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了一台破腳踏車?」嚴凱尚痛心疾首地望著她,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硬逼出來,「你居然跟我說這麼重的話?」
「那是我跟人家借的,不能不還!」雨櫻強調道。
他怒火攻心,沉冷的注視著她,下額繃緊,咬牙低喝,「我可以賠一台全新的。」
「不是這個問題,我不能把腳踏車扔在那里!」她有自己的道德堅持。
嚴凱尚听了,沉默不語,靜靜盯著她看了兩秒,一顆心被她那句「我就一輩子再也不理你」傷得又驚又痛。
「把車開回去。」雨櫻望著他陰沉的烏眸,軟下音調懇求。
他復雜的深遂眸子盯著她,突然松開手,目光從她臉上懶懶地調開,接著油門一催,車子迅速飆離此處。
隨著飛快的車速,雨櫻的一顆心頓時急速向下墜落。
結果,如嚴凱尚所言,他確實付給了民宿老板一大筆錢。
她氣他枉顧她的軟聲請求,依然故我,獨斷行事。
他則氣她為了小事,隨便拿兩人之間的關系當作威脅。
幾個小時後,他們去了一趟醫院,接著便踏上歸途,直到回到台灣,他們連一句話都沒有跟對方說。
從法國回來後,他們便陷入冷戰。
雨櫻直接搬到客房住,兩人雖仍同住在一個屋詹下,卻完全不再溝通,也盡量不撞見彼此。
雨櫻只要想起當時她那句讓步的懇求,就覺得有些心酸。
她都低聲下氣的求他了,他居然連掙扎也沒有,示威似的直接把車急速開離現場,讓她想補救也沒辦法。
這時,內線電話響起,雨櫻命令自己暫時把這些事拋出腦海,接起電話。
「雨櫻,『雲綱』的人來了,大家都在會議室里。是設計圖出了什麼問題嗎?」Jet極力壓低音量,急促地詢問。
「設計圖很好,我馬上到。」掛斷電話,雨櫻快速看眼一手表。
居然不動了?她伸出手指在表面上輕敲了兩下。
還是不動?
突然,一股沉重的落寞壓在她心上。
雨櫻拿起滿桌的設計圖,再把存有簡報內容的隨身碟掛在脖子上。
走出辦公室之前,她提醒自己,要找出時間去修表。
阿發嬸的兒子有辦法模透里頭所有的零件,把之前狀況那麼糟的表修好,這次一定也可以。
她決定無論如何還是要再跑一趟台東,自己比較能安心。
當雨櫻走出辦公室時,正巧撞見剛從外頭走進來的嚴凱尚。
他一出現,立刻被助理們團團圍住,報告有哪些案子指名請他設計。
嚴凱尚刀刻似的俊容毫無情緒,進了室內也不急著摘下太陽眼鏡,依然故我的穩定步伐,旁若無人地走向他的辦公室。
Jet已經不止一次跟雨櫻提過,請她幫忙勸勸嚴凱尚多少接點案子,問題是現在這樣的情況,要她怎麼幫Jet溝通?
