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定好的食單,阮齡娥才能早早安排好今日做事的順序,于是開席的時候過了午時,所以她早把要先凍好的、要先下鍋炖的全都弄灶火上煮了,而後才又拌了餃子餡讓幾個人下去包,自己則是接著處理其他的事。
等到時間差不多,她才拿了蛋、面粉還有芝麻在鍋里打勻,起鍋,拿了支像大羊毫的筆,沾了點油腥在鍋里輕畫了一圈,隨後,一手筷子一手勺子,將勺子里的糊在鍋里一轉,一個金黃色的圓片就出現了,然後筷子輕輕一夾一轉,一塊黃澄澄的雞蛋卷就這樣一塊塊的鋪在白色盤子里,芝麻和雞蛋的香氣一下子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圍到鍋子邊,尤其是阮齡年和店小二,兩個人都是愛吃這小零食的,更是眼楮發亮的看著。
阮齡娥弄完了要端出去的分,又弄了雞蛋和粉打勻,再度刷了油,煎了起來,另外拿了塊盤子將那雞蛋餅放在上頭,笑著對他們說︰「要真餓了,就先吃點這雞蛋餅止止饑吧。」
店小二和阮齡年歡呼一聲,端著已經放了好幾片的雞蛋卷就跑,留下阮齡娥和孫紹鑫兩個人站在鍋子前。
孫紹鑫嫉妒的看著他們端著喜歡吃的東西跑走,腆著臉看她,「娘子——」
阮齡娥紅了臉,轉頭啐他一聲,「孫公子,我倆還沒成親呢,你可別亂叫,白白壞了我的名聲。」
他痞痞的笑著,一點都不以為意,「反正我們指月復為婚這件事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雖沒說定下什麼時候成親,但是這信物都換了,難道你還能跑了不成?提早叫聲娘子不覺得親近些?」
「走開走開,誰要和你親近了!」阮齡娥實在有些受不了他這個人偶爾露出的厚臉皮樣,忍不住揮手趕人。
而且這婚約的事到現在她也不過說會考慮而己,他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認為她一定就非嫁他不可?!
然而,孫紹鑫要是這麼容易就被趕走的話,他也就不是孫紹鑫了。
他緊緊粘在她身邊,一臉期待的看著她,「不喊娘子那喊名字?也行!齡娥,這許多菜色你在家里也沒做過,我是想家里若能簡單點弄些,偶爾有幾樣菜我就滿足了。」
他一直知道她的手藝好,卻沒想到她的手藝好得可以一個人置辦出上等的席面來,從剛剛開始,那食物的香味就不斷勾引著他肚里的饞蟲,恨不得把那些東西全都扣留下來,留著自己吃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她月兌了他那貪吃的模樣,沒好氣的說著。
真是的!這男人到底是像誰呢?據爹說,孫伯伯是一個以嚴正聞名的好人,怎就生出這樣一個兒子來?
有時候說話混帳得讓人想槌他,有時候死皮賴臉的讓人受不了,加上這愛吃又霸道的個性唉,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他得了承諾,笑咪咪的圍在她身邊,不是偷空模她的小手,就是細心的幫挑著頭發往後撥,不然就是拿著汗巾細細的幫她擦汗。
頓時,這小廚房里的兩個人眼神又曖昧了起來,她雙頰慢慢泛紅,眼楮都羞得不敢看他,他則是一臉坦然的微笑著,動作也更不知收斂。
而已經被遺忘的店小二和阮齡年兩個人捧著空盤子站在外頭,看著里頭甜蜜蜜的畫面,紛紛尷尬的轉過頭去,並面面相覷了一眼,決定這時候還是誰都別進去的好。
那尷尬的氣氛實在讓人無法開口打破啊!
