閑過。
「父王,我還不想嫁啊!我不要去!」燕紫君大叫著拒絕。
管他什麼寶王爺、貝王爺,再好的條件她都不會喜歡。
她心里已經有喜歡的人,雖然被他拒絕了,但她還是不想嫁給她不喜歡的男人啊!
「不管,這次父王不會听妳的了。這半年來妳老是到書院去,把心都玩野了,為了妳的終身幸福,父王不能再縱容妳,從今天起妳就給我好好待在府里,不準再去那個什麼書院!妳要是敢踏出王府大門一步,就是不把我當成妳父王!」裕王嚴厲地下令。
「父王!哪有人這麼霸道的!」
燕紫君還想抗議,便被裕王妃阻止。
「紫兒,妳就順著妳父王一次吧,他最近身子也不太好,妳真的想把他氣出病來嗎?」
裕王妃深知女兒吃軟不吃硬,于是以親情攻勢希望她能屈服。
「母妃——」燕紫君抓著她的雙手,企圖爭取同情。
「乖,就去看人家一眼缶王貝蓋,真的不喜歡,妳父王也不會逼妳,但我听妳父王很夸贊那個寶王爺,說不定妳會喜歡呢,緣分是很難說的。」裕王妃拍著女兒的手背笑著說。
燕紫君內心感到一陣哀傷。她當然知道緣分很難說啊,她不就喜歡上了一個目前還在療傷無法談感情的男人嗎?
在毓國,未婚的男女可在父母長輩的安排下,暗地觀察對方的相貌與人品,這通常安排在某些聚會中,如果男方擅武,就可能安排在比箭會上,如果擅文,就安排在詩會這類的場合。
男方能借此一展長才,女方則在隱蔽的簾幕後偷偷觀察此人的品貌。
當然也有相反的情況,由男方觀察女方,畢竟在毓國女子可以為官,風氣較為開明。
這相看的習俗在毓國頗為盛行,裕王便是準備在詩會上安排女兒與寶王爺相看。
燕紫君心里吶喊著,她不想去相看啊,對那個寶王爺一點興趣也沒有!
就算燕紫君心里再不願意,但為了哄父王開心,她還是寫了封信給山長,向他致歉,說這陣子她都不會去書院了,並請他和蘇逸說一聲。
原本她也寫了一封信給蘇逸,向他解釋她近來無法再去書院的原因,但那封信越寫越長,最後,她並沒有把那封信送出去。
她想,他只是把她當成好友,她又何必和他說這些呢?說父王要逼她去相看、說父王覺得她去書院把心都玩野了,說她其實很想念他……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燕紫君意會到自己有多思念蘇逸後,那封信就再也送不出去了。
信里隱藏的情思太重,被他看到,他一定猜得出她心里還是依然喜歡著他,還是無法放下他。
她不願讓蘇逸為難,或對她感到歉疚。喜歡他是她個人的事,是她徑自喜歡他的,她不想成了他心上的負擔。
不過,當燕紫君一連多日都沒有前來書院,蘇逸終于找上山長詢問此事。
見到蘇逸來找他,山長心中暗暗竊喜。他是故意忘了把燕紫君近來不會再到書院來的事知會蘇逸,就是要等蘇逸主動詢問。
要說他多管閑事也好,燕子的性情向來開朗直爽,照說她與蘇逸交情這麼好,不能來書院的事,怎會不寫封信向蘇逸交代一聲呢?
可是她偏偏沒有那麼做,反而讓他來轉達,為什麼?燕子是躲避蘇逸嗎?但見她寫給他的信里又幾次提到蘇逸,感覺得出她心里一直掛記著人家,山長實在不懂這兩人又在繞什麼圈子。
所以,他打算從蘇逸這兒打探消息,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而且,他也才剛打听到一個大消息,一個可能可以試出蘇逸對燕子到底有沒有心的消息。
「山長,燕子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上山來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蘇逸一踏入山長的書房便問道。
「欸,你不知道嗎?」山長故意詫異的這麼說。
蘇逸搖頭,急著問︰「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是她生病了嗎?還是發生什麼意外狀況?」
「燕子沒有生病,不過我還以為她會寫信告訴你,她近來都不會來書院了。」邊說,山長偷偷注意著蘇逸的表情。
果然,那向來從容安適的神情瞬變,眉頭微擰,顯然不怎麼喜歡所听到的消息。
「她近來都不會來書院?這是為什麼?」蘇逸又接著問。為什麼燕子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他心里隱隱泛起一絲不安。
「你不知道嗎?燕子正被王爺逼婚呢。」山長愉快地扔下這個足以震撼蘇逸的大消息。
「王爺?逼婚?什麼意思?是哪個王爺,又憑什麼對燕子逼婚?」听到山長的話,蘇逸臉上的神情由疑惑轉為震驚,不明白山長說的是哪位王爺,燕子和王爺又是什麼關系。
「不會吧,你們交情這麼好,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燕子其實是昭明郡主吧?」這下連山長都感到詫異,沒想到蘇逸竟然不知道燕子的身份,但燕子為什麼要瞞著他呢?
