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朦朧。
韓哲通常不會在下班之後馬上回家,除了生意上的應酬之外,還有不少女人爭先恐後的邀約他,渴望奪取這個年度最佳黃金單身漢的心。
對于這些女人,他一向秉持不接受也不拒絕的態度,心情好時,就接受邀約;心情不好時,就自己一個人出去游蕩吹風,每每非要等到夜深人靜時,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而今天也一如往常,他看著眼前一身時尚名牌、妝容精致的施霈琳,唇畔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個答案。」施霈琳嬌嗔的噘起艷麗紅唇。
韓哲但笑不語,垂睫看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輕輕搖晃著杯子,傾听冰塊撞擊玻璃的清脆聲響。
「快說嘛,難道要你陪人家去渡假有這麼困難喔?」見他不答腔,她的唇嘟得更高了。
「不是困難,是非常困難。」他扯扯唇道。
她臉色一沉,任性的說︰「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叫我爸幫你解決。」
「別胡鬧了,我還有很多會議要開,真的沒時間渡假。」
「有什麼會那麼重要?要做生意的話,只要我爸願意,你們公司的業務就接不完了。」她傲嬌的仰起下巴。
「夠了,你若再蠻不講理,我就回去了。」韓哲眼眸一黯,沉聲警告。
施霈琳秀致的臉龐閃過一抹陰晴不定的神色,但最後還是投降軟下態度,撒嬌道︰「好嘛,人家不說就是了。」
他這才臉色稍霽,不過還是站起身道︰「晚了,我們走吧。」
「你還在生氣?」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神色。
韓哲搖搖頭,「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還不想回家。」施霈琳一臉委屈。
「好吧。」他點點頭,在她露出喜色時潑下冷水,「那我先走了。」
他拿起帳單,不理會一臉愕然的施霈琳,逕自結帳離去。
一出酒吧,晚風撲面,帶著暖暖的溫度,讓他不自覺深吸了口氣,大步跨進夜色之中。
「韓哲,等等我。」施霈琳追上來,高跟鞋的喀啦聲在夜里顯得特別大聲。
他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她。
「好嘛,送我回家吧。」她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姿態很低。
他扯扯唇,繼續往前走。
「喂,韓哲,等等我!」
她小跑步跟了上去,與他並肩走著,月色將他們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喏,你瞧,我們連影子都這麼搭配,還真是天作之合。」她指了指地上的影子試探的道。
韓哲的目光閃爍,沒有接話。
等不到他的附和,她再也忍不住了,開門見山道︰「韓哲,我喜歡你,你呢?」
他頓了頓腳步,看著身旁的女人,微微揚唇反問,「你喜歡我什麼?」
她側頭想了想,「我喜歡你又酷又帥,其他男人對我總是唯命是從,將我捧在手心里疼,但只有你不一樣,對我老是不假辭色,所以我覺得你很特別。」
他看著她在月光下仰起的臉龐,原本完美的妝容已微微月兌妝,露出遮蓋不住的痘疤,除此之外,其實她的五官算長得挺好看的,再加上傲人的家世背景,的確是值得男人極力追求的對象。
「你還沒回答我,你對我的感覺怎樣?」見他不吭聲,施霈琳又問。
他們是在一場上流社會的Party中相識,第一眼看到他,她就暗暗決定要得到這個男人,不過,讓她一直很氣餒的是,雖然他並沒有拒絕過她的邀約,但幾乎沒有主動約過她,搞得知道的人都說她在倒追他,亂沒面子的。
「不喜歡也不討厭。」他淡淡的出聲,還沒衡量出她的價值。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她盯著他,硬是想問出個究竟。
韓哲又不說話了,剛好走到停車處,拉開車門,「上車吧。」
