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看了看前方,走廊很長,前面還有轉彎處,根本看不見盡頭。
既然他說這邊不是出口,她轉身往反方向走,這邊總該是了吧?
「你覺得你可以就這樣橫沖直撞的走出去嗎?」湯榕抱著胳膊,看好戲似的看她像沒頭蒼蠅一樣飛過。
葉染一驚,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又不願停下,只是慢下了腳步。
「你把柯以勛惹得很不高興。」湯榕微笑。「你應該了解他,王子病不輕,但你偏要和他作對,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柯以勛,而且見解精闢,葉染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听他說話。
「他吩咐了飯店人員,不讓你出去,走廊盡頭的保全三分之一在屎護我,三分之二在看著你。」湯榕撇嘴,似乎很不滿意自己被重視的程度在她之下。
葉染煩惱了起來,她相信湯榕說的,柯以勛撂下狠話,自己卻走了,還送衣服來,她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可以幫你。」湯椿歪著頭對她笑。「保全只知道要攔住一個單獨的年輕女人,卻不知道要攔住一對年輕男女。」
「為什麼要幫我?」葉染很意外,湯榕眼底閃過的神色,分明是有陰謀,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因為柯以勛太精明了,給我的報酬完全沒達到我的標準。」
葉染狐疑地看著他,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勉強,但她沒必要去深究湯榕的想法吧?他就算有陰謀,也是針對柯以勛,他能從她這兒撈到什麼好處?
她點了點頭,同意讓他幫忙。「那就麻煩你了。」
湯榕桌然是專業的明星,立刻走過來勾肩搭背,儼然他們是一對熱戀情侶。
葉染卻渾身發僵,臉還不爭氣地紅了,被他摟著走路,十分別扭。
走廊盡頭是一扇華麗的大門,的確有很多西裝革履的飯店保全在看守著,她看見了井虹,她正拎了一個印著劉德華的俗氣購物袋,被保全攔在門外。
在豪華的裝潢和專業的保全對比下,井虹和她的購物袋顯得很不協調,這一幕倏然烙進葉染的心里,她跟井虹一樣,和柯以勛的世界根本就不搭調。
因為湯榕的掩護,她沒費多大力氣就通過了保全的盤查。井虹由于接二連三的強烈刺激,似乎麻木了,對葉染和偶像一起出現,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出了那扇門就是公共區域,來往的人很多,葉梁想掙開湯榕的胳膊,卻被他摟得更緊,還狀似親密地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飯店大門還有保全呢。」
葉染無奈,只好繼續保持姿勢。
湯榕沒戴墨鏡,很多人都認出了他,對他們指指點點,還有人拿出手機猛拍。
葉染十分忐忑,湯榕似乎已經習慣了,星味十足地笑著,還習慣性地找鏡頭。
在眾目睽睽下,他親了親她的臉頰,才放手讓她竄進計程車里。
一直沉默的井虹坐在計程車前座,突然開口了。「小染,你不覺得奇怪嗎?」
葉染雖然心里覺得怪異,但她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你出來的會員區,是有專門電梯的,我剛才想搭還被保全攔住了,才轉到大門那里去的。湯榕為什麼非要帶你從飯店大廳出來?」
葉染攤在座位上,身心疲憊,她知道肯定有陰謀,但卻無可奈何,不管怎樣,她逃出來了。
平靜地過了兩天,柯以勛也沒再來找麻煩,葉染的忐忑心情慢慢穩定,她的生活又照常進行。
開店,關店,老舊的街道,庸庸碌碌的人群。
她這兩天很少說話,就連井虹都很識相的不再提起那一天的事。
井虹還沒開學,不時來店里幫她招呼客人。
葉染不經意轉身,總能看見她皺著眉,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在看她,又好像在發呆。
葉染笑了笑,她明白這種感受,井虹是一時分不清那天的事是否真的發生過,就如同她累得腰酸背痛、倒在閣樓里的時候,會突然感到一陣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嫁給了柯以勛。
這個突發事件和她們的生活距離太遙遠了,很容易就模糊掉。
阿姨從書報攤走進店里來叫井虹,要她幫忙點收剛送來的雜志,井虹恍恍惚惚,竟然毫無怨言地就去了。
葉染笑了笑,她知道沒過幾天,井虹就會回到現實了,然後會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問題要問她。
罷幫一位客人結完帳,井虹就氣喘吁吁地沖了回來,她大口的喘氣,差點沒窒息的樣子。井虹說不出來話,伸手把一本八卦雜志塞進她的手里。
葉染覺得井虹的神情詭異,也沒多問,眼神落在她塞過來的雜志上。
照片拍得很清晰,是她上計程車前湯榕那一吻,她立刻惱火起來。
照片不像是用手機偷拍的,她和湯榕的姿勢看起來很唯美,她的容貌並沒做馬賽克處理,印得一清二楚,她厭惡又無奈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戀戀不舍。
雜志的標題差點沒把她打進地獄︰偶像湯榕的神秘富家女情人!那天她確實是穿得很像有錢人。
葉染一直保持著看雜志的姿勢,腦子完全空白了。
