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著臉,縴縴不禁將整個人縮進了被窩,無聲大叫。
虧她還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幫他找到如意美嬌娘,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她這個紅娘反倒讓他佔到了便宜。
倘若當時她反抗到底,至少還能證明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的吻,可她卻糊里糊涂的回應了他,事到如今,她根本就不敢猜測他是不是笑得嘴都裂了。
然而,這卻還不是最嚴重的情況。
畢竟這件事若只有他倆知道那倒好辦,只要她全盤否認,打死不承認與他有過曖昧,她還是清清白白的雲縴縴;然而事情壞就壞在當時他的吻來得太過突然,乍然被吻,她的小腦袋瓜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官道上還有其他人,要是那些人將事情傳了出去……
嗚嗚,如今縣城的人一定都知道她被吻了。
他們一定都知道她這個紅娘有多不檢點、多不稱職,甚至再也不會相信她真的沒打算要與上官衛成親……
嗚哇,這次她就算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啦!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縴縴的心緒,窈窕身軀驀地一僵,她迅速自被窩里探出小臉,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在一瞬間加重加快,猶如萬馬奔騰。
誰?是誰站在門外?
難道……難道是他?
啊,不行不行,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自從被他親吻後,她就一直將自己關在花霏閣里,不但一概絕他的探訪,甚至連爹娘的關心都拒于門外,她知道自己這麼做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愈是躲藏,愈是啟人疑竇,但她就是無法控制,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啊!
「縴縴,是我。」
就在縴縴手足無措的同時,門外忽然傳來郭若的聲音。
「若若?」听見好友的聲音,縴縴高懸的一顆心才稍稍落下。
呼……幸虧不是他!
想想也對,近來他公務繁忙,又怎麼可能天天上門,她真是多心了。
確定門外不是上官衛,縴縴才連忙下床奔到花廳,將房門拉開。
「若若,你怎麼來了?」
「我听說你病了。」門外的郭若一襲鵝黃衫子,以紗羅縫制,輕如煙霧,薄如蟬翼,搭著繡花水藍錦緞披帛,同色鵝黃水染絲長裙,嬌貴非凡,一身行頭全是出自雲家所經營的絲綢店鋪。
「我沒病,只是……」她有口難言,一雙水眸像是防賊似的,頻頻往緊鄰的君清樓望去。「算了,你先進來再說。」她連忙對好友招招手。
「也好。」郭若微微一笑,將她的慌亂全看進了眼底,卻沒有多問,而是優雅的跨過門檻,依言進入她的臥房內。
而縴縴則是謹慎的將房門閂緊,才跟著來到臥室。
「既然你沒生病,怎麼將自己關在房里?彩姨和歡姨都說了,你已經有四天沒有出門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郭若自行在桌邊坐下,一雙水眸溜地一轉,立刻就注意到那擱在角落繡架上、已著手繡花樣的男性大氅。
「事情……事情說來話長啦!」縴縴張口欲言,卻是欲言又止,一張櫻桃小嘴張合了幾次,才終于吐出這麼一句話。
「喔?」郭若將目光轉到她身上,從她別扭又羞澀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必定與上官衛月兌離不了關系。「莫非是和司戶佐大人有關?」她單刀直入的問。
轟!
縴縴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縱然這幾天她不斷警告自己,那個吻只是他戲弄她的一個手段,絕對、絕對不能太過在意,可沒想到她才听到他的名字,竟又想起了那個吻。
直到如今她依然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霸勾纏她的唇舌,又是如何佔有的擁抱著她,他侵略她的方式是那麼的貪婪放肆,卻又溫柔得讓人忍不住戰栗。
就因為他的吻是那麼的溫柔,所以當時她才會一時情不自禁,糊里糊涂的和他……和他……
眼看好友小臉上表情千變萬化,紅得幾乎就要滴出血來,郭若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加深唇邊的笑意,像討論天氣一般,慢條斯理地說起近來百姓們掛在嘴邊,一見面就要熱烈討論的「熱門」話題。
「這幾天,全縣城里的百姓都在討論你和司戶佐大人何時要成親呢!」
「成親?」這敏感的字眼,終于讓縴縴自臉紅心跳的回憶中回神,略顯激動的反駁。「我才沒有要和他成親呢!」
「喔?」
「是那些人誤會了,他是想成親沒錯,但是成親的對象絕對不是我。」縴縴不但大力反駁,還用力強調。「而且,我早就答應要幫他說媒了!」
「你要幫他說媒?」這下郭若可意外了。「那為什麼城里有人誓言旦旦的保證,說親眼見到你司戶佐大人在晴聚湖邊深情擁吻?」她端莊正坐,臉上卻是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轟!
