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分鐘左右的航程,他悲慘的狂吐了三次,最後臉色慘白呈癱軟的弱雞狀態死當在椅子上,可是她臉上始終沒有不豫之色,依然那麼溫柔,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甚至還四處去求那些看笑話的乘客。
「請問有人有帶暈船藥嗎?.拜托給我一顆好嗎?謝謝,謝謝……」
盡避吐得半死不活,在那一剎那,他楞楞地看著她。
她……不覺得他丟臉嗎?
「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不然就應該假裝不認識你。」花小姜眸光低垂,也想起了當時的點點滴滴,心微微揪痛著。「一個人尷尬總比兩個人丟臉好。」
趙子安回過神來,一顆心因歷歷在目的往事而悸動激蕩,他溫柔地看著她,「不,我從沒見過比你更懂事的女孩了。」
真的懂事嗎?如果當時她真懂,那麼後來也就不會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了……
花小姜面色微微黯然,隨即若無其事地笑道:「現在不一樣了,要是你再暈船,我會直接把你推下河去,讓你用游的游到八里,就不會暈了。」
「今天淡水氣溫只有九度!」他假裝倒抽了口涼氣。
「嗯,也對。」她摩掌著下巴,故作沉吟。「而且你要請我吃飯呢,若是游一游皮夾掉了就糟了,為防萬一,你現在先把皮夾給我吧!」
「可以留一張信用卡給我嗎?」趙子安還真的掏出皮夾,慢吞吞又可憐兮兮地她不由噗地笑了出來。「算了,攔路打劫不是我的風格,而且搞不好你皮夾里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要是曝光了怎麼辦?」
「也對。」他笑腕她一眼,邊收回皮夾邊半真半假地道︰「不能讓你發現里面藏了一兩個之類的……」
「變態狂啊你。」她又好氣又好笑。
「所以說,有些秘密還是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好。」他揉揉她的頭頭,笑咪咪地補了一句:「免得我純情小生的形象在你面前毀于一旦。」
「你純情?」還真敢講,花小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早上吃的蛋餅都快吐出來了。」
「給點面子好不好?」他撒嬌地把頭靠在她小巧肩頭上,「我已經進步很多了。」
「嘿啊。」她戲謔地道︰「從一樓進步到二樓,然後目標是一。一大樓。」
「這也太嚴格了吧?」他吸了一口氣。
「所以繼續努力吧。」她拍拍他的頭,眼神掠過一抹狡獪。「對了,不如唱首歌來听听吧,讓你一下子跳兩層樓,要不要?」
「不行!」唱歌是他的死穴。
「就算為了我破例一次都不行嗎?」花小姜充滿希冀的看著他。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什麼都行。」趙子安臉色很是難看,抵死不從。
「好吧,放你一馬。」早在十二年前,她就听聞過趙子安上音樂課都死不肯開口,甚至不惜當場翻臉走人。
雖然很好奇他的歌聲能可怕到何種地步,不過做人也不能太得寸近尺啦!
「如果我表現不錯,要給我什麼獎賞?」他松了一口氣,興致勃勃地問。
「你想要什麼?」
「搬過來跟我一起住。」顯然這個念頭已經在他腦海里縈繞多時了。
「我不喜歡同居。」她咬著下唇,雙頰浮現一絲紅暈。
「你不想要每天在我懷里醒來嗎?」他眸光熾熱地凝視著她,嗓音低沉誘人。
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口是心非地道:「想得美。」
「小姜--」
「想我改變心意,那你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她嘴角輕輕上揚,語帶暗示。
「沒問題!」他咧嘴笑了,佔有欲濃厚地將她環得更緊。「看我的。」
花小姜滿足地靠在他懷中,在這一刻,再度感到無比的幸福。
眼看冬天就要過去了,春天難道還會遠嗎?
