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少給我眉來眼去,允帆,第一次出現這種新聞我就算了,那天你明明在家,我當記者胡說八道!但是一個星期出現四次這種丑聞,你們嫌連家還不夠惹人注意?」
自從這個女人露面,狗仔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一直纏著連家不放。這種新聞又不是多正面,鬧得厲害了,難免影響家族生意。
「爺爺,狗仔都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您怎麼還這麼介意這個?我不是天天都和您去公司嗎?哪有機會去找弟妹?」連允帆好言解釋給他听。
連老太爺瞪向範成愉,「那妳呢?」
範成愉蹙了下眉,心底忽然豁然開朗,她終于明白雲昶那句話了!她低眉順目,「大哥說的都是事實。」
因為低著頭,她看不到連允帆看了她一眼,好像十分震驚。
「我是在問你!你這些天都在干麼?」連老太爺繼續吠,不過在吠之前又看了連允帆一眼。
「我都待在家里,足不出戶。」
連老太爺眯眼,「哪個家?」
範成愉看了連允帆一眼,垂眸,什麼都不說。
「允帆,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這個女人說。」連老太爺下令。
連允帆走過她身邊時,忽然道出兩個字,「聰明。」難怪有人跟他說,只要按照計劃走,即便不說破,這女人也能很快領悟到他們要做什麼。
她的配合度,果然很高。
範成愉轉了轉眸,仍舊沉默。
氣氛忽然變得很冷清。連老太爺端坐在沙發中央,雙手交握著拐杖,默默瞅著她,良久後才咳嗽一聲,「怎麼,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齒的,現在沒話說了?」
「我以為是老爺子您有話要對我說。」範成愉隱隱覺得他的話很奇怪,至少,他的口氣不像人前那麼暴戾。
「蘇毓寶,你實在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連老太爺重重一嘆。
範成愉抬頭,眉心微皺看著他。
「當年我要趕你出連家時,你是怎麼說的?跪在我腳邊,求我讓你和允康在一起,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你不是死都要和允康死在一起嗎?」連老太爺凌厲地看著站出。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毓寶真的這麼說過?那她後來為什麼會選擇那種死法?
姊姊過世時,她面對一團混亂,沒有機會深想這個問題,現在想來,實在很不對勁!不,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姊姊是個本質的女人。
連老太爺冷笑,「年輕人,竟然比我這個老人家還健忘。當年我趕你出祖宅時,我讓你和允康離婚,結果你不肯,說什麼除非你死,否則絕不離婚!現在怎麼,要自打嘴巴?」
「那我兩年多前要離婚,您為什麼又不同意,甚至用繼承權威脅連允康?」範成愉奇怪。
連老太爺露出一抹復雜的眼神,「我為什麼不同意嗎?老實告訴你,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們離婚,留你在連家,只會敗壞名聲,我想不到任何好處。」
範成愉差點飆粗口,她提醒自己對方是老人家,不能太爆發。「可是連允康不同意離婚,不就是因為你的遺囑嗎?」
「遺囑?」連老太爺輕蔑地看她一眼,背過身,「叫允帆送你回去。」
然後,再不看她一眼。
回到洪鳳恩的公寓,範成愉窩在床上,翻看著這幾天的八卦報紙,這些狗仔很厲害,僅憑借連允帆和她出入公寓的照片就能推斷出他們有染,拜托,連允帆那天送她回公寓就立刻走人了,他們也能產生這種聯想?
「為什麼連老太爺會說那樣的話?」
她一邊看報紙,一邊在電話里和汪雲昶講今天發生的事,末了問他這個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
他的回應是一聲輕笑。「成愉,人生本來就是一盤棋,有的時候我們是下棋的人,有的時候我們是棋子,明白了這個道理,可能你會好受些。」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你最近說的話總帶禪機?」
汪雲昶打個哈欠,「可能是那次和你一起求簽讓我得道了。」
「還成仙了呢!我在和你說正經的。」竟然敷衍她?
