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遭到性侵的小薇根本不敢聲張,怕繼父不給她飯吃、不讓她上學,直到她以為生理期來,月復痛如絞,保健室的護士阿姨帶她去看診,發現她胎死月復中,這才揭發慘無人道的獸行。
「古有名訓,不得罪小人是明智,你上庭作證已是刮了他一巴掌,再咒他絕子絕孫他不像有度量的人。」秦弓陽憂心地一嘆。
「我不怕他。」她輕握拳,目光堅定。
「但我怕呀!小人不走正道,他肯定會對你不利。」為什麼別的女人不惹是生非,偏偏他的女朋友正義感十足,專打老虎。
岳冬希撒嬌地拉拉他粗糙大手。「我有你嘛!所以不怕,你會保護我。」
「是喲!現在就會嘴上抹蜜,把我當救生圈,哪天被你害死了,我都不曉得向誰投訴。」他苦笑地一揮她鼻頭,心里想著此事該如何排解。
「嘿嘿,身材壯碩的你是最佳保鏢,當仁不讓,你是我的大靠山。」她用力抱緊他,露出安心的表情。
他失笑,半帶寵溺地俯首一吻。「妳呀!吃定我了。」
「老婆吃老公的天經地義,你敢不讓我吃。」養家是男人的責任。
「你是說--」答應他的求婚了?
「丑媳婦也得見公婆,走吧!我們先去見你媽,培養培養感情。」她不信他母親有三頭六臂,把他嚇得面無血色。
「嘎?!」他當下臉一垮,狠抽了一口氣。
「原來秦媽媽是秦媽媽喔!我都不曉得秦媽媽就是秦媽媽,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秦媽媽沒有抱錯小孩嗎?秦媽媽是人怎麼會生出一頭熊?」
禁不起女友的一再催促,秦弓陽實在無法拖延下去,這才硬著頭皮,抱著惶恐的心情,載著她朝和母親同住的老家而去。
一路上他嚴陣以待,話比以往少了一大半,臉部線條繃緊,半點笑意也沒,一副要上戰場鞍死的模樣。
自從父親去世後,母子倆的感情就更親近了,彼此相依為命,母親又是三十好幾才生下他這個獨生子,獨佔欲難免強了些。
後來交了女朋友,為了有個自己的空間,他另外買了房子,夜歸是常有的事,但他每晚一定會回家,陪伴孤單的母親。
這件事也是他戀情不長久的原因之一,畢竟有哪個女人能忍受和男友的母親爭寵,不論多晚,男友一辦完事就急著送走自己,只因母親在家等候。她們得到的是他短暫的熱情,而不是他的全心全意。
直到岳冬希的出現,秦弓陽再晚都要回家的模式才徹底打破,變成夜不歸營,還常常忘了要知會母親一聲。他就是個為愛痴狂的男人,貪看女友的睡顏,連一起吃早餐都覺得是一種幸福。
也因為怕母親刁難他才遲遲不肯帶女友回家見她的,但……現在是什麼情形,搞半天,原來她們早就認識?