「你說她是昭明郡主?」蘇逸聲調高揚,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他認識的燕子是個爽朗大度的姑娘,沒有一絲驕縱的脾性,待人親切又和氣,因此,雖然他看得出她必定出身大戶人家,也受過良好的教養,但他怎麼都沒想過她竟然是王府的郡主。
「是啊,燕子可是裕王爺唯一的寶貝女兒,也是我們毓國出名的才女郡主,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上王府求親,是她都看不上眼,加上王爺疼女兒,不願勉強她,她的親事才會耽擱至今。但我听說這回王爺真的急了,甚至不惜將她軟禁,就是要逼她去相看,那個對象也挺不得了,听說正是新繼位的寶王爺。」
山長一邊將他打听到的事說出來,一邊也暗暗打量著蘇逸,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就見蘇逸愣愣的站著,好像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此時,他腦中只回蕩著一句話——燕子竟然是昭明郡主?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一個郡主竟能紆尊降貴來書院當講師,還當得那麼盡責又開心,而且她的性情這般善體人意,一點都看不出她是個受盡嬌寵的金枝玉葉。
這個燕子,真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奇特的郡主了!
想到他們也相處了大半年,他竟然一直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蘇逸的心里也有一點失落,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瞞著他,難道她還不能信任他嗎?
但再更仔細的想一想,他好像也沒有向她詢問過任何關于她的私事,他們兩人在不打听旁人隱私及彼此尊重的想法上很一致。
所以,關于他的過往,他若不提她就從來不問,而他從未問過她的家世與身份,她也就不主動說明了?
想到這兒,蘇逸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苦笑,有種被她將了一軍的感覺。
看來他對她的了解真的太少,雖然他們有相同的興趣,也有能暢所欲言的話題,但對于燕子這個人,她的過往和她的一切,他可說是一無所知。
這時,蘇逸又忽然想到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剛剛說,她被王爺軟禁了?」他詢問的語氣顯得有點慌亂。
「是啊,我听說是燕子不願去相看,把王爺惹怒了,便將她軟禁,她只寫了封信,設法托人送來給我,告知我她近來不能來書院,其他的詳情,還是我從王府的下人那里打听來的。」
因為也擔心燕紫君,山長和過去他在王府任教時所認識的人打听了下,才知道這個隱情。
「那她現在還好嗎?」听到她被軟禁,蘇逸的心口感到一陣緊窒。
「應該沒有什麼事,王爺很疼她,不會傷害她的,我想頂多就是要她待在房里,到時押她去與寶王爺相看吧,我想,若相看順利的話,王爺心里高興,說不定會順便要燕子和寶王爺定親喔。」
山長的話說得雲淡風清,但蘇逸卻听得膽戰心驚。
燕子要與別人定親?
一股血氣猛烈地沖上腦袋,蘇逸頓時感到有點暈眩。
他心里深處有道聲音正吶喊著,不可以,不可以!他不能讓燕子被別人搶走,燕子是喜歡他的,他知道她喜歡他啊!
也許就是因為知道燕子喜歡他,所以他一直感到很安心,以療傷這個理由,單方面享受著她對他的好、對他的溫柔與無盡關懷。
但到現在他才驚覺,再不行動,他可能會失去她!
他從沒對她說過一句喜歡,也從未好好回應她、不夠照顧她,相反的,他卻一直擁有她善良的心與溫暖的情意。
這麼美好的燕子,若被其他男人見著,怎麼可能不覬覦!
蘇逸的心里真感到慌亂了,他知道毓國有相看的習俗,心想,如果燕子真與那個什麼寶王爺相看,如果那個寶王爺也是個識貨的男人,喜歡上她,那他該怎麼辦?
他並不怕與他人競爭,卻突然害怕她可能改變心意,被別的男人打動芳心。
如果有人對她比他對她還好,如果有人早他一步對她表達情意,那他還有機會嗎?
燕子會不會因此對他死心,放棄了他,選擇那個會愛她、疼她的男人?
蘇逸這輩子第一次興起這麼強烈的危機感,就算當年在面對搶走了小師妹的男人時,他都不曾這般警戒,那是股猛烈而激昂的情緒在他心頭不停震蕩著。
不可以,他不想失去燕子,他不能再這樣拖延,這一次他要主動爭取他想要的幸福!
下定決心後,蘇逸便向山長打听不少關于王府和燕紫君的事。
次日,他向書院告假,立即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