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林子里,由于駱斯背著光,四周又太過幽暗,她只知道他有著一雙熠熠發亮的黑眸。
此刻火光映亮了一切,她才發現他不僅有著高大顧長的身軀,更有著一張俊朗不凡的臉孔。
那雙墨黑的眼撞,就像她先前感覺的一樣深邃、灼亮,還有那挺直的鼻、弧形好看的唇,組合成一張帥氣出眾的臉孔,更別提他眉眼之間散發出一種瀟灑、隨興、從容自在的氣質,仿佛不論處于多麼惡劣的環境、面對多麼嚴苛的挑戰,也不會讓他皺一下眉頭似的。
望著眼前陽剛挺拔的男子,牧雲兒的心隱隱掀起一陣騷亂,那忽然升起的情緒太過陌生,讓她有些無措地低下頭。
駱斯沒有察覺她的心思,只當她是累了,畢竟今日她經歷了種種災難的折騰,也確實該累壞了。
他環顧山洞,說道︰「這個地方雖然不大,至少還能夠遮風避雨,今晚你就委屈點,在這里歇一晚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山洞里的一些干草聚集在一起,堆放在山洞的內側,讓她可以躺在上頭。
牧雲兒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
「能夠有個地方安心地入睡,我已經很滿足了,多謝駱公子相助。」她由衷地道謝。
由干草堆成的「床」雖然遠比不上柔軟的床榻,但總好過直接躺在堅硬粗糙的地面上。
更重要的是,有他在身邊,她相信自己就不用擔心自個兒會在睡夢中成了凶禽猛獸的食物。
「甭客氣,我瞧你也累壞了,快睡吧︰」
駱斯隨意挑了個靠近洞口的地方,率性地躺了下來。
他閉上眼,屈起手臂枕在腦後,姿態是那麼的隨興自在,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躺在地上有半點不舒服。
牧雲兒也在千草堆上躺了下來,他們誰也沒再開口說話,山洞中,只剩下柴火燃燒的聲響。
她閉上眼,試著讓自己入睡,然而明明是身心俱疲的狀態,她竟然毫無睡意,腦中的思緒更是轉個不停。
她忍不住心想,這會兒她雖然暫時是安全無虞了,可是離開山林之後,她又該怎麼辦呢?
芷靈和奴僕們肯定以為她已經葬身山崖底,就算有心想要尋回她的尸首,恐怕也找不到路可以下來。
倘若他們已經死心地離開了,那她該怎麼辦才好?莫非要返回遠在東北的住處,再找人一塊兒同行?
不!絕對不行!
她都已經到了這里,距離傳說中神女所住的那座大山,只剩下幾天的路程,倘若她再返回東北,豈不就白白浪費許多時日嗎?
就算那「玄天神女」真的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該也得在人死後盡早施展那特殊的神能才行。
若是因為她在路途上耗費太多時間,錯失了讓爹娘起死回生的對機,那她絕對不能原諒自已。
但……難道她要自己一個人前去找神女?她能做到嗎?
牧雲兒的心里一片茫然,真不知道究競該怎麼辦才好……
和煦的曙光,輕柔地映入山洞之中。
昨晚生起的火早已經雞了,空氣中彌漫著早晨特有的清新氣息。
原本該是十分靜謐的山林,卻有驚惶又悲痛的吃語回蕩在山洞之中。
「爹……娘……不……不……嗎嗎……不要……不……爹……娘……不要丟下我……嗎嗚……」
「姑娘?姑娘?雲兒姑娘?」
耳畔一聲聲低沉的叫喚,終于將牧雲兒從惡夢中喚醒。她的美眸驀地睜開,臉上的神情仍布滿了驚惶與痛苦。
她眨了眨眼,腦中的思緒一片混亂,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已究競是不是仍在夢中?