「我也是啊,成愉。還記得嗎?那次的簽詩說我今年會得佳偶呢。」他漫不經心地扯開話題。
範成愉沒好氣,「我已經跟你說過恭喜了。」
「是啊,你還跟我說……」他把話拖得好長好長。
「那是你趁我不注意拐我說的。」她連忙打斷他。
汪雲昶笑道︰「我不介意你在清醒時再說一遍,例如現在。」
「我現在沒資格和你說這句話。」她悶悶地說。
「你明白就好,成愉,想要得回那個資格,接下來,就配合我的話去做。」
她聲眉,「可是……」
汪雲昶微笑,聲音篤定,「放心,成愉,我早告訴過你,這不過是一局棋,要嘛我們大獲全勝,要嘛我們全盤皆輸,與其被動等待,我們不妨主動一點。」
「有什麼用?現在姊夫根本連見都不見我!听連老太爺的意思,他也早就想把我給‘休’了,可也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一時的氣話?」
「總有辦法的,事在人為。」汪雲昶笑起來,「畢竟,你不是孤軍奮戰。」
「是啊,我還有你和鳳恩。」她低語。
「咳!」汪雲昶奇怪地咳嗽一聲,「或許不只。對了,成愉,妳了解香港人的習俗嗎?」
「習俗?」範成愉皺眉,「不算了解,我根本很少在香港。」
「驚蟄日這天,會有很多老人家到鵝頸橋去打小人。」汪雲昶笑笑說:「知道什麼是打小人嗎?」
「知道,你是建議我去打小人?驅霉運?」
他提醒她,「明天就是驚蟄日了。」
可是,那些狗仔日夜不停地跟著她……她靈光一閃,「你是說……」
「成愉,能不能讓那首簽詩說中,我今年能不能得佳偶,一切都依靠你的表現了。」他意味深長。「還是那句話,最會欺騙人的,首先是人的眼楮,其次才是人心。」
將他的話前後連貫起來,她懂了!「雲昶,我在想,如果我有資格對你說那句話時,你還會不會臉紅?」
「成愉,那麼你要努力拿到這個資格才會知道答案。」
接下來的兩個月,狗仔瘋狂追逐「蘇毓寶」。
驚蟄日,她現身鵝頸橋,和一群老人家一起打小人。照片上,她面目猙獰,下手狠辣,那種瘋狂賣力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她究竟受到什麼刺激。聯想到最近她和洪鳳恩以及連允帆的緋聞,狗仔影射她打小人的目的,恐怕不是驅霉運那麼簡單,還有詛咒誰的意思。
一周後,她又被拍到從某五星級飯店出來,狗仔在飯店外守候很久,沒有看到她的緋聞男女友出現,倒是連二少在兩個小時後從那間飯店出來。新歡舊愛,蘇毓寶的感情生活再添神秘一筆。
兩周後,她又出現在蘭桂坊附近的一家同志酒吧,被狗仔拍到她和一個女人在門口拉拉扯扯玩曖昧,那個女人不是洪鳳恩。
很快的,有人向報社爆料,蘇毓寶這一、兩個月居住的公寓,其實是洪鳳恩名下的不動產,最讓人驚訝的是,連家大少爺連允帆也在那棟大廈里有置產。
「這些狗仔也太神奇了吧?」範成愉語帶驚嘆,「我都沒有看到他們出現在我周圍耶!他們怎麼拍到的?而且,」她研究報紙,「那些角度都捕捉得很巧妙,看起來好像真有那麼回事。」
汪雲昶只是笑,「放心吧,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你別太驚訝就好!」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知道什麼卻沒有告訴我?」
「那是因為你當局者迷,我一直都在告訴你。」
「最會欺騙人的,首先是人的眼楮,其次才是人心,是這個嗎?」她問道。
「聰明的女孩,你很快會全部了解的。成愉,記住你要的結果就好,如果過程中有讓你不開心的事,你統統不要理會。」他緩緩地說︰「當然,我也不介意你到我懷里來哭,超人的懷抱,永遠都為你敞開的。」
她因為這句話而感覺溫暖。「雲昶……」還是沒有資格對他說那三個字啊。
他溫柔地回應,「成愉,我明白的。」
她暗暗下決心,等到有資格,一定要對他說那三個字。
幾天後,忽然有家報社將蘇毓寶之前在酒吧門口和女人拉扯的照片放大,照片上的同志酒吧門口,蘇毓寶的身後有兩個男人勾肩搭背,其中一個男人正是蘇毓寶的丈夫連允康。
範成愉天天看娛樂八卦,被這則新聞給徹底震撼了。她獨坐在沙發里,任黑暗包圍自己。
連允康是同性戀?!