「什麼秦媽媽是秦媽媽,秦媽媽又不是秦媽媽,亂七八糟的,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你媽是怎麼教的,教出個傻不隆咚的笨蛋。」繞口令呀!听得她頭昏腦脹的。
「我……」她是太驚喜了,才語無倫次。
「媽,冬希是見到你很緊張,一時無措才拙于口舌,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為難她。」怕嚇跑準老婆,手心冒汗的秦弓陽搶先一步袒護。
「什麼東西,她有嘴不會自己說嗎?要你多事,給我滾一邊去。」秦母卓瑤玉沒好氣地啐了一口,趕鴨子似地揮揮肥手掌。
「媽--」你嘴上饒人,別再趕跑我的女人了。
看不懂他表情的卓瑤玉只當兒子眼楮抽筋,瞄了眼便不予理會。
「你,過來。」她指著精神奕奕的笑臉女孩,總覺得刺眼得很。
「是的,秦媽媽,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岳冬希很想走得優雅,但野猴子的本性改不了,走了兩步又蹦蹦跳跳。
天性使然,她一見面就問要不要幫忙,十足十的社工熱忱,陳在一旁的秦弓陽撫額輕嘆,擔心她會做出什麼令人錯愕的行徑。
「一定要找你幫忙才能叫你嗎?我想聊聊天不行呀!真的是一點規矩也沒有。女孩子家頭發剪那麼短,像個小男生一樣。」不倫不類,沒有半點女人味。
「聊天很好,我喜歡聊天,秦媽媽想聊什麼?」沒等人招呼,她徑自拉了張板凳坐在男友母親面前,雙手還托著腮,一副興味正濃的樣子,讓一旁的秦弓陽看得差點掉了下巴。
她也未免太隨性了,是她的準婆婆耶!眾前女友嚇得落荒而逃的老巫婆。
雖然這麼形容自己母親不敬又不孝,但秦弓陽無法否認母親對付不喜歡的媳婦人選時,比白雪公主的後母還殺人不見血。
卓瑤玉神色古怪地抿起唇,斜瞄了表情驚愕的兒子一眼。「姓什麼,叫什麼,家里有幾口人,分別從事什麼行業,有沒有欠債,家族有什麼遺傳性疾病,做過全身健康檢查了沒︰……」
「媽,你問太多了,冬希第一次來我們家……」不是來接受你的拷問。
「你給我閉嘴,我問的不是你,再插嘴就把你的嘴巴縫起來。」卓瑤玉怒喝。
「可是……」這一次他要全心護住女友,絕不讓母親的刁難傷了她。
「弓陽,你別和秦媽媽起沖突,她問的只是我的家庭背景,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我可以回答。」岳冬希拉住男友手臂,要他別急躁,她能應付。
「我媽她很嘮叨,又愛挖苦人,你听听就算了,別往心里擱。」他小聲地耳語,不時盯著伸長耳朵想偷听的母親。
她掩口輕笑,滿心是溫暖。「我又不是小綿羊,你這頭說媽媽壞話的熊,滾開啦!」
「冬希,你對我很壞……」枉費他提起寶劍,準備替她屠「龍」。
「你說我壞話?」卓瑤玉橫眉豎眼,瞪著眼中只有女朋友的不孝子。
耳朵真尖,已經說得夠小聲了,她還是听到了。「媽,你听錯了,我是提醒她要順著你一點,天底下媽媽只有一個,當然要好好孝順你。」
「哼,你是我養大的,你在搞什麼鬼我會看不出來。養兒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別人的,我辛辛苦苦一口飯一口飯喂大,可兒子心里只想著女人……」
妳看吧!我媽真的是嘮叨派始祖,一本話本攤開了,不說到你頭昏腦脹絕不罷休,你自找的,千萬要忍受。秦弓陽暗送眼神,要女友多保重,他盡力了。
一瞧見他的擠眉弄眼,岳冬希在心里笑開了。
「養個兒子多費心呀,把屎把尿還怕他餓著,夜里起來幫他蓋被,一生病半夜抱著他求診也是有的……你們兩個在眉來眼去什麼,當我死了呀!」她說得口沫橫飛,滿月復心酸,他們居然在「使目尾」。
「媽,你口渴了吧!我幫你倒水。」多喝水,少說廢話,兒子的幸福掐在你手上。
「少獻殷勤,你這些日子常不回家,準是被野女人帶壞了,你有狐狸精就不要媽-……」