全公司的人大概都知道他們陷入冷戰,最頭痛的人大概非Jet莫屬,直嚷著,「你們這些玩設計的會不會都太有主見了?」
雨櫻見他一身坦爽的氣勢,再對比自己手里抱著一大堆資料的狼狽,胸中猛然一酸,眼眶里涌起熱流。
嚴凱尚一走向辦公室,藏在太陽眼鏡後的銳利視線立刻緊緊抓住雨櫻嬌小的身影。
看見她見到他時楞了一下,最後居然打算直接從他面前走開,悶氣倏地溢滿整個胸腔。
幾個大步朝她邁去,在她經過他的辦公室門口時,他的大掌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悅的黑眸緊盯著她,卻在看見她眼中的陰影時,心髒猛然一縮。
「你昨晚又沒回來!」他壓低音量直接道。
兩人貼近的臉,讓雨櫻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透過鏡片,她依然能察覺他目光里的熾熱。
她暗中使力,試圖抽回自己的手,「我正要去開會。」
嚴凱尚冷眼一掃,那些助理們立刻一哄而散。接著,他抓著雨櫻迅速進入他的辦公室,關門上鎖,摘下太陽眼鏡,動作極為利落。
「我已經遲到了!」她用力一甩,終于掙月兌他的籍制。
她正打算動手推開擋在門前的他,未料他眼神連閃動都沒有,大掌便緊握住她雙肩,將她往門板一推,輕而易舉將她密密地困在他與門板之間。
一團怒火猛然沖上胸口,她揚起帶火的杏眸瞪向他,還沒說話,就听見他不帶情緒的聲音貼近她耳畔。
「你昨天去哪里了?」
「在公司加班。」雨櫻沒有躲開他逼視而來的強悍目光,心跳早已破百,但她勉強還能維持住表面的驕傲。「可以了嗎?」
他終于主動開口跟她說話,說不高興是騙人的,但現在不是他們把話說開的好時機,Jet還在等她過去開會!
嚴凱尚抿緊唇,心口正在抽痛。
她還想繼續冷戰下去?
「為什麼接這麼多工作?」近距離審視,他才赫然發現她神情里有著淡淡的疲憊。
「我想讓自己忙一點。」她伸出手想推開他。
然而他仍不動如山,她非但沒有成功推開他,他身上陽剛的溫熱氣息正一點一滴滲透進她皮膚里,惹得她的心跳逐漸重如擂鼓。
「因為……」嚴凱尚眸底盡是痛苦,嗓音粗啞難辨,「我們吵架?」
「不完全是。」雨櫻別開目光,但一承道︰「我想試試自己可以做到什麼程度,雖然很累,但是很值得,我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真心想努力做到最好的事。」
「今晚……你會回來嗎?」他艱澀地問出口。
雨櫻直勾勾望著他,想起「雲綱」的案子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過關,萬一設計需要大幅修正,她恐怕又得熬夜趕圖。
「我不知道。」
這就是她的答復?
聞言,嚴凱尚苦澀地扯唇一笑,倏地松開了手,神情悵然若失。
見狀,雨櫻立刻開門走出他的辦公室。
走廊另一頭,一雙始終觀察著他們的眼楮,緩緩顯露出一抹惡意的笑,然後,她拿出了手機。
「喂?是我。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嚴大設計師嗎?我這里有他的八卦,你們雜志社應該會很有興趣請我吃頓飯……」
「雲綱」的案子進行得並不順利,開完會後,雨櫻又窩進辦公室里重修所有設計圖。
設計圖好不容易確定後,接著還得趕到合作的制造工廠,親自盯著他們做出她真正想要的成品。
嚴凱尚知道雨櫻這陣子忙得昏天暗地,手邊同時還有幾個案子正在跑,但至少現在不管忙到多晚,她都會盡量趕回家,仿佛這是一種默契,隱約透露出他們都想好好維系這份感情。
盡避他們始終沒有時間好好坐下來,把話說清楚。
出現裂痕的關系,正等著他們共同面對、處理,因此他願意等。
等她手邊的工作暫告一段落後,再好好處理他們之間的感情,如果時間允許,他想再帶她出一趟國,利用優閑的假期增進兩人的關系。
嚴凱尚從冰箱里拿出食材,仔細看過鮮艷的各色彩椒、蒜頭、義大利面條、橄欖油、紅通通的西紅柿等等。
臂察完它們的外觀與香氣後,他開始動手切切炒炒,感受當刀子輕輕剖開一顆紅椒時的觸感。