她腦子里忽然一團亂。
如果連允康是同性戀,那麼毓寶死時,他的傷痛憔悴、落寞絕望,難道是在演戲?
是的,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毓寶最後會選擇死亡這條路吧?她忽然篤定了。
毓寶是發現事情真相後不堪忍受才走上絕路的?那個自己深愛的男人,一見鍾情的對象,跪在地上求也要求在一起的男人,其實根本不愛自己,或者根本不愛任何女人?
最會欺騙人的,首先是人的眼楮,其次才是人心。
忽然想起汪雲昶一直對她說的話。難道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連允康騙她的理由是什麼?對照連老太爺的話,如果跟遺囑無關,連允康根本不必找人冒充毓寶。
拖著不讓她離婚,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她驚跳起來,想到一件更奇怪的事——那天,是連大少叫人送她去那間酒吧的!
也就是說,連大少根本也知道?而且在幫她?為什麼?為了連老太爺的遺產?層層謎團讓人越想越驚疑,範成愉抓起電話,撥給汪雲昶。該死的,電話竟然不通。
她又打給洪鳳恩,竟然也不通!
這兩個家伙在搞什麼鬼"
「你確定他會來?」會議室里,連允帆笑看著對面的男人一眼,目光有幾分驚訝、幾分惺惺相惜。
這個男人,這麼甘于平凡,實在太可惜了!
那人淡淡一笑,「確定。」將進路退路都封死,只不過要一個于大家利益都無害的結果,傻瓜都知道該怎麼抉擇。
連允帆掀眉,「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參透這一切的?」
他聳聳肩,「我喜歡從結果來找原因。」而不是單看表象會通往什麼結果。
「而且,我相信沒有純粹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這一場年度大戲里,每一個人都有所求,找到各自的結果再來擊破,就顯得容易多了。
連允帆敢唇,正要說什麼,秘書忽然叩響門板,「連總,老爺子來了!」
兩個男人相親一笑,連允帆連忙起身迎接,「爺爺,您怎麼突然到公司來了?」
連老太爺看看會議室里的客人,「這是那位汪先生?」
連允帆點頭。
「連老太爺,您好記性。」汪雲昶不咸不淡的一句。不過上次在宴會上打了個照面,就記得清清楚楚。
「允帆,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和汪先生說。」連老太爺吩咐。
連允帆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汪雲昶一眼,恭敬地點頭應允,「好的,爺爺。」
他還順手將會議室的門帶上,阻隔所有的聲音泄露。
連老太爺跛步過去,在會議桌的男一頭坐了下來,咳嗽兩聲,「汪先生,有什麼話,你就明說吧!」
「連老太爺真是快人快語!」汪雲昶微笑看著他,眼光里有和老狐狸斗智時才浮現的奸詐狡猜,「我是為了蘇毓希而來。」
連老太爺眼眸微眯,「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汪雲昶搖頭,露出笑容,「不,我想您明白的。」不然怎會接到電話就趕來會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有話直說。」連老太爺別開臉。
「請您高抬貴手,放蘇毓希自由,她對您和您的孫子,沒有任何威脅。」汪雲昶誠懇地說。
「蘇毓希都死了好多年,還談什麼自不自由,如果不是她姊姊嫁入連家,這個人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正是這樣,你們才選擇了這個方式困死她的未來,不是嗎?」汪雲昶直視他的眼楮,沒有一絲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