她懊惱的跺跺腳,本想使性子拒絕上車,但想想還是壓抑住不悅,坐上了副駕駛座。
「不管你對我的感覺怎樣,總之,我一定要你娶我。」在他上車之後,她堅定的撂下話,帶著名門千金慣有的自信。
送施霈琳回家後,韓哲在夜色中驅車返家。
路燈將道路染上一片昏黃,彷佛盡頭的那一端是另一個世界,讓他有瞬間的恍惚。
他降下車窗,讓晚風灌入車內,享受在夜晚駕車馳騁的快感,腦中的思緒也同時奔馳著。
對于施霈琳的「告白」他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預料中的事。
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來,她對他別有用心。
在別的男人面前,她是頤指氣使的小公主,就連她父親聲華集團的總裁也對這個獨生女寵愛有加,任由她予取予求,唯獨在他面前,她卻處處柔順討好,不敢過于驕縱。
或許真像她所說的,正因為他不買她的帳,所以才更吸引她吧。
人性就是如此,真賤。
韓哲的唇畔揚起抹嘲笑,墨黑的雙眸在夜色中異常光亮,左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
要接受施霈琳的「求婚」嗎?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若娶進聲華集團的小公主,等于娶進了一座金庫與廣大的人脈,對他的事業是一大幫助。
不過……施霈琳畢竟是千金小姐,雖然在他面前收斂不少,但驕縱的脾氣已成天性,娶她進門,也可能徒增麻煩,這一點汪汶郁又比她強了些。
他腦中快速的比較著兩個人的優缺點,常有人說他現實自私,他也不以為忤,畢竟對一個從小被親生母親拋棄,必須靠著自己慢慢自社會底層向上爬的孤兒來說,熱切追求成功已經成為他沖淡過往痛苦的方式。
車子在蜿蜒的道路上行駛著,乘著韓哲綿密的思緒,回到了家門口。
才駛近家門,他的視線就被蹲坐在門口、舉起手遮擋車燈刺眼光線的身影給吸引住。
驟地將車停靠在家門前,韓哲跨下車,眉頭緊擰。
這丫頭午夜時分蹲坐在門口想嚇誰啊?
「你在干麼?」他的臉色很難看。
巫佳樂一個跳躍起身,朝他綻出抹燦爛的笑容,「我在等你啊。」
「等我?」
他愣了愣,心頭莫名一暖,這簡單的兩個字震動了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為他等門。
「對啊。」她點點頭道︰「等好久喔。」
「干麼不進屋去?你的工作職責不包括在外面等我回家。」他試圖平復波動的情緒,淡淡道。
「ㄟ……我被反鎖在外面了。」她搔搔頭,不好意思的說。
「反鎖?」他的眼楮瞟了眼她手上提的大袋子。
「你沒給我鑰匙,我出去辦點事情就進不去了。」她的話帶點指控的意味。
韓哲愣了愣,沒好氣的道︰「進去吧。」
原來不是刻意等他?他真是白白感動了。
「遵命。」
她行了個童子軍禮,在韓哲按下遙控器、打開鍛鐵大門時,快速閃了進去。
將車停妥在車庫,韓哲緩步走回家中。
才踏進大廳,就發現似乎有什麼不一樣。
花?原本華麗卻沒生氣的屋內,此刻客廳茶幾上擺放著盛滿一朵朵白黃色花朵的玻璃盆,花朵上還掛著水珠,飄散著清新馨香。
「香吧?這是雞蛋花,我摘了好久才收集到這些。」
巫佳樂開心的獻寶,沒發現他的目光微微一黯,英俊的臉龐烏雲密布。
「你不覺得這里雖然裝潢貴氣,卻空洞極了嗎?有了這些花點綴,至少生動了些。」她調整了下花朵,目光熠熠發亮。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韓哲停留在半空中的長臂,還有那一地的狼籍。
「你干什麼?」她忍不住抗議驚呼,蹲去試圖捧起散落的花朵。
「我討厭雞蛋花。」
那會讓他想起二十幾年前,那抹毫不猶豫背離自己的身影。
她低頭看著手上殘敗的花朵,小小的臉蛋浮上憐惜的心痛。
「我媽最喜歡雞蛋花了……」
她輕輕吐出一句,讓已經走上樓梯的身影微微震了震。
他的視線掃過蹲跪在大廳的縴細身影,心中有股復雜的情緒,唇瓣囁嚅的動了動,終于還是抿成一線,沉重的走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