「嗯,那個……」井虹把她拉到一邊,因為她呆呆地站在通道上,擋住進進出出的客人。
「拍得不錯,雜志里還夸你長得漂亮呢。」井虹假笑著說。
葉染木然抬頭看她,看得井虹覺得自己好像失言了,她只是想安慰她一下。
葉染這才去看文章的詳細內容,像是一篇短篇小說,里面說她是神秘富家女,和湯榕開房間,之所以會跟湯榕在一起,一是看中湯榕的容貌,二是自己也想混演藝圈,打算借著湯榕的名氣炒作。
她說不出一句話,連反應都做不出來,憤怒、恐懼、好笑……各種情緒強烈地交織在一起。
她目不斜視地爬上閣樓,突然感到筋疲力盡,想睡一會兒。
她听見井虹吩咐著員工下午關店休息,說她人不舒服。
其實她也沒必要多想,不會有人把那個「富家女」和她聯想在一起,她的生活不會受到影響。
只是……這兩天發生的事都很煩心,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默默閉上眼,卻睡不安穩,作了很多夢,頭接著就疼了起來,她真的病了。
並虹和阿姨到閣樓看她,本來想扶她回家休息,但她全身無力,連動都不想動,只好給她吃了點退燒藥,見她開始出汗,才放了心。
因為感冒藥的作用,葉染睡得很沉,但汗弄得渾身黏膩很難受。
當早晨來臨,她回阿姨家洗了澡,回復一身清爽,突然覺得很輕松。
準時開了店,她和相識的老客人說笑幾句,忙里忙外,她知道,她撐過來了。
接近中午最忙的時候,葉染出來幫忙杜阿姨端菜、收拾桌子。
她到櫃台幫一個客人結帳,眼楮被突然閃爍的光亮刺了一下,她仔翻一看,卻沒發現什麼會發光的東西。
她並沒在意,也許是對面房子的玻璃反光。
直到井虹再次臉色慘白地把報紙遞到她手中,她才知道那道光是什麼一一相機的閃光燈。
這次的標題更加聳動,她被刻畫成一個別有用心的餛飩店小妹,花丫一年的薪水買了高級的衣服,去欺騙湯榕,希望能進入演藝圈。
不過兩天時間,多家媒體就報導了N個版本,有的說湯榕根本就知道她是個「餛飩妹」,她的漂亮衣服是湯榕買給她的。
也有報導說湯榕其實是受害者,遭到欺騙。
當湯榕的經紀人出面表示他們無可奉告的時候,葉染終于明白了湯榕的陰謀,根本就是在炒作新聞!
憑借「餛飩妹」事件,湯榕連續幾天搶佔了媒體的頭條。
當葉染發現老街的交通壅塞,一群拿著各種拍攝器材的人沖過來團團圍住餛飩店的時候,她才明白,她成了整個事件唯一的受害人。
阿姨全家也卷進麻煩中。記者們很快查清了阿姨全家和她的關系,發現了阿姨家的住址,不死心地等在阿姨家的書報攤外。突如其來的大陣仗讓每個人都不知所措,連老街坊的生活都被打擾了,埋怨聲不絕于耳,葉染和阿姨一家格外歉疚。
有些不知情的人,看天天有一堆人圍著葉子餛飩店,還以為葉染欠下巨額債務,債主帶人來討債,各種謠言紛紛出爐。
葉染呆呆地被困在阿姨家中,第一次感到前途茫茫,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一周以後,情況並沒好轉,記者還是在老街徘徊等待,帶動了整條街的經濟,周圍的飯店生意都好了很多,但交通卻總是堵塞。
當湯榕公司的工作人員聯系葉染,說要面談的時候,葉染還以為盼到了救星,趕緊要工作人員在記者放松警惕的時候,到阿姨家來,想一起商量該怎麼解決當前的困境,結果那個不講理的工作人員,第一句話便是指責葉染制造麻煩,想利用湯榕炒作,葉染一听,再也忍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她制造麻煩?她才是承受最多麻煩的那個人!湯榕因為曝光率上升,身價看漲,她呢?
眾矢之的,不但被當成騙子,連店都沒辦法開了。
堡作人員顯然默認了他們炒作的嫌疑,等葉染終于停止哭泣,他們對她說,為了不讓事態發展得更嚴重,他們必須把她接走,讓她在他們的控制之中,這樣才不會被偷拍,也不會有影響湯榕形象的照片流出。
葉染氣結,她影響湯榕的形象?
可是,她別無選擇。
這幾天,別說是她,就連阿姨全家都無法正常生活,而且,事情發展成這樣,不再是她能處理的了。
當她帶著一小箱行李,被工作人員化妝成逃犯模樣一一大熱天還戴著帽子、墨鏡,帶回那間豪華的飯店時,她真的很絕望。
她跟在工作人員身後,走進一個小型會議室,看見湯榕和他的經紀人,以及坐在中間的柯以勛,她已經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有的懷疑在這一刻得到證實,當初她察覺卻無法想像的陰謀,幕後黑手就是他一一柯以勛!
不用再問,看湯榕經紀人笑眯眯地對柯以勛恭敬有加的情景,她就知道,比手腕,她是幼稚園小朋友,他是博士生。
肯定是他指示湯榕這麼做的,看湯榕和經紀人的滿意程度,這場演出他們都得到了不少的酬勞。
而且,湯榕的名氣看漲,美佳的夏季飲料也立刻跟著沾光,他怎麼會做虧本生意!
她被他們遺忘在會議室最角落的椅子里,沒人討論該怎麼解決「餛飩妹」事件。對他們來說,那根本沒有討論的價值。
所有人都喜氣洋洋,喜孜孜地安排著各場演出的細節,美佳分店前的贈送簽名海報活動等……
葉染靜靜地坐在那里,這一刻她竟然如此平靜,她的力量太微弱了,她深刻地認清了這一點。
她只是一顆可悲的棋子,捏在柯以勛手里,她不能主動往外跳,只能等他厭煩了主動扔掉。
她以前真的是太天真了,以為她傷了心、她知錯了,就可以逃開,就可以重新開始。
錯了,她冷冷一笑,必須等他決定重新開始的時候,她才能重新開始。
她錯得最離譜的一件事,不是費盡心思嫁給他,而是站在正華餛飩的門口,看見從豪華名牌車里走下來的柯以勛,竟以為他是一個她可以應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