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這個做姊姊的,就先來關心一下弟弟的終身大事吧。」牧晚晴抓住機會,笑咪咪地道,「不知那位駱大小姐可合少莊主的意?」
她秀眸閃亮,月光下隱有華彩流動,慕容則看得入神,隨口答道︰「還可以。」
他最喜歡用這三個字來顯示自己眼光高,牧晚晴翻翻白眼,繼續問︰「有意迎娶她入門嗎?」她忍了又忍,語氣里還是稍微泄露出一點酸味。
「沒有。」
這麼干脆的回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是說還可以嗎?」
陪她玩玩也不錯。打定主意,慕容則神秘地壓低嗓音,「做朋友可以,但達不到做我妻子的標準。」
「標準?什麼標準?」難怪這幾年提親的他一個都沒答應,原來心中早有標準,這一點,怎麼那個蘇劍小媒公沒提到?他的標準一定很高吧。牧晚晴的心怦怦跳,焦急地等他開口。
「一,她必須是牧家的女子。」
啊,原來是他的表妹之流?娘的娘家人支系龐雜,族人無數,一時很難找出答案。牧晚晴腦中瘋狂地掠過無數人名和年歲資料。牧以柔?不對,她比小則大了五、六歲,孩子都有幾個了;牧安玫?也不對,她長得比自己還丑,小則一定看不上她;牧……
牧晚晴一會皺眉苦苦思索,一會松口氣,一會又瞪大眼楮仿佛想起了什麼,神色變化極快,慕容則看了許久,嘴角微翹,緩緩道︰「二,她年紀雖然比我大,其實比我小。」
這、這是什麼話?牧晚晴仔細打量慕容則,腰桿筆挺,眼神清明,這不是挺健康的一個人嗎?怎麼會說這麼奇怪的話?
繼續想。
年紀有變化,那可能是改過生辰八字。那為什麼要改八字呢?除非算命先生算過,說命中有難。
對了,肯定是這樣,像她出生是在小則之後,但是八字一改,明里就比小則大了。好,與小則差不多大的牧家女子,那就是——牧萱然!不過,她都過繼給柳家了,不能算是牧家的女子了吧。
再想。
「三,她是個傻瓜。」
啊?牧晚晴徹底呆掉。
牧家幾代都沒出一個傻子,再說,若有人願意娶個傻子,那他自己應該也傻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小則寧願娶一個傻瓜也不要她?
她想啊想,再也想不到答案,決定就直接間吧。
「她到底是誰?」牧晚晴的語氣極度失落。
她沮喪的樣子看得慕容則微微笑。「傻瓜。」
牧晚晴根本沒來得及听清楚他說什麼,就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他笑了。月光朦朧,荷塘粼粼,他笑了!
他的眉眼一彎,仿佛無數蓮子都掉到了自己嘴里,清香漫溢,那麼甜、那麼美。
突地,「咻」的一聲,一粒蓮子飛進她微張的嘴。「這是最後一顆了,」慕容則揚揚手里空落落的蓮蓬,「還要不要?湖心的蓮蓬最大最好,我去采。」
她猛力點頭。
怎會不要。最好日日夜夜都有這荷香相伴。天哪……他笑了……
慕容則在荷塘上方飛掠,腰桿輕折,便從這頭到了那頭。
他的速度太快,恍然中只覺一道黑影飛過,若不是衣袂翻飛,她一定以為那只是風的影子。
這就是慕容家精妙絕倫的輕功啊,為什麼當初自己死活都不願意學呢,就算只是用來摘蓮蓬,那也美得很哪。
正懊惱的時候,一個大大的蓮蓬塞到自己手里,圓鼓鼓的,好像在朝著自己笑。
「喜歡吧,我來剝。」
牧晚晴趕緊擋住慕容則的手。「不行不行,這一個我要留著。」
「那我再摘一個來吃。」慕容則不以為意,腳尖輕點,又向湖心飛去。
罷剛摘下的蓮蓬還滴著水,牧晚晴珍而重之地捧著,不在乎弄濕了衣裙。
對了,她想起來了,那幾句詩是這樣的——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畫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小時候胡亂背的句子,原來竟是這般甜蜜。她一遍遍地念,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蓮心——徹底紅哪。
慕容則一襲黑衣,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屋頂上,仿佛他生來就是屋頂的一部分,在他的面前的屋頂,揭去了兩片瓦,可以方便地觀察屋子里的動靜。
底下,駱九鶴的靈堂內,駱天磊和駱天秀正坐著守夜。
「你讓那丫頭過來干麼?」駱天磊沉思後開口。
駱天秀盛氣凌人地說︰「這你別管,到時候還請你避讓一下,不要妨礙我們說話。」
「你記得問問她和慕容則之間的關系,我覺得她很可疑。」駱天磊耐下性子叮囑。
「可疑?」
「你先別問這麼多,弄清楚她的出身就好。還有,你要記住,師父中毒的情況不能隨便亂說。」
駱天秀不滿他命令的態度,冷笑道︰「我看沒這個必要,這毒多半是自己人下的,防她不如防你。」
駱天磊勃然變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隨便說說,這麼緊張做什麼,莫不是你心里有鬼?」駱天秀尋思起他的表情。
「一派胡言!」駱天磊斂容斥道。
僵持間,小玉領了牧晚晴進來。
見她手里捧著個蓮蓬不放,駱天磊皺起眉頭。這女子也太不懂規矩了吧,以為是來玩的嗎?
