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邦其實明白龍俊麒和他一樣,也是在送董事長就醫後,才知道傅郁藍就是董事長千金。前一回過來時,他在病房外听見夫人和龍俊麒提起這件事,要龍俊麒別見怪。
他故意裝作誤以為龍俊麒在和傅郁藍交往前早已知道她的身分,硬戳著這個點不放,是因他明白龍俊麒心高氣傲,肯定無法忍受女友刻意隱瞞身分接近自己。他這麼做無非是想激怒龍俊麒,讓他在盛怒之余對傅郁藍感到寒心,對傅家人的事不再放那麼多精神。
「方副總,其實……」傅國輝一臉不自在的說︰「其實俊麒也跟你們一樣,是、是這幾天才知道的。」
「蛤?才知道什麼?」方立邦裝傻問。
不等傅國輝開口,龍俊麒冷著一張臉,主動道出,「知道我交往的傅秘書,原來是董事長千金。」他有意無意的看著低頭不語的傅郁藍一眼。
「總經理,你在說笑吧?你和傅秘書交往還同居,呃……」方立邦故作尷尬一笑,「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傅秘書是董事長的女兒?」
「若有人刻意想欺瞞……」語頓,他厲眸一掃,對上甫抬眼的她。
「俊麒……」照顧父親已多日的傅郁藍身形憔悴,聲音听來和病中的父親一般虛弱。「我、我不是有心要……要欺瞞你。」
龍俊麒黑眸一縮,「若不是有心欺瞞,我怎會到最後一刻才知曉?」
「俊麒,你听我說,郁藍她、她沒別的心思,她就是孝順,她……」傅國輝頓了下,輕喟,「她是想幫我分擔公事,才會偷偷跑去應征你的秘書,想留在你身邊學當總經理……」
「原來傅秘書志向這麼大,是想當總經理呀!」方立邦適時地插話,「不過,現在她是龍總經理的女友,也不用費事再學當總經理,直接嫁給總經理不就好了?得了個好丈夫,公司又有人管理,一舉兩得、一勞永逸。」
「方副總這提議不錯。」傅國輝一臉歡喜,「俊麒,你覺得呢?」
龍俊麒默不作聲,倒是方立邦又急著搭腔。
「總經理應該是擔心流言,怕人家說他為了少奮斗二十年,才會故意攀上董事長的千金……」
「沒這種事!」傅國輝情急辯駁。
「那是當然。」方立邦刻意拍拍龍俊麒的肩膀,做出一副「老大哥挺你」的義氣樣,「我們龍總經理才三十出頭就坐上總經理的位子,可見他多有實力,哪需要靠娶董事長千金穩住總經理的寶座?」
這一席話,在場三個男人听得心知肚明,傅國輝暗暗看了龍俊麒一眼。原來誠如他們臆測,在春天貿易己工作近十年的方立邦,因不滿龍俊麒空降當總經理,才會做出出賣良心、賤踏職業道德的事。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想利用我助你登上總經理的位子?」銳利的眸光再度鎖定她。
「我……不是這樣……」傅郁藍想解釋,卻覺得整個人好虛弱、頭又暈,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來是這樣。」方立邦有意無意的補上一槍,並且做出同情又尷尬的表情。
「這也無可厚非,再怎麼說,還是自己的子女最可靠。」
「好,我懂了,既然這是你們父女想要的,我會成全你們。」說完,龍俊麒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在場的人皆一臉錯愕。
「不,俊麒,你听我說……」傅郁藍最先回神,听出他話里的意思,她起身想追,卻乏力地跌回座位。
「傅秘書,你不要緊吧?」方立邦扶住她。他其實早預料到心高氣傲的龍俊麒會這麼做,只有這對父女還傻楞楞的,以為事情會有「圓滿結局」。
「方副總,快!快去追俊麒!你好好勸勸他,要他別沖動做出傻事。」傅國輝恍悟過來,激動的喊。
