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介紹道:「楓香樹其實有很多用途,枝干可采樹脂供藥用或制線香,也適合培植香菇,堅硬的木材能抗白蟻,是很好的建築及家其材料,而楓香樹葉及果序亦可入藥,過去甚至有些原住民會利用樹葉直接貼于擦傷處做止血治療,關于果序的療用就更廣了……」他不自覺愈說愈細,以為她會覺得無趣,卻見她仰臉看著自己,神情專注地聆听,甚至偶爾點點頭,表示了解。
「那楓樹怎麼區分?」听完他詳細解說楓香樹,她興致盎然再向他請教。
「楓樹約有兩百種,台灣主要有六種,除了台灣三角楓及樟葉楓是生長在較低海拔,其他都在較高海拔地區才可見到,像中橫合歡及新中橫塔塔加聶情多為台灣紅榨楓。而楓葉掌狀有三裂、五裂、七裂不等……」他再度滔滔不絕介紹起楓樹。
「哇塞!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好厲害!」專注聆听完這些知識,倪小瑤再度對他表示無比敬佩,甚至拍手鼓掌。
「這……沒什麼。」靳子杰外表裝無謂,可內心卻很得意得到她的敬佩目光。
他過去從沒因對誰談論自己所知而感到得意的,甚至跟曾交往的女友也鮮少談起樹木植物話題。
其實他並非植物通,也只不過對一些樹木較了解罷了,何況是用來當渡假村命名的楓香樹,當然能知悉甚詳。
「啊?掉了。」倪小瑤低呼,原本放在左手心的葉片因她拍掌而掉落,混入地上一堆落葉中。
她彎身想拾起,但一堆落葉竟無從挑選,撿起這片,又換那片,猶豫不決起來。
「喏。」靳子杰跟著彎,拾起一片遞給她。
她抬眸看他,近距離迎視他目光,心不禁撲通跳了下,忙低頭改看向他攤在面前的大掌,持起他手中的葉片,裝作輕松自若道:「這片很漂亮。」
「我看,再多撿兩片好了。」她低頭想繼續挑選落葉,一只手再度攤在她眼沒抬頭看他,直接便取過他挑選的葉片,輕聲道︰「謝謝。」
然後她站起身,一手小心翼翼收握他為她撿的楓香葉,跟他一起漫步在楓香樹林間,心情竟有種甜甜的幸福幻覺,宛如楓香葉散發的淡淡香氣。
靳子杰發覺他忘了提起楓香葉的英文名稱——SweetGum。
他感覺她就如同楓香葉,雖不若艷麗花朵能散發濃郁香氣,卻是蘊藏著甜美的淡淡香氣,更有許多實質的功用與價值。
身後不遠處,推著清潔車來這區撿拾游客丟棄垃圾的陳美華,看見倪小瑤竟跟客人靳子杰在這里輕松散步,內心霎時很不是滋味。
她曾在倪小瑤休假時代班打掃靳子杰的木屋,當時並沒感受對方要求挑剔、如小瑤先前抱怨的那般龜毛難搞,相反的,她輕易被他外表所吸引,欣賞起氣度沉穩、感覺事業有成的他。
只是知道自己的身分,欣賞歸欣賞,也不敢多有妄想,卻不料看見倪小瑤跟對方相處融洽,竟在上班時間正大光明的偷閑,又听說倪小瑤被任命為對方的私人管家,現在其他工作都不用做了,令她不免心生嫉妒。
雖然彼此是表面上相處不錯的同事,又是同寢室室友,但那是因倪小瑤主動親近她才回應,心里並沒將外表平庸、有些俗氣的倪小瑤當真正朋友看待。
雖同樣為服務生,但陳美華自認條件比倪小瑤優秀太多了,她外貌秀麗、身材姣好,平時雖穿制服,卻會上點淡妝,在穿著品味上也比倪小瑤強太多。
因兩人突然間境遇產生明顯落差,令她心有不甘,對倪小瑤產生妒意,從而開始時不時暗中跟蹤起對方來。
倪小瑤覺得擔任靳子杰的私人管家真是錢多事少的好差事,不僅工作量減少,還常能變相的陪他渡假。
有時,午後陪他在外面陽台喝下午茶,他總會交代她去餐廳取些茶點,但他幾乎沒什麼吃,都是入了她的嘴;有時,他會要求她陪他四處逛逛,去湖邊、去山林間,隨意走走看看。
