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宸君頓感現場的氣氛詭譎奇妙,在心里推翻先前覺得他艷福不淺的謬論,看來十對分手的情侶,有九對都是仇人吧?
雖然嚴洛華看起來是耐高溫的火藥庫,可難保不會爆炸……
不管怎樣,她還是先閃為妙吧!
「呃,我還有點事,那麼不打擾你們敘舊了,方小姐、嚴先生,我先走了,掰掰。」她揮揮手以客氣的稱謂道別,想借故月兌身,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你先別走。」不料嚴洛華卻突地叫住她。「等一下我順便送你。」
管宸君當場哭笑不得。拜托,她又不是真的有事,他難道听不出來那是她的借口嗎?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坐車就行。」她還是禮貌的起身打算告退。
「沒關系,你先坐一下。」嚴洛華語氣堅持,伸手順勢壓下她的手拿包留住她,接著轉頭對方嵐義正詞嚴的提醒,「既然是前女友,那麼就代表一切已經過去了,所以,方嵐,請注意你的措辭。」
管宸君的臉不禁抽搐。他留下她是要她來當公證人的嗎?真不愧是大律師,凡事講究細微。
「大律師干麼說話這麼凶,你是在替法官偵訊犯人嗎?」雖有不悅,方嵐還是盡量的壓抑脾氣,揚起了嬌媚一笑。不過他要那家教留下,是打算給她難堪嗎,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你不是在法國忙著走秀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回來?」而且一回來就想擾亂他的平靜生活,他並不喜歡受到莫名其妙的干涉!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呢,你感不感動?」她調侃的問,眼神卻是異常認真。
「你別開玩笑了!這里是公共場所,有不少的外人,別人听到了若是當真,對你的名氣想必會有不小的影響。」嚴洛華避開她熱切的眼神,語調就像在談論公事一樣的毫無變化。
他的個性果然還是和兩年前一樣固執,方嵐明白再這麼和他硬踫硬下去,對誰也沒好處,于是她退而求其次的問︰「好吧,我就不讓管小姐繼續見笑了,其實我是回來工作的,不過可能要先處理好合約的問題,洛華,你願意幫我嗎?」她一雙柔若無骨的縴手就這麼柔順地覆向桌上的男性大掌,形成了頗為曖昧的畫面。
管宸君見之,心里頭乍然有一點不是滋味,可她很快地以不著痕跡的微笑掩飾。
孰料方嵐的舉動並沒有瓶動嚴洛華半分,他只是毫不領情地將自己的手挪開。
「你不是已經約好律師了?」他銳眸犀利的掃向門口,注視著那道陡然出現的身影,俊唇嘲諷地一撇。「看來你依舊不吝以自身的魅力讓男人臣服。」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方嵐不明所以,隨著嚴洛華的視線望去,明艷的笑容頓然像退潮般驟逝。
該死的,這個討厭的丘上進,要遲到也不遲到得晚一點,這時冒出來是想破壞她的好事嗎!
「你別誤會了,他是新公司派給我的律師,如果你願意出面幫我的話,我自然會向公司要求撤換掉他,洛華你怎麼說呢?」方嵐趕緊補救,晶燦的美目藏不住濃濃的殷盼。
她怎麼也不能承認,丘上進正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而她會和他約會也只不過是想利用他來和前經紀公司周旋罷了。
嚴洛華不假思索,一口便予以回絕。
「我想不必了,最近我手頭的案子不少,沒有心思去接其他案子,你就快去赴約吧,不要因為任性,就忽略了自己的權益。」末了,他僅僅只說了善意的提醒。
既然他已經將話說到這種境地,驕傲如方嵐也不好再死纏爛打。
「那我再和你連絡……」最後她依依不舍的又觀了嚴洛華一眼,才轉身離去。
方嵐走後,被晾在一旁當空氣已久的管宸君,終于忍不住開口,「她看起來好像很失望。」
雖然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因她的離開而打從心底松一口氣,可那最後的一眼,她看見了方嵐眼底的落寞。
聞言,嚴洛華俊眉一挑,忽地趁機問︰「你又看出來了?」
管宸君不得不承認,方嵐走後,她帶給她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可卻出奇地令她有所感觸。「或許她在異國曾經不只一次為自己當初的離開而感到懊悔吧。」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麼就沒有必要後悔。」他不避諱的直言。
「是呀,是沒有必要後悔……」她若有所思的重復他的話,心里不禁憶起當年她毅然決然的放棄教書夢想,一個人窩在家里大半年拚命寫作抒發心情的狀況。
最後在姊姊的鼓勵之下,參加了電視台的甄選,因此當上編劇,後又因收視率的上升而身價水漲船高,能走到這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歸功于——她沒有後悔而放棄!