卓瑤玉拿手的哭調仔就要搬出,她培養好情緒要滴兩滴含辛茹苦的慈母淚,驀地耳邊響起干淨清嗓,硬是搶了她的戲分。
「我叫岳冬希,岳飛的岳,冬天的冬,希望的希,寓意是即使在冰雪覆蓋的冬天也有春梅捎來的希望,勉勵人不要失志,這是我過世的父親說的。我家里有高齡女乃女乃,做手工藝品的媽媽,姊姊是護士,弟弟是大學生,我是社工,我們一家五口人,沒有欠債」
「等一下,等一下,你給我差不多一點,一下子念那麼多我哪記得住,你存心欺負人是不是!」天吶!她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什麼雪、什麼梅,她是冬天下雪兼打雷閃電了。
岳冬希露出大小通殺的可愛甜笑。「秦媽媽,我們社會局每半年都會做一次內部人員健康檢查,我是模範生,頭好壯壯又活力十足。」
「好、好,你別再說話了,我頭很痛……」她怎麼話這麼多,一口氣不跳針,跟她有得拚。
「秦媽媽不想知道我家有沒有遺傳性疾病嗎?我倒著來,我弟弟他……」岳冬希想認真交代,巨細靡遺的說,但卓瑤玉像是怕她多說話,讓自己的頭更痛,一臉驚嚇地連忙阻止她開口。
「這事留著下回再說,不急不急。」她還想多活幾年,不急著去陪她家老頭。
「秦媽媽,你頭疼嗎?要不要我幫你揉揉?」她坐不住,不動一動很不舒服。
「不用了,我……嗯,手勁不錯,跟誰學的?」舒坦多了。
岳冬希主動上前,揉按老人家的額際,時輕時重,順著太陽穴按摩。
「無師自通,我在家常幫媽媽和女乃女乃按,她們說我以後不做社工可以改行當按摩師,源源不斷的客人會擠破我家大門。」她說時一臉歡喜,能讓別人開心,她比誰都高興。
看她笑得太燦爛,有些不是滋味的卓瑤玉又想刁難她一下。「先停停手,廚房的燈泡一閃一閃的,應該快壞了,你去換一換。」
「我去換吧!家里的替換燈泡放哪兒我最清楚。」秦弓陽搶著換燈泡,舍不得嬌小的女友攀折迭梯,他光用想象就覺得很危險。
家里是挑高設計,但以他的身高,加張椅子就構得著燈座了。
「我的話你不听了嗎?叫她去換你搶什麼搶,連顆燈泡都換不好,日後怎麼當人家媳婦,想我以前還跟著你爸去工地,就算後來日子好過一些家里請了佣人,伺候婆婆的事也還是自己來。」她指桑罵槐,點明了她家媳婦不好當,嫁進來不是享福的。
「媽!」秦弓陽臉色微沉,略有不悅。
母子倆互瞪,氣氛有點凝滯。
「換燈泡而已嘛!簡單,我家的燈泡全是我換的,我還會刷油漆、通馬桶、修理冰箱……秦媽媽,你什麼事都可以叫我做喔!我是十項全能。」什麼也難不倒她的。
在兩人目瞪口呆下,岳冬希就像猴子,手腳利落地爬到折迭梯最上方,動作熟念地扭下舊燈泡,換上新燈泡,再從第三階往下跳。
她自己覺得沒什麼,做慣的事而已,有時她還會幫訪視家庭修水管,捉跑進屋子里的蛇。
可是看在別人眼里卻為她捏了一把冷汗,這麼瘦弱小只的人還爬上跳下,萬一不小心絆到腳跌下來,不摔個鼻青臉腫才怪。
「妳……你怎麼會做這些事?」卓瑤玉真的很難給她壞臉色看。
她不以為「家丑」的說︰「因為我們家曾經很窮,欠人家一大筆錢,雖然爸爸生前的朋友幫我們還了不少債,可是欠人人情總是不好,我們也要還人家……
「所以我女乃女乃,我媽我姊和我弟,以及我,我們一家人非常努力的工作賺錢,像割草啦,遛狗、清馬桶、居家打掃,只要能賺錢的工作全都接,不讓一毛錢從手中溜走!」
她說得頗為得意,不以為苦,可是听的人卻心疼不己,為她的忙于生計而不忍心,即使她口中講得輕松,好像不過是小事一樁,但個中辛酸唯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除了一個男孩子,又是最小的孩子,一家都是女人,沒有堅韌的毅力和開朗的人生觀,要撐下來真的不容易,現實會磨去所有的斗志。
秦家母子是過來人,頗能感同身受,當初他們也差點被貪婪的親戚逼得走投無路。
「呃……冬希,你的廚藝好不好?炒兩道菜來讓秦媽媽嘗嘗。」這孩子已經是苦過來的,她何苦再刁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