「好好好,我去。董事長你休息,別激動。」方立邦見這對父女一個病弱、一個體弱,壓根不是他的對手,他懶得理他們,只知道打鐵要趁熱,火速追出,打算要好好「勸一勸」龍俊麒。
三天後,得知龍俊麒遞出辭呈的消息,傅國輝十分震驚,病情又更加重,但群龍不能無首,他只好商請方副總暫代總經理一職。
然而,方立邦萬般推卻,反倒大力推薦傅郁藍當總經理。
傅郁藍雖知自己沒有能力擔起重任,但方副總再三保證絕對會從旁輔佐,為了公司、為了等龍俊麒回來,她只能臨危受命,點頭接下總經理一職。
不過她打電話、回住處找,皆找不到人,方副總也不知龍俊麒去哪,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當初他母親和妹妹來,只怪當時她羞得不敢多說話,也因此沒留下她們的聯絡資料……罷了,就算找到他,他一定也不願接她的電話。
他現在一定還在氣她、怪她,才不願和她見面,所以她會等,等他氣消。她相信他會原諒她,會重新接受她,會回來重掌總經理一職。她深信他不會就此丟下她的,他只是……一時難以接受她是董事長親生女兒的事實。
「傅秘書不,總經理,都怪我無能,我已盡力挽留龍總經理,可是公司傳言實在太……唉,大家都在傳龍總經理因為和你交往,是董事長早已認定的女婿,所以才一進公司就坐上總經理的大位,說好听點是‘安插自己人’,難听點就是龍總經理是靠裙帶關系才能當上總經理的。」
方立邦沒想到流言這麼管用,他刻意讓人放出這些話,不出三天,面子掛不住的龍俊麒便遞辭呈走人。
「不,不是這樣的,俊麒和我是最近才認識的,兩年前他進公司當總經理是靠他自己的實力。」她激動的辯駁。
他內心冷哼,表面卻端著笑容,「是啊,我知道龍總經理他是有實力的人,只是公司人多嘴雜,難免繪聲繪影的。總經理別理會那些流言,目前最要緊的就是把公司穩當的支撐住。」
傅郁藍點點頭。
「總經理,你應該知道損失龍總經理這員大將,對公司有多傷,雖然我算是資深干部,但我真是汗顏,能力不及龍總經理一半……為了彌補這個缺撼,我要向你慎重推薦一位大將,這可是我從別的公司大力挖來,而且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願意在這艱難時刻鼎力相助的。」
「我的面子?」她不解,這或許只是方副總口頭上的客套話吧,「噢,那……他人呢?」揉揉額際,這幾天她常動不動就發暈,身體總覺不太舒服。
「他人現在就在外頭等著,我請他直接進來辦公室跟你談。」故意漠視她的不舒服,方立邦只想快些進行自己的計劃。
門開,他咧著大笑容,親自恭迎,「秦總,請進。」
听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傅郁藍就算再不舒服也得起身相迎,表示尊重,但一見到來人,她立即瞠目,僵坐在位子上,「秦凱文?!怎麼會是你?」
「Phoebe,我是來幫你的。」秦凱文送上一束花,「恭喜你當上總經理。」
「原來總經理和秦總真的是舊識。」見到花,方立邦一副了然樣。
他猜得沒錯的話,之前送花給傅郁藍的人就是秦凱文,這樣更好,這個傻瓜秦凱文當得會更值得。
嘴角斜揚,他露出奸計即將得逞的笑容。沒有了龍俊麒,這些人充其量不過都是他手中的一顆傀儡棋子罷了。
躺在病床上的傅國輝,趁著妻子回家拿東西時,和現在人在傅家別墅的龍俊麒通電話。
「你說,這方立邦安排秦凱文進公司當副總,他的用意為何?」
昨天女兒來向他稟報此事,他內心頗為納悶,他們早查出秦凱文是新亞的總經理,照理對方是循著「內神通外鬼」的模式里應外合沒錯。只是現階段春天貿易等于放空城,若想偷取公司任何機密文件,光是方立邦一人便足以應付,何必大費周章弄來另一個伙伴?