婦人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里,一走進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沖鼻而來,婦人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直直往床邊走去。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床上躺了一個男人,他在見到婦人走進來後才放松緊繃的身體,以沙啞如夜梟般的聲音問道。
「大哥,我見到那個人了。」婦人依舊是細聲細氣的說話,但那話里的陰冷卻足以讓人發寒。
秦中,也就是那日被孫紹鑫和風俊祈兩個人擊傷的那個藍衣人,忍痛低嘎的輕笑。
「想不到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日我們大約尋著方向過來卻只找到一人,正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呢,現在又讓我們遇到了另外一個,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笑完,他頓了頓,「不過那人你是在哪里兒到的?有沒有泄了行蹤引人懷疑?」
那婦人搖了搖頭,一臉自信。
「剛剛在外頭時我頭發披散,遮掩了大半容貌,又加上我那時沒和他們任何一人正面對上,就是那些士兵也只是遠遠的見過,應該是不會有人認出我來的,大哥放心。」
秦中又咳了幾聲,眼神露出一點陰狠。
「那就好,可別像二弟、三弟那樣,因為一時的不注意,落入那些小人的陷阱中。」語氣中有著恨意。
婦人點了點頭,雙手緊緊的握拳,「我明白的,這仇我絕對要替二哥和三哥報。」
若那兩個人殺了她也就罷了,可他們竟然殺了她最愛的三郎,要她怎麼不恨?!
就是上天下地她也要殺了那兩人來血祭她的三郎。
秦中看著她的動作和神情,眉頭忍不住一皺,暗忖著,她若不能冷靜下來,只怕到時候連自己都得賠了進去,不禁面露憂色。
詩會是早就開始的,只是快到用膳時分,那菜色才一盤盤送了出去,直到最後一盤都端出去後,阮齡娥才終于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便拉著椅子坐在外頭,感受外頭沁涼的秋風拂去一身燥熱的美好。
其他人也趁了這個機會休息一下,畢竟等宴席散了之後,他們還得要收拾才能回去。
只是才休息沒多久,剛剛那領著他們過來的婦人又出現在他們面前。
「幾位請跟我來,小姐說了,請幾位于一邊的廂房休息一會,等等還有話要和阮姑娘說。」
阮齡娥也不大清楚這大戶人家的規矩,只知道盡量不要違逆或冒犯即可,更何況只是換個地方休息,也沒什麼不對。
孫紹鑫本坐在一旁,見狀便起身,也想要跟著去,卻見那婦人轉頭又說︰「孫公子,我家少爺請您到前頭去呢。」
風俊祈之前也受了重傷,後來他們兩個各自養傷,很少踫面。
也因最近都沒得到什麼消息而少了聯絡,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問問看,而既然現在他先派人來找,或許是他那里有了什麼進展也說不定,于是他也沒懷疑,就這麼跟著去了。
那婦人見孫紹鑫離開後,便帶著阮齡娥、阮齡年和店小二往旁邊的廂房走去,她先安排了一個靠外頭的廂房安置兩個男孩子,才又帶著阮齡娥一路往里頭一處比較僻靜的廂房走。
被帶到旁邊栽著一片紫竹和有一小潭未干的水潭旁的廂房時,阮齡娥見她打開門,不疑有他地踏了進去,但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只覺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頓時就沒了意識。
那婦人隨手將她扔了進房。這並不是什麼廂房,不過是一間沒清掃過的屋子,里頭滿是灰塵,家具擺設也幾乎都沒有,四周都是破破爛爛的。
婦人一臉陰惻惻的。
「本來是打算直接取你的小命,但若讓你死得太無聲無息,無法消我心頭之恨,就讓你多活一會吧!.」
說罷,她關上了門,轉頭就往外走去,因為她可沒忘了要報仇的正主在外頭呢!
只是才剛要往外走,就看到遠遠的有兩個人正以飛快的速度往這方向而來,她頓時臉色一變,同樣快速回頭,只是畢竟她擅長的不是輕功,很快的,三人的距離很快就被拉近,她的身影清楚的暴露在兩人的眼前。
她咬了咬牙,忖道,本不想鬧得太大引來注意,但這是你們逼我的!
