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冤家 第十一章 作者 ︰ 煓梓

凶日,絕對是凶日。

海珍珠趴在桌上哀聲嘆氣,她只要一想起昨天晚上就有燒黃歷的沖動,出師不利也就算了,還遇見同行被他偷走鎖匙。

想拿回妳的鎖匙,就努力找答案。

那可惡的小偷不但動手,還強迫她動腦。

三天後見,月光姑娘,希望等到那個時候,妳已經找到答案。

答案,什麼鬼答案?她只是順口說說,他就不能隨便听听當作沒這回事?

海珍珠越想頭越痛,總覺得自己很倒霉,踫上了一個聰明狡猾的同行,他不但一眼認出她是女人,還很會打啞謎,搞得她都快瘋掉……咦,等等,啞謎?

猛然從桌上爬起來,海珍珠想起另一個既聰明又會打啞謎的男人,那就是她的對門鄰居。

對啊!找面團幫忙就好了,有什麼好頭痛的?

海珍珠只要一遇到麻煩事,頭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李英豪,這會兒她又鑽地道,找他麻煩去了。

「面團!」

李英豪正在讀書,一點兒也不意外海珍珠會來找他,到底昨晚他給她出的謎題是困難了一些,憑她一個人的力量答不出來,自然會找幫手。

「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氣喘吁吁?」他看著徑自闖入房間的海珍珠,心想幸好黃宗世去保護皇上,否則又要跳窗。

「面團,我──咳咳!」她一邊說話,一邊喘氣,可見跑得有多急。

「把氣調順了再說話,小心噎著。」他溫柔地提醒她,海珍珠點點頭,大口大口吸氣,再大口大口吐氣,反復做了幾次之後,氣果然順多了。

「面團,我問你。」

「妳問。」李英豪早已準備好接受她提問,只見海珍珠嘴巴張得開開的,不知道從何問起。」

「那個……」好難,該怎麼說才好。「那個如果有一個人。」

「嗯,一個人。」

「一個男人。」

「嗯,一個男人。」

「他在晚上出現。」

「嗯,在晚上出現,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是個不簡單的男人。」

「怎麼個不簡單法?」

「就是不知道,才要問你啊!」海珍珠頭也沒說、尾也不提,抓住李英豪就跟他要答案,讓他哭笑不得。

「我听了半天,就只听到一個很不簡單的男人在晚上出現,剩下的妳什麼也沒說,叫我怎麼回答妳?」他原本還指望她能發揮意,搞個代號什麼的,結果什麼都沒有,害他好失望。

「那是因為──」海珍珠只講了短短四個字,隨即又把話笸進肚子里面,有苦難言。

「好吧,那個男人是做什麼的?」他引導她。

「他是──」不行,不能說,被他知道她踫上夜賊,他一定會追問她是在麼哪兒踫上的,她又不擅長說謊,最後一定會露。

「他是一個討厭又自大的大壞蛋,只會惹人生氣!」她只要一想到他竟然偷走她的鎖匙,還以此要挾她就想揍他一頓,卑鄙的男人,竟然對同行下手,一點職業道德也沒有。

「妳和那個男人好像很熟的樣子。」對于她強烈反應,李英豪有些吃味,雖然他和她口中的大壞蛋基本上是同一個人,但他還是忍不住吃醋。

「鬼才跟他熟!」她氣死了。「要不是為了鎖匙,我才不想理他。」

「鎖匙,什麼鎖匙?」這一切都是他做的,李英豪還故意逗她,某方面來說真的很壞。

「就是你幫我打的鎖匙──」她說著說著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對了面團,把你的鎖匙給我。」

「什麼?」

「反正你拿著也沒用,不如給我。」對啊,她干嘛傻傻听那個男人的話?直接跟面團拿就好了嘛,一樣能用。

「妳自己不是也有一串嗎?」他裝無辜。

「不見了,所以才跟你要。」都怪那個可惡的男人,害事情變得這麼麻煩。

「我當然可以給妳鎖匙,不過下次妳若是再被罰禁足,我就沒辦法再開門救妳,這樣也沒關系嗎?」李英豪腦筋動得快,找的理由合情合理,海珍珠果然被晃點過去。

對啊,萬一她又被禁足,然後萬一她又不小心把鎖匙落在地道,那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行,不能拿走他的鎖匙。