縴縴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知道自己鐵定又臉紅了,而且恐怕連頭發都燙得著火了。
老天,事情果然傳出去了!她和他的「奸情」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她真的沒臉見人了啦!
揪著衣擺,她軟軟的跌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遠比遇見盜匪還要慌張。
「所以他真的吻了你,對吧?」郭若的語氣肯定。
縴縴無法反駁,一張小臉緋艷得就像是熟透的桃子。
「既然你喜歡司戶佐大人,怎麼還傻得答應替他作媒呢?」她繼續問。
「我……我、我、我哪有喜歡他!」縴縴又激動了。
「你若是不喜歡他,又怎麼會允許他吻你?」
「呃!」
「何況你還因為害臊,足足將自己關在房里四天,誰也不願見,這豈不是不打自招,間接證明你和司戶佐大人真的在晴聚湖邊擁吻?莫怪彩姨和歡姨方才說到你生病,一點也不擔心,反而笑得合不攏嘴。」郭若針針見血,戳得縴縴差點就要自椅子上跳起來。
縱然良好的教養讓她勉強忍住亂跳的沖動,卻阻止不了她放聲大叫。
「什麼,我娘和歡姨也知道了?!」
郭若用非常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不只彩姨和歡姨知道了,全洛陽縣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就連我爹娘也頻頻問我婚禮上該送什麼大禮給你才好。」雲家和上官家三代比鄰而居,交情極好,而他們郭家與兩家的交情也不差。
縴縴沒有回答,只是失魂落魄的垮下了肩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會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一天。
不過是一個吻,怎麼會變成這樣?
天啊,天啊……
「不過話說回來,你倆何時成親倒也是其次,重要的是,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情意?」郭若若有所思的看向好友。
縴縴很虛弱、很虛弱的抬頭看她。「什麼情意?」
「自然是你深愛的司戶佐大人這件事。」
縴縴臉色又變了,只是在她反駁之前,郭若更快的打斷她。
「你答應司戶佐大人幫他說媒講親,但倘若司戶佐大人真的娶他人為妻,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
「我……」
「你倆自小青梅竹馬,他總是四處追著你跑,只願意和你親近,倘若有另一個女人奪去他所有心神目光,難道你一點也不傷心?」
縴縴啞口無言,只能看著好友冷靜的神情。
「倘若他愛上了其他女人,你能忍著不感到心痛嗎?」
這一次,縴縴依舊是沉默以對,然而心中並非沒有答案。
光是想象上官衛真的他人為妻,從此再也不會追著她跑,而是全心全意深愛著他的妻子,她的心就止不了的疼。
其實她何嘗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只是過去,她總是怯懦的不願過度深思,因為她害怕想得愈多,就愈無法否認自己不願失去他。
八年前她就曾失去了他一次,所以自那天起,她便不著痕跡地一點一滴拉開彼此的距離,不願再過分依賴、眷戀、佔有他,然而這分疏遠卻不是出自于討厭,而是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她再也不願品嘗心從高處落下、情被冰水狠狠澆滅的痛楚,更不願再品嘗失去他的心碎。
只要她不在乎,就不會再次感受到那種痛。
然而她騙得過自己,卻騙不過別人,若若的第一句話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戳破她所編造的那層保護,讓她不得不正視血淋淋的現實。
「你辦不到的,對吧。」郭若就像是洞悉一切似的,輕聲替她作了回答。
縴縴慘淡的扯起嘴角,擠出一抹好脆弱好脆弱、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對,我辦不到。」她誠實回答,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她愛他。
沒錯,她真的好愛他,只是一直以來,她始終沒有勇氣承認而已。
自從情意被道破後,縴縴更加不敢踏出花霏閣一步,即使祖母三番兩次邀她出門作媒,也都被她借口婉拒了。
她知道此時此刻全縣城的人一定都在討論她和上官衛的事,也知道一旦她走出大門就會被人纏著不放,只是這些都不足以讓她拒絕出門,真正讓她不願走出大門的原因,是因為她不想再見到上官衛。
縱然所有人都誤會她和他即將成親,但她卻沒有誤會,他的心從來不曾真正屬于過她,畢竟已有太多跡象顯示,他還擁有其他女人,無論他與那些女人是露水姻緣,還是縫場作戲,都更改不了他的多情。
我的心上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除了你,我誰也不想娶。
他的話言猶在耳,當時他的語氣是那般的誓言旦旦,她仍不敢輕易相信,因為他可以多情,她卻沒有勇氣自作多情。
在經歷這麼多的事後,她真朱知道該怎麼而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