可她的心里不能說沒有一絲遺憾,以至于她雖對方嵐適才的氣焰不滿,卻仍因為同理心下,忍不住想替她辯解。
「世人都會有夢,有時人們會放棄了原有的幸福,以為可以就此找到更美的天空翱翔,可不顧一切的奔去後,才驀然發現那片彩色的天地只剩下孤獨的自己。所有的勝利與失敗,再也找不到相知的人分享,就算遺憾也情有可原,不是嗎?」
嚴洛華有些驚訝地望著有感而發的她。「這是你的經驗談嗎?。」黑如墨玉的眸,陡然變得有些高深莫測。
面對突來的追問,管宸君的心一窒,迅速做出反駁。「不、才不是!這只是我的推論而已。」
「是嗎?」察覺她有所保留,他唇角一勾,笑意卻未達眼底。「你到底是編劇,神經果然要比一般人更為縴細。」他佩服她的分析,可她好像忽略了他的感受。
「所以你認為我應該幫她?」他挑起濃眉覷向她。
察覺了兩束審視的目光射向自己,管宸君一時語塞。
「這……你們的恩怨我並不清楚,所以沒有資格評論。」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失公允,趕緊明哲保身地撇得一干二淨。
「不愧是當過老師又身為編劇的人,的確有過人的智慧來看待事物。」他並不喜歡她用這種生疏的態度對他,這點他當然不會明說。
或許他更不想承認的是,自己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受到她強烈的影響,而她卻依然恍若置身事外那般的悠然。
「謝謝你的抬舉,不敢當。」他明明是在贊美,為何她卻感到陣陣的心虛?
這時嚴洛華故意拿起先前和她交換的拿鐵就唇,緩緩的一飲而盡。
放下空杯後,他不疾不徐的道︰「不過,我是一個凡事只往‘前’看的男人,對于已經過去的人事物,就不會再有所留戀。」他刻意加重了「前」字的發音。
管宸君霎時心悸,連忙東張西望的看看還有什麼人經過旁邊。
沒、沒人,就連服務生都離得她老遠。
奇怪,他干麼特別強調「前」字呢?還是她感覺錯了?他現在的眼前不就只有她一個人嗎?
拜托,她可不希望自己成為無辜倒霉的代罪羔羊!
大不了她再去那一桌,幫他把方嵐拉回來給他出氣,這次她一定會聰明的替他批判她一頓,這樣行嗎?
「別太執著是好的,你能這樣想當然最好了。」她表面說話說得鎮定,心緒卻一團亂,為了掩飾緊張,她舉起咖啡杯擋去唇畔的干笑。
看她見風轉舵轉得那麼快,嚴洛華忽地覺得好笑,繼而緩緩揚聲,「可該事取、該追求的,我同樣不會放棄。」
他說這話的語氣帶了點淡淡的申明意味,讓管宸君听了心髒沒來由的重重一跳,手中的咖啡杯險些掉落。
她趕緊兩手捉緊杯子掩飾失態,又暗地覷他一眼,就是不明白他又對她說這些話是何用意?難道還想要再叫她當公證人不成?
就在她不經意的瞥見他飲下咖啡的杯沿上,有著她唇膏的痕跡時,她當場如遭雷擊般呆若木雞,心底只有一個聲音狂喊——
他連避開都沒有……就直接就這樣喝嗎?!
這、這不是間接接吻嗎!他究竟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隨著這無意間的發現,管宸君心跳竟不自覺的急速攀快,腦海里更不斷的重復播送適才他說過的話。
一抹奇異復雜的感覺撞上心扉,令她的雙頰染紅滾燙,她驀然變得有些膽怯,不敢直視前方的他了。
她不禁深深的蹙起娥眉,在心里直呼——怪哉!有問題的人應該是他吧?她在不好意思什麼?而且或許一切真的只是她多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