「董事長,我們臆測方立邦是不滿你沒讓他當總經理反而讓我空降,才會和外人串通,偷竊公司資料暗中成立新亞。照理說,他內心其實是渴望當總經理的,可為何你商請他暫代總經理一職他不要,反而力薦郁藍?」
「因為他的重心已不在我們公司,而是新亞,我想新亞會給他一個好職位。」
「沒錯。方立邦不接總經理一職,是因他預見再過不久春天貿易就會被新亞斗垮,所以他推薦郁藍當總經理,日後公司若真倒閉,責任全在郁藍身上。」龍俊麒冷靜分析著,「方立邦這人有個缺點同時也是優點——他想坐大位,可卻不想攬責任。這也是我們至今仍未掌握有力證據,證明他是內賊的原因。」
方立邦是狡猾聰明的人,很多事都假他人之手,不讓自己入罪。
龍俊麒續道︰「相對的,他也不會讓自己因新亞而陷入困境,因此他特地安排秦凱文到春天賀易當副總,日後若我們公司對新亞提告,他便順勢將所有責任推到秦凱文身上,有罪別人扛,他自然坐收漁翁之利。」
「原來如此。」傅國輝頓時了悟,「這秦凱文社會經驗不足,自然斗不過方立邦,或許還真以為方立邦是為了幫他接近郁藍呃,俊麒你放心,郁藍不會對秦凱文動心的。」他急著解釋。
當初他和俊麒知道公司出了內賊,便開始暗中調查,查出最可疑者是方立邦,但在苦無明確證據之際,俊麒倒是先發現郁藍的身分,他當然馬上對愛將一五一十招供。
還好俊麒是真愛郁藍,並不怪她隱瞞身分一事,只是俊麒覺得可利用這點制造他痛恨被欺瞞的假象,然後憤而辭職離開公司,這麼一來,方立邦松懈心防,他們或許就可以掌握到他出賣公司的證據。
可在這期間,突然又爆出秦凱文,他也沒瞞俊麒,把秦凱文的事全和他說了,幸好一個連「前男友」都算不上的人俊麒並不介意,因為他是真心愛郁藍嘛。
「這點我深信。」龍俊麒想也沒想就百分百確定。
「對了,還有一點我覺得很可疑……」傅國輝疑惑道︰「之前我們和賀董談合作,這賀董表面上對合作案有高度興趣,可就是遲遲不簽約,但昨天郁藍卻來跟我說,秦凱文要到我們公司當副總,還附送一個大禮,就是和賀董合作的契約書。」
「賀董?」龍俊麒腦中一亮,「董事長,你是不是懷疑賀董就是‘新亞’的幕後金主?」既然秦凱文是新亞的總經理,新亞沒道理把一只會賺錢的金雞母轉送給敵對的公司,除非是想藉這只金雞母去向更多的錢回來……
「沒錯,我的確是這麼想。」
「難怪之前方立邦會出現在賀董母親的壽宴上。」這麼一聯想,事情就整個明朗起來,「有了鎖定對象,想查就不難。董事長,我會盡快調查的,我擔心方立邦會趁這段時間掏空公司。」
「我會提醒郁藍,讓她多注意點。」
「董事長,你也要提醒郁藍她多注意身子,我之前看她……身體似乎不怎麼舒服。」那日他離開醫院前,她看起來很虛弱,每每想起他總心疼不已。「還有董事長也是,你也要多保重身體。」
「我會的。為了揪出內賊保全公司,難為你也難為郁藍了。」傅國輝感慨道︰「我真不敢相信跟了我十年的下屬,會做出這種事。」接著,原本還在感傷的他,語氣頓轉高揚,「吳董,我很好,身體硬朗得很,多謝你的關心。」
「是夫人來了?那我先掛電話了。」龍俊麒了然表示。為了讓眼前這個局面更加逼真,除了他和董事長外,其它人皆不知情,是以夫人每回見到他都不忘替女兒求情,令他心中頗為愧疚。
「好好好,我們改天再聊。」
掛上電話,龍俊麒越想越覺賀董這號人物挺可疑。
賀董似乎是近一年才在商場上突然冒出頭,身世背景鮮少人知,連那日聲稱為母親壽宴,但其母卻壓根未現身。他稱母親突然身體不適先回家休息,與會者看來也都不在意,那種場合說穿了,目的最主要還是交際應酬。
拿起手機,他撥了通電話,「俊麟,幫我查一下上回我跟你提到的那個賀董,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新亞的幕後金主……對,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