「你不能再打一串嗎?」她想到另一個解決的辦法。

「不能,我已經不會打鎖匙了。」他推得一乾二淨,海珍珠看他白淨的臉和溫柔的表情,可以想象去過那八年來,他大概只與孔老夫子等聖人為伍,要他再拿起鐵錘,恐怕得等到下輩子。

「我知道了。」她突然覺得很空虛,過去那個凡事為她拚命的男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相俊秀、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他的語氣雖然一樣溫柔,只要她開口,一樣願意幫她,但他和以前不一樣,至于是哪點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只覺得很悶。

「珍珠?」

「我自己想辦法,你不要理我!」強烈的挫折感,讓她莫名其妙的發大小姐脾氣,李英豪完全拿她沒轍。

「珍珠。!」他的玩笑是不是開過火了?但他又不能表明身分,這可怎麼辦才好?

李英豪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演變,一如海珍珠料不到自己會如此在意,兩個人都很矛盾,卻又身不由已。

仔細想想,青梅竹馬這個關系真的很微妙啊!就好像是琴弦,拉得太緊怕會斷掉,調得太松彈奏起來的曲調又會不好听,處處充滿玄機。

※※※※※※

三天後的子時,海珍珠準時來到約定的地點,等待黑衣男子出現。

事實上,她一點都不想赴約,但她若不來,又拿不回鎖匙,面團已經明白表示他不會再幫她打匙。

想起李英豪,海珍珠的心情就蕩到谷底,感覺上更沒力氣。

她知道從頭到尾都是她不對,是她自己太任性,把事情往壞的地方想。可她京是不習慣嘛!她不習慣他拒絕她,不習慣他對她搖頭,以前就算再困難,為了她,他都會盡力完成,那串鎖匙是這麼來的,迷煙是這麼來的,地道也是這麼來的,只要她有需要,他一定滿足她,有時甚至不需要她開口,他自己就會辦好,非常貼心。

我已經不會打鎖匙了!

最教她生氣的是他的改變,沒錯,以前他就文質彬彬,但總也會做些有的沒的,現在他就只會舞文弄墨,說起來上次他害她出糗的事,她還沒找他算賬呢!他竟然又惹她生氣。

死面團,臭面團,她絕不饒他!

海珍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一股想哭的沖動,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實李英豪也不過對她說實話而已,她就不能承受。

她盡可能控制自己不要掉淚,卻無法控制眼眶不泛紅,李英豪坐在樹上都看見了,因此而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造成她哭泣的元凶,只覺得對她很抱歉,他不知道他開的玩笑會讓她這麼難過。

「咳咳!」他從來只想把她捧在手心,用心呵護,沒想過讓她掉淚,更不想看見她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海珍珠听見他的咳嗽聲,趕緊擦掉眼角的淚水,轉身尋找聲音的源頭。

「好久不見,今兒個晚上夜色真美呀!」他坐在樹上跟她打招呼,試著用另一種語調分散她的注意力,別老是想不好的事。

因為罩著一層面罩,海珍珠看不到他的臉,但她依然可以從他不正經的語調,推測出來他在笑。

她的心情本來很不好,看見他不曉得怎麼搞的,心情突然變得很輕松,看來他有搞笑的天分。

海珍珠三步並作兩步,跳到他身邊坐下,和他一起看月亮。

「我們才三天不見,還有,今晚的夜色不怎麼樣,你不要睜眼說瞎話!」她嚴重警告他,李英豪不由得低笑,很高興她的心情恢復正常。

「三天的期限已到,妳也該告訴我答案了吧?」打從那天她和他鬧別扭以後,她就沒再找過他,他還以為她今天晚上不會來,沒想到她還是前來約。

「當然,不然我干嘛來赴約?」她一臉自信的回嘴,李英豪都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妳找到答案了?」他懷疑地看著她,心想難道她找到別人問?但也不可能呀!她能找誰問?