藝術到達某個極致時,其實一通百通,任何支微末節的小事情,都隱藏著大量靈底來源。
突然,手機響起。
嚴凱尚知道,如果雨櫻找他,會先撥打家里的電話,會直接打他手機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她。
他慢條斯理的動作著,當手邊的工作完成到一定程度後,赫然驚覺手機居然還在響。對方可真堅持。
按下通話鍵,急急忙忙的聲音立刻宛如瀑布般灌進他耳朵里。
「尚,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什麼事?」嚴凱尚冷冷地揚噪,希望他直接切入重點。
「我完全不知道那本八卦雜志到底在寫什麼鬼!我今天中午才進辦公室,你要不要猜猜我看到什麼?算了,我自己說比較快!我看見他們正在傳閱一本八卦雜志,本來以為是什麼明星的新聞,但是,當我拿過來一看……」Jet口沫橫飛地敘述著。
「我在忙,你留言,我有空會听。」嚴凱尚只留十分之一的注意力給他,一邊動手將面條放進滾水里。
「等等,千萬別掛斷!雨櫻出事了!」Jet急得額頭直冒汗,很清楚自己如果沒有即刻報告,惹火了嚴凱尚,萬一大設計師就這樣離開公司,他穩站東方第一的時尚服裝設計公司的目標恐怕有變。
嚴凱尚在他提到雨櫻時眉一皺,慵懶的語調瞬間轉為緊張。
「把話說清楚點,挑重點!」他不耐煩地交代,同時關掉所有爐火,聚精會神的聆听。
「我先澄清,消息絕對不是從我這里傳出去的!今天出刊的八卦雜志上大幅報導你跟雨櫻的事情,說她利用你名揚國際的大設計師身分,在全球時尚大展一夕竄紅,又在法國纏著你不放。
「我告訴你,這本雜志實在有夠會編故事!說你們在法國停留那麼久,是她為了逼婚,你不願意,所以她回台灣後立刻靠著關系接下一堆工作,一方面跟你冷戰,一方面找機會往上爬,甚至藉此逼你娶她!我說,雨櫻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誰?還是已經紅到招人嫉妒的地步?整篇文章亂寫一通,目的似乎刻意把雨櫻貶得一文不值!」
嚴凱尚越听臉色越難看,急切地走向大門。
「她人呢?」他胸口一緊,沉聲問。
扁想到她看到這些該死的東西時他不在她身邊,讓她單獨承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攻擊,他整顆心立刻糾成一團。
「誰?喔!你說雨櫻嗎?我不知道,剛進辦公室,一看到這天殺的可怕報導,我就立刻打電話給你。等等……哇!雨櫻交了一迭設計稿到我桌上,好像是剩下那幾個案子的設計圖……」
嚴凱尚利落地切斷電話,改撥雨櫻的手機。
然而所撥的電話全都轉到語音信箱,令他心中慌亂,惶惶不安。
他不死心,在坐上車發動引擎時,撥打電話的動作從沒停過。
他要盡快趕到她身邊!
一進入公司,嚴凱尚馬上走進雨櫻的辦公室。
沒有人。
正當他要轉身離去時,時華風走進來,順便將門帶上。
「雨櫻快中午的時候就離開了。」時華風仍舊一臉溫和。
「她去哪里?」嚴凱尚問道,面色黑沉。
「不知道,但我看見她看過雜志後,一語不發的走回這里,大約經過一個多小時,把這陣子快要結案的設計圖稿交到Jet那里之後,就離開公司了。」
時華風不慌不忙地陳述著。
「她……看起來還好嗎?」嚴凱尚擔憂地扭緊眉頭,腦子里開始思索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時華風緩慢地搖搖頭,「非常不好。」
嚴凱尚一听,心緒不免又重重地一沉。
「她接到幾通電話,有記者打來詢問事情的真相,也有合作的對象打來揚言要撤銷她的設計邀請。」
「該死!」嚴凱尚氣憤地握緊拳頭。
他絕對會讓跟這件事扯上邊的人統統付出代價!
「Jet那里也很急,听說雨櫻不止把身邊的設計圖稿一一完成,還遞出辭呈。」時華風雙臂環胸,斜倚著牆壁緩緩地說。
「什麼!」嚴凱尚難以置信地驚吼。
她居然提出辭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