「雲兒姑娘,你還好吧?」駱斯有些擔心地望著她。
今兒個一大早天才剛亮,他就醒了,原本打算去汲些水,卻听見她不斷地說著夢話,神情痛苦而悲傷,顯然是受到夢魔的糾纏。
听見駱斯的詢問,牧雲兒總算是回過神來。
望著眼前的陽剛俊臉,她的心無法控制地評跳起來,而在暗暗疑惑他的俊臉為什麼靠得這麼近的同時,她才驚覺自己的雙手還緊緊揪著他胸前的衣襟。
牧雲兒俏臉一燙,連忙松開手。
「對……對不起……」
駱斯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退開之後,關心地問「你還好吧?似乎作了惡夢?我听見你一直喊著爹娘,還激動地哭了。」
剛才見她陷在惡夢之中,他趨前想將她喚醒,卻突然被夢中的她激動地揪住衣襟,差一點讓毫無防備的他失去重心地朝她的身子壓下去。
牧雲兒聞言,違忙伸手拭去頰上未干的淚水。
原本她對于自己的失態感到十分困窘。但是一想起死去的爹娘,她的美畔就再度盈滿了哀傷。
她低垂著臻首,心情凝重得宛如厚重且透不出一絲陽光的烏雲。沉默了半晌後,她神色悲傷地說起發生在爹娘身上的不幸遭遇。
听完了她的述說之後,駱斯也不禁皺起濃眉,深感同情。
「原來是這樣,真是不幸。」他低聲喟嘆。
她瞧起來就是從小在眾人呵護、寵愛中長大的千金小姐,一夕之間失去了爹娘,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而她競然還摔下山崖,一個人受困在危險的山林之中,還真是禍不單行啊!
涌上胸口的憐惜,讓駱斯的神情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許多。
「對了,昨晚我忘了問,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從山崖上摔下來呢?」他問道。關于這一點,他可真是百思不解。
難道是尋短,自個兒從山崖跳下來?
可她瞧上去雖然悲傷,卻不太像是會做出這種傻事的人,況且倘若她真有意尋死,昨天夜里遇到「巨熊」時就該乖乖地受死,而不是害怕地喊救命才對。
牧雲兒幽幽地嘆了口氣,解釋道︰「昨兒的那場傾盆大雨,使得山路泥濘!得。我乘坐的橋子經過山崖邊,許是奴僕們腳步踩滑,絆了一跤,才會不小心失手將橋子給摔下山崖吧!」
想起當對的情景,牧雲兒的俏臉微微發白,心中仍余悸猶存,但是她並不怪奴僕們,因為她知道沒有人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而芷靈和奴僕們這會兒心里肯定充滿了自責與悔恨。
她心里唯一感到懊惱的是——「明明都已經到了這里,明明應該再幾日就能找到神女的,一」她吏緊了柳眉,心底充滿了不甘。
駱斯聞言挑起眉梢,黑眸掠過一絲訝異的光芒。
「等等,你說的神女,莫非是薩蓉蓉?」
「是啊。」牧雲兒點點頭。「傳說那位」玄天神女「擁有天生的神能,可以起死回生,所以我希望能夠找到她,求她拯救我的爹娘。」
「這也太巧了吧!」駱斯不由得發出一聲輕呼。
「呃?什麼意思?」牧雲兒疑惑地愣了愣。
莫非,他也需要神女的夭賦種能來救人?
駱斯開口解釋道︰「這趨我是受了師父的嚇囑,來到這座山林采擷一種罕見的靈藥,那藥草我已經采到手了,正要送去給我師父的友人,而那位友人正是你口中的」玄天神女「呀!」
盡管從小被師父收養,但過去他也不曾見過那位神女,只知道師父與對方有著深厚的淵源與交情。
由于神女從不曾親自到訪,每一回都是師父前去找她,而師父總是嚇囑他必須好好地看顧重要的煉金爐,因此他與神女始終緣修一面。
這一回,難得師父會交給他采藥、選藥的任務,他在听命跑腿之余,心里也對終于能見到神女的真面目感到有些期待。
听了他的話,牧雲兒驚訝地瞪大了眼。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所以我才說真是巧呀!」
牧雲兒在驚詫過後,連忙問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否與駱公子同行?」
倘若有他同行,這一路上她的安全無虞不說,更重要的是,基于神女與駱斯師父之間的交清,說不定神女會看在她與駱斯同行的分上,願意幫忙救活她的爹娘,那就太好了!