在這里工作半年多,她從沒如此清閑過,甚至許多地方都尚未涉足,而她過去就算休假,也得盡量找兼差做,現在完全沒休假,但她並不覺得累,只要能天天看見他、陪在他身邊,她就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她每周仍會回家兩、三次看望母親,都是下班後傍晚時間騎車回家一趟,有時很快便返回,有時會隔天一早再回來。
白天,她為他整理住處環境,替他煮餐食,甚至也為他洗衣、陳衣、折衣。
她逐漸不覺得自己是服務生在伺候他這個貴客,當兩人並肩而行,輕松閑聊時,她有種恍惚感,仿佛彼此關系親密,有點越界。
當然,她知道自己的身分條件,不敢真的對他心生妄想,更不認為他會看上自己,但她也不再刻意壓抑對他的感覺,只想偷偷藏著那分心情,珍情在他身邊的時光。
隨著相處時間漸增,靳子杰漸漸發覺自己對她的喜歡逐漸加深,他沒打算直接提交往,而是想自然而然地和她深入相處,一方面也要打探她對自己的心情。
即使他放寬許多打掃工作的標準,她還是工作認真,沒有隨便偷懶,只有在他要求陪他喝下午茶或外出閑逛時才會真的放下工作。
他不認為她為他做的僅是他付高薪得來的品質,他能感覺她付出額外的心意與關懷。
比方前兩天,她听到他輕微咳嗽,似有些感冒癥狀,她便餐餐打柳橙汁,甚至煮了姜茶,且對他不斷噓寒問暖。
每每看見她為他煮菜時,她總是顯得心情愉快,她為他掠衣服,臉上也帶著幸福笑靨。
偶爾,他不經意和她目光對上,他能感覺她閃現的緊張無措,盡管她會強裝自若……
他想,她也喜歡他。
這是愈來愈明確的事實了。
他心里開心,想著何時該把兩人關系挑明了說——他決定讓她成為他的正牌女友。
晚上十點半,在員工宿舍剛洗完澡的倪小瑤,才返回寢室便听到手機鈴聲響起。
看見來電顯示,她驚話了下,是靳子杰來電。
她都要忘了曾將他的電話輸進手機中,趕忙接了起來。
「靳先生,有什麼事嗎?」她直接問道,這是擔任他私人管家一個多禮拜以來,他第一次在晚上找她。
同寢室的陳美華一听她提到靳先生,不禁豎耳聆听。
「現在嗎?沒關系,我可以過去。」結束通話,顧不得頭發末吹干,她匆匆換上外出服便要出門。
「要出去啊?」陳美華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嗯,待會就回來。」倪小瑤並沒多做說明。
靳子杰告知今晚打算熬夜,希望她能送份餐點過去,雖然現在他還不餓,但怕太晚她已入睡,于是先告知她做準備。
即使他不是現在要吃,她也不想多耽擱,急著要完成他交代的事。
見她匆匆離去,陳美華微眯眸,決定尾隨在後一探究竟。
倪小瑤原要前往溫泉會館的餐廳取食,但想到這時間每處餐廳都已關門,只剩會館內的便利商店還有營業,又想起靳子杰木屋的小冰箱尚有些晚餐剩余的食材,還是直接去他那里替他煮個簡單的宵夜好了,于是踅個方向,往他住的木屋區奔去。
不多久,她已喘吁吁地來到他的木屋,上了階梯,按下電鈴。
「這麼?!」靳子杰開門看見她,非常訝異。
「我想說……餐廳已經關了,我直接……幫你煮宵夜好了……」她喘著氣說道。
「妳用跑的?還跑得滿頭大汗、頭發都濕了?」這時才在門廊外的燈下看清她頂著半濕的發,他更感詰異。
「呃?沒有啦!是洗頭還沒吹干……」倪小瑤有些尷尬的笑說,不過確實是一路跑來的。
「這麼急做什麼?我又不是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靳子杰語帶責備,卻有些不舍,早知她會這麼倉促,他就不會要她過來這一趟。
這才想起,剛開始時他總挑剔她服務速度慢,抱怨效率不佳,她該不會因此才不敢耽擱半刻吧?