九天年假,他們天天都膩在一塊兒,像極了初嘗愛情的小情侶,又像是一對已經結婚了很久,情感濃厚又默契十足的夫妻。
這九天,花小姜負責下廚,趙子安負責洗碗,兩個人最愛的時光就是坐在沙發上,抱著盆女乃油爆米花,一起看她寫的八點檔和外國影集。
「看完八點檔再看影集,這樣對我這個本土劇編劇真不公平。」她有時還是會忍不住小小抱怨。
「這樣才有洗三溫暖的感覺。」
「喂!」
「開玩笑的。」趙子安笑著摟摟她的屑,賠罪地在她額頭印上一吻。「我有說過我真的很喜歡看你寫的東西嗎?」
「以前或許是,但是現在……」她眼神里有一絲忐忑,「我現在寫的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有以前的好,現在有現在的趣味。」他低頭看著她,眼底盡是真誠。
「別瞧低了自己,怎麼說這也算是影視界的一奇,不是嗎?」
「為什麼明知你是在安慰我,我卻沒有被安慰了的底覺?」她澀澀道。
「想要雅俗共賞是很難的,你不需要贏得每一個人的掌聲,只要記得,有一大群人每天都守在電視機前,等待著你筆下最新的劇情出現,這樣就足夠了。」他微笑的鼓勵她。
花小姜怔怔地望著他,心里的不安和莫名自卑感,在這瞬間像是得到了最溫暖的救贖和平撫。
「不過他們家的門以後可以記得上鎖嗎?」趙子安看著電視里王自強家的門又被龐玉蓮一推而入時,終于忍不住提議。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
「我是認真的。」這可是忠實觀眾發自內心深處最由衷的建言。
她笑得更大聲了。
再長的假期都有結束的一天,當年節熱鬧的氣氛漸漸消退,整座城市又開始了緊湊忙碌的腳步。
花小姜恰恰相反,過完年後,「為愛向前行」光榮下檔,接檔的是另一個編劇前輩的作品「伴我一世人」,她終于可以松口氣,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成天只要吃飽了睡、睡醒了看小說、看影集,閑來無事逛逛書店,然後等趙子安下班後,一起吃晚飯。
雖然平凡,這種家的感覺,卻是她盼了多年的、真正的美夢成真。
這天晚上,當他們吃完花小姜親自包的鮮肉韭黃水餃,正喝著趙子安親手煮的拿鐵咖啡時,他突然拿出一只牛皮紙袋遞給她。
「這個給你。」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給我的?」花小姜有些疑惑地打開紙袋,抽出里頭的文件。「內湖一品軒大廈A棟五樓十號……這是什麼?」
「你看清楚上頭的名字。」
「房屋所有權人……花小姜。」她嚇了一跳,猛然抬眼盯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f」
「我不想再看你每天樓梯爬上爬下的,太辛苦了。」他柔聲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瞧不起你買不起好房子,我只是希望你能夠住在有電梯,管理又安全森嚴的地方。假如我不在,晚上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見,我會很擔心。」
「我在這里住五年了,雖然交通沒有台北市那麼便利,但是這里的環境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她笑了笑,「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在這里嗎?」
「可是過兩天我得回美國一趟。」他修長的手指溫柔地輕撫過她彎彎的眉。
「你要回美國?」她呼吸一窒,月兌口問:「什麼時候回來?」
「我去辦點事,大概停留半個月。」他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而且回來後,我可能會搬回大直住一陣子。」
花小姜看著他,不知怎的,心里升起模糊的不安感。
也許是太習慣了有他在身邊,每天只要打開門就能看見他的日子,所以當知道他要搬回大宜,不能再每天朝夕相見後,她突然覺得有點害怕起來。
她早該想到的,既然他們之間已經誤會冰釋,關系也塵埃落定了,他沒有理由一直強迫自己住在這麼不方便的地方,每天早上還得多花四十分鐘塞車塞到華海集團所在的內湖園區去。
為了挽回她,他已經做了太多的付出、太多的犧牲,她怎麼還能再讓他住得那麼委屈呢?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趙子安有些緊張,緊緊握住她的手,「你不喜歡我這樣的安排嗎?」
「不是。」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朵笑來。「沒有,我只是有點驚訝,沒有不高興。」
「那麼你願意搬到內湖了?」他釋然地松了口氣,「太好了,明天我就叫搬家公司幫你打包--」
「不,等等。」她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趙子安困惑地看著她。
「我已經習慣住在這里了,而且搬家也很麻煩。」她望著他,語聲溫和地道︰「其實只要兩個人相愛,住在哪里、住得遠不遠都不重要,也不是問題。」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願意住得離我近一點?」他的眼神黯然了下來。
「因為我不想有被金屋藏嬌的感覺。」她嘴角微微上揚,打趣道。
他目光憂郁而復雜地直視著她。
「我開玩笑的。」她趕緊解釋,「我真的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我只是……唉,可能是想到你要回美國,接下來的半個月都看不到你,所以心情有點亂吧。」
趙子安繞過長餐台,張開雙臂將她攬進懷里。
「小姜,你相信我,我這輩子只愛你。」他的臉深埋在她柔軟的頸項,堅定的立誓道︰「這輩子,心都是你的。」
花小姜先是有一剎那恆仲茫然,隨即心一暖,雙手環著他的腰,輕拍他堅實的背。
「傻瓜,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要離開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準再離開我……」
「趙子安,」她踮高腳尖,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這輩子,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愛已太多、太濃,就算是孽緣,她也早已注定和他一生一世糾纏個沒完,就算再想清醒抽身,也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他終于回美國了。
花小姜沒有到機場送他,她只是獨自坐捷運到淡水,坐在堤岸邊,仰望著霧色茫茫的天空,想象著那高空天際長長劃過尾雲的飛機,上頭坐著的是他。
盡避嚴辭斥責了自己好幾回,她還是不禁要猜想,他這趟回美國要辦的正事,可與她有關?
「別想。」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冰涼的空氣,自言自語,「不要許下希望,就不必擔心失望,過多的妄想會帶來凶兆,還記得十二年前在SOGO百貨前的你嗎?」
可是趙子安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趙子安了。
腦海一浮現他的身影,花小姜臉上不禁揚起溫暖的笑容。
她十分確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事實--他是真心愛她、真心對她好的。
她看得出來,這次是真的。
接下來只要靜靜相守、靜靜等待,一切水到渠成、開花結果,所有曾經遺失的幸福,都會再回來的。
就像陸明月和李嘉陽,雖然歷經了分別,但只要有緣,最終還是會走在一起的。
花小姜眸底蘊著笑意,滿足地呼了一口氣,愉快地起身,漫步走過堤岸的石板路。
然後兩天、三天過去了,她每天都會接到他傳來的簡訊,雖然只是簡短的兩三句,關心她好不好?有沒有記得吃飯?卻是那麼深刻而清楚地傳達著同一個意思--我想妳。
她明白,真的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