于是,她從懷中模出點火石,又抓了一把干葉子,直接點燃後隨手一扔,那火星頓時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四處,很快的那星星之火變成了足以燎原之勢。
直到那火宛如一片火牆將所有的人都擋在外頭,她才停了下來,隔著蔓延的火勢听著外面那紛擾的人聲和模糊的人影,大笑開來,「哈哈哈……」
稍早,在往前院走的路上,孫紹鑫迎面就見到那個說要找他的風俊祈,痞賴的笑著,「莫非是等我等久了?」
風俊祈在前頭宴上吃了一半,突然得到一個消息,匆匆丟下筷子打算往後頭走去,就見孫紹鑫走來,本來他還想先打個招呼,誰知道孫紹鑫卻迎頭說了一句讓他模不著頭腦的話。
「什麼等久了?難道你不是特地來尋我的?」風俊祈疑惑的問著。
孫紹鑫笑容突然一僵,瞪大了眼看著他,「難道不是你讓一個婦人找我來的嗎?」
「有這回事?」風俊祈搖了搖頭,臉色難看的回道︰「不會的,我如果要讓人進內院傳話,才會找丫頭或婦人,如果是在後頭或外院,我都是直接讓身邊的小廝去的,看來你被騙了!」想著,風俊祈臉色陡然沉了下去。「等等,你說是一個婦人?」
「騙我有什麼好處?難道……」
他心神一凜,和同樣想到一個方向去的風俊祈互望,兩個人同時施展起輕功,往後頭小廚房的方向去。
一路上,風俊祈快速的告知他剛剛得來的消息,說是在城外搜到了一對男女尸體,而那女的尸體正是他府上一個婦人的。
這麼明顯的關系如果他們再猜不透,就該拿塊豆腐自己一頭撞上去!
看來當天那個婦人必是善于易容之術,用了那個法子替自己和那個男人找了個替身混進城里來,甚至可以說那婦人早已經混進這風府里。
一到小廚房,人早已不見蹤影,畢竟在孫紹鑫離開時,那婦人也帶著他們離開了。
孫紹鑫只覺得心越來越冷,又提氣往剛剛那婦人離去的方向找,還未到廂房,就看見那婦人從里頭正走出來,在看見他們後,飛快的轉身離去。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馬上提氣追去,誰知那婦人卻在反身而去時,竟然從懷里拿出打火石,並抓了一把干燥枯葉,不顧于會被燒傷的危險,把枯葉點燃後撒往四處。
風俊祈見狀,連忙停下腳步,準備喚人來滅火,只是在他喚人之際,那火已隨著秋風快速燃起一道火牆,蔓延至附近所有的廂房。
那婦人停下腳步站在烈焰大火後,大笑幾聲,並用陰惻惻的尖細聲音大聲喊著,「哈哈!誰教你們殺了我的三郎,我今兒個總算報了一半的仇,就算殺不死你們,我也要帶幾條人命走!
「尤其是你,孫紹鑫,你那嬌弱的未婚妻就躺在這火的後頭,我等等就再去里頭多放幾把火,只怕等你倆團圓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一具焦黑的尸體了,你該感謝我的,起碼我還給她留了個全尸,哈哈哈」
一听這話,孫紹鑫哪里還能夠忍得住,不管後頭風俊祈的高喊,縱身一跳,踩著還有一點火星的瓦面,朝那瘋女人的方向而去,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墨來了,手里握著把畫著一枝紅梅的折扇,站在那笑聲嘎然而止的婦人面前。
婦人臉色一變,在他舉著折扇對著她而來的瞬間,縱身往後一躍,閃過了攻擊,但她心中很明白,自己絕對不是這人的對手,逃也逃不了,所以既然不能求生,那麼她也一定要抓個墊背的死在他面前。
她剛剛放火形成一道火牆,不過是為了攔住外頭的人,沒想到孫紹鑫竟不怕死的就是踩著火也要跳進來,她現在只能想辦法多拖一點時間,讓這火蔓延得更快更廣,那麼她就算是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