「下次我交代的事不用這麼匆忙。」他伸手模模她有些冰涼的發,旋即將她一把拉進屋里,掩上木門。
木屋外不遠處,尾隨而來的陳美華驚見這一幕,眉頭一攏,內心又妒又羨。
木門內,被一把拉進來的倪小瑤嚇一大跳,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靳子杰已轉身大步走往浴室,拿出吹風機遞給她。
「趕快把頭發吹干,這樣很容易感冒。」他催促道。若他害她感冒,可就罪過了。
「喔。」倪小瑤楞楞地接過吹風機,感覺到他的關心,心窩頓覺一暖。
很快將頭發吹干後,她不禁問道:「你今晚為什麼要熬夜?」
「臨時接了一通電話,要趕個東西。」他沒說得太詳細。不過也許得熬夜到天亮,而他大概兩、三點就會餓,才要她先準備宵夜。
「熬夜趕工啊?我以為你會說:『大爺我在渡假,白天工作就算了,甭想叫我熬夜趕工!』。」她雙手扠腰,抬高下巴,試圖學他目中無人的高姿態。
他見狀,忍俊不禁。
「就算是處于半渡假狀態,我還是會以工作為主,我對工作很有責任心的。」
他笑著澄清自己並非目中無人、愛耍任性的性格藝術家。
「是喔。我對工作也是很有責任心,所以會好好給你準備宵夜的。」她幫不上什麼忙,也只能替他煮個有營養的宵夜了。
走到廚房,她打開小冰箱檢視有多少剩余食材可用,心想也許明天多拿些食材來時存,以備不時之需。
約莫半個小時,她便煮妥一小鍋蔬菜粥及西紅柿蛋花湯,還洗了一小盤聖女小西紅柿。
「喏,雖然我很有心,但材料有限,只能變出這樣了。」邊將宵夜端上餐桌,她邊對坐在客廳沙發埋首用筆電的他說道。
幸好晚餐剩的白飯沒直接倒掉,否則她連粥都變不出來,也許只能改煮燕麥了。
「如果你晚點要吃時已經冷掉的話,可以放微波爐加熱一下。」她月兌下圍裙,交代道。
不好打擾工作中的他,她于是準備離開,臨走前不免叮嚀著,「那我先走了,別熬太晚,對身體不好,明天見。」
才走到門口,靳子杰忽地抬頭看向她,柔聲道:「小瑤,謝謝你。」
她一怔,回頭看他,心怦跳不已。
這是他第一次叫喚她的名字,他的眼神感覺好溫柔。
「不……不、不客氣。」她口吃了下,有些緊張。
這其實也算她分內工作,但他突然這麼客氣、這麼溫柔,讓她適應不良,臉頰莫名有些發熱。
「那……你好好工作,晚、晚安。」她突然尷尬起來,打開門匆匆離去。
她的表情變化他全看進眼里,薄唇一勾,欣慰的笑了。
真可惜,他還無法留她陪他過夜,不過那應該不會是太遠的事。
暫時拋開對她的心思,眼下還是先處理這份變吏的計畫書要緊,而明天他也許就需趕往印度尼西亞一趟,處理興建中的渡假村事宜。
翌日,倪小瑤推著早餐車前往靳子杰的木屋。
按下電鈴,等待片刻後沒人開門。
她心生疑惑,先前他總是很快便來開門了,才打算再按鈴,忽地想起他昨晚熬夜,該不會還在睡吧?
不好打擾也許在補眠的他,她只好先蹲坐在外面走廊上等著。
等著等著,她感覺無聊,想動手打掃一下木屋外環境,可手邊並沒有打掃用具。
看了下腕表,已快九點了,她思忖著該不該再按一次電鈴。
這時,手機倏地響起,她莫名緊張了下,該不會是他打給她的吧?
連忙翻開工作圍裙,掏出褲袋中的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她再度緊張了下。
是隔壁鄰居丘阿姨的電話,她曾拜托對方注意一下平時獨居、身體欠佳的母親,若有什麼狀況便要立即聯絡她。
「喂,丘阿姨,我是小瑤,我媽媽怎麼了嗎?」她惶惶問道。這是第一次丘阿姨打電話找她。
「小瑤,你媽剛才出來倒垃圾時突然昏倒,已經叫了救護車送去附近醫院,我也跟著來急診室了,你趕快過來。」丘惠芳有些焦急地告知醫院名稱。
倪小瑤霎時一震,心不安地狂跳,擱下餐車,匆匆便往會館大廳奔去,準備請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