一想到爹娘或許真有希望起死回生,牧雲兒的心情就激動不已,眼神更是盈滿了懇求與期盼。
「這……」
望著她那雙滿懷希望的眼眸,駱斯的心底掠過一絲猶豫。
姑且不論他一向不太與姑娘家走得太近,昨晚會出手相助,也純粹是基于沒法兒見死不救的正義感。
這會兒她受了傷,沒力法趕路,與她同行肯定只會耽誤自己的腳程,而他可沒忘了師父臨行前曾嚇囑他,采得了靈藥之後必須盡快選到神女之手,以免影響了靈藥的藥性。
不過……既然知道了她不幸的遭遇,又知道了她正好和他一樣要去找神女,他實在也沒法兒狠下心來不管。
也罷,送佛就送上夭吧。
至于靈藥的藥性,他也只能期望不至于完全消失。倘若真的因為延誤了時辰而影響藥效,那他也只能向神女負荊請罪,再趕緊重新采擷一株靈藥了。
打定主意後,駱斯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目的地相同,咱們就一塊兒同行吧。」
「太好了!多謝駱會子!」牧雲兒松了一口氣,總算綻開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由衷的笑容。
真是太幸運了!有了他的幫助,她相信接下來的這一路上都會十分的安全、順利。
那抹發自內心的笑唇,讓牧雲兒的俏臉亮了起來,仿佛籠罩著一層柔和清亮的光暈,讓她妓美的五官顯得更加精致絕美,也讓駱斯不自覺地屏住氣息。
失神了半晌後,駱斯清了清喉嚨,開口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駱公子盡管說,無論是什麼我一定會力到的。」牧雲兒毫不擾豫地說,畢競沒有什麼比能讓爹娘起死回生更重要的了。
「我的條件就是——往後這一路上,你叫我駱斯就好了,尸公子日二字听起來真是別扭。」駱斯說道。
過去這二十多年來,師父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駱斯,他早就听習慣了這樣的稱呼,至于「公子」二字,會讓他想到那些手無縛雞之才的文弱書生,他可一點兒也不想和「公子」劃上等號。
「是,駱斯。」牧雲兒開口輕喚,一顆芳心也隨著這個稱呼而掀起一陣莫名的懺動。
駱斯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那好,咱們就先吃點東西、喝些水,再幫你的傷重新上藥,然後就上路。」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水袋和千糧遞給了她。
「謝謝。」
「別客氣,只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接下來咱們走的絕對不是舒坦的路,要靠的是自已的雙腳,可沒有轎子或馬車給你乘坐。」
為了尋找罕見的靈藥,他有時得涉過大水,有時得翻越峭壁,為了方便起見,這一路上他並沒有騎馬,全靠雙腳和自已的一身好輕功。
接下來的路上倘若帶著她同行,他恐怕連輕功也沒法兒使,只得一步一腳印地走了。
駱斯告訴自己別去估算帶著牧雲兒同行之後會多耗費多少時間,也不再去顧慮靈藥藥效的問題。
比起那些事情,她爹娘之事更是迫在眉捷。
盡管他一向不太相信怪力亂神,也不太相信那位神女真的擁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那顯然是她強撐到現在的唯一信念,而他也只能期望她真的能如願了。
「設關系,只要能夠順利見著神女,不論路上多辛苦,我都能忍的。」牧雲兒信誓旦旦地說。
無論如何,有他同行總好過自己一個人,況且為了爹娘,就算再怎麼艱辛,她也一定會咬牙撐下去的。
接下來的這一路上,果然如同駱斯所說,一點兒也不舒坦。
既然是人跡罕至的山林,自然不可能有前人開碎好的山路,他們只得自個兒找路來走。
「來。」
駱斯先躍上一個約莫半個小孩兒高的石塊後,轉身朝她伸出手。
牧雲兒輕輕伸出自己的柔美,任由他的大掌握住自己,將她輕盈的身子給拉了上去。
一路上,像這樣兩人雙手交握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清了,可是每一回,感受到他的保護、他的掌溫。她的心總免不了亂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