「嗯。」她用力點頭。「答案就是︰你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

「什麼?」

「你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她再重復說一次。

「這就是答案?」

「這就是答案。」

……

李英豪不知道該笑還該哭,她根本什麼都沒說到,還理直氣壯。

「鎖匙還妳。」不過,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天底下不可能找到第二個像她一樣率真的女人。

「真的要還我?」她瞪大眼楮看著他手中那一串鎖匙,總覺得他不可能這麼簡單就還給她,這其中必定有詐。

「這是妳吃飯的家伙,不是嗎?」他挑眉問海珍珠。

海珍珠點點頭,承認沒有這串鎖匙,她就混不下去。

「所以妳好好收著,下次不要再弄丟了。」他把鎖匙塞進她的手心,海珍珠看著手中的鎖匙,心中滿是疑惑。

「妳一個年輕姑娘家,為什麼要做如此危險的事?」李英豪心中的疑問不比她少,也藉由黑衣人的身分說出口。

「你還不是一樣當夜賊,有什麼權力指責我?」呿,還是男女有別那一套,都快听膩了。

「我不是在指責妳,我是在擔心妳。」以她的身手並不足以行俠仗義,她等于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教他如何不心急?

「……其實我會變成月光是偶然,剛開始只是好玩,想教訓一下那些奸商。」海珍珠長長吐一口氣,緩緩解釋。

「後來發現,需要幫助的窮苦百姓實在太多,官府又不可信,所以我才會繼續干下去,誰曉得……」她聳聳肩,一臉無奈。

李英豪完全能體會她的=感覺,當興趣變成一件苦差事,已經不再能帶來任何快樂,他懷疑她至今還停不了手,是責任感所致,她怕一旦縮手,杭州的窮苦百姓會沒有飯吃,只好咬牙硬撐。

「不管怎麼樣,這擔子對妳來說也太沉重了,妳還是盡早放下為妙。」他勸她。

「如果皇上能夠振作一點兒,我也不必這麼辛苦。」這一切都是皇上的錯,她要攔轎抗議。

「這也能扯上皇上?」他愣住。

「當然扯得上。」她理所當然地回道。「杭州府內大大小小的官不都是他指派的?他若能用些好官,用些清官,百姓們就能過好日子,我也不必這麼辛苦了。」

這話有理,皇上就是害怕吏治不清明,才派他南下調查,只是官官相護,一時間無法查明,得多花些時間。

「你知道嗎?我若是身為男子,早就參加科舉當官去了。」她益發感慨。「這麼一來,我才能當面告訴聖上老百姓的苦處,他才知道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憑妳的腦筋,考得上嗎?」他佩服她的志向,但也要考慮現實,她明明連一本論語都背不起來。

「你說什麼?」她好像有听到腦筋之類的話,會不會是她听錯?

「咳咳,我沒說什麼。」他正襟危坐,但嘴角的笑意連面罩都罩不住。一看就知道他在取笑她。

呿,都說他是討厭鬼,果然不假。

「你讓我想起我的對門鄰居,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我懷疑憑他的本事,都能考上狀元。」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總把他和李英豪聯想在一起。

「哦,他有這麼厲害?」李英豪的心猛烈跳了一下,明知只是湊巧,還是不免緊張,怕她識破他的身分。

「他很優秀,從以前就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優秀到我在他面前都快抬不起頭……」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她戴著面罩,李英豪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不過他懷疑她在哭。

「珍──月光姑娘!」他差一點情不自禁的喊她,雖然實時更換稱呼,卻已看見她眼角的淚水。

「只是沙子跑進眼楮里,不礙事。」她用手把眼淚揉掉,不明白自己今天晚上為什麼這麼愛哭。

李英豪看得好心疼,卻又不能扯下面罩安慰她,心里所受的折磨簡直無法言語。

「我走嘍,謝謝你的鎖匙。」她晃一晃手中的鎖匙,縱身跳下樹干,回頭跟他揮手打招呼。

李英豪目送她離開,心中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黑衣人的身分跟她更能溝通。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得到的答案只有無解。

所以說女人心,海底針。恐怕迷糊如海珍珠,也不懂得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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