披麻帶孝的駱天秀一臉悲戚地迎上去。「牧姑娘,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駱天磊冷哼一聲,吩咐小玉好好照顧兩人,頭一甩出去了。
「別睬他。」駱天秀親熱地拉著牧晚晴坐下,「這守夜雖是女兒應盡的孝道,不過我一個人未免感到冷清,牧姑娘能答應過來陪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牧晚晴勉強笑了笑。「不客氣。」
若不是為了查清駱九鶴中毒的始末,她才不會來哪,她和慕容則兩個花前月下聊得正開心時,居然被叫來陪死人,想想就火大。
「我從小沒有娘親,一直和爹相依為命,明天就要出殯了,今晚一別……」駱天秀眼眶一紅,說不下去了,此刻,站她身後的小玉遞上絹帕,駱天秀便一邊擦,一邊哽咽道︰「這一別,再無相見之日了,從此天秀身邊就沒有親人了,嗚嗚嗚……」
「人死不能復生,駱姑娘節哀順變。」這種話好虛無啊,其實她想說,嫁了人後就又有親人了。
「听說經牧姑娘修容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知道可曾見過像家父這般的?」駱天秀哀戚地問。
「沒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傷口。」
「家父他死得好慘哪,多虧牧姑娘神技,修容之後家父就像睡著了一樣,此番恩德,天秀不知如何報答。」駱天秀站起身來,就要拜倒。
牧晚晴趕緊拉住她。「這沒什麼的,駱姑娘別放在心上。」
駱天秀見她身單體薄,自己若暈倒了怕她接不住,于是福了福,婀娜地坐回位置,嘆口氣道︰「如今府內人心惶惶,都怕中了這無影無形之毒,難為牧姑娘和慕容公子幾位還留在這兒。」
她可不是自願的,還不是因為某人不放她走。
見牧晚晴不答,駱天秀又道︰「姑娘姑娘的,听起來太生疏了,牧姑娘既是慕容公子的表姊,那天秀可得喊一聲牧姊姊了。」
牧晚晴心里老大不情願。駱天秀雖然好看,畢竟不是小泵娘了,被這樣的女人喊姊姊,別人還以為自己多老呢。
「駱姑娘看起來成熟大方,這聲姊姊我怎麼擔當得起。」
駱天秀的淚頓時滾滾而下,「原來牧姊姊嫌棄天秀……」
「不是的不是的,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能跟美女計較,不能跟柔弱的美女計較,不能跟喪父的柔弱美女計較,牧晚晴拚命安慰自己。
駱天秀欣喜地抱住牧晚晴。「姊姊!」
幸虧機靈的小玉看出牧晚晴被壓得喘不過氣,將駱天秀拉回座位。「大小姐,你們坐下慢慢聊。」
拭拭淚痕,喝口茶,駱天秀微笑道︰「姊姊,長夜無事,我們來說說貼心話吧。」
「好啊。」牧晚晴微笑道,腦子里的弦卻立刻繃緊。這個勁敵,她必須提起精神,小心應對。
「姊姊和慕容公子到底是怎樣的表親關系?」
「遠得很,一表三千里那種。」
「話雖如此,但牧家畢竟是數一數二的武林世家,牧姑娘出身不凡,想必夫家來頭也不小吧。」
「我未曾訂親。」
「不會吧,姊姊家人竟不著急?」
「不急。」
「哦……姊姊有意中人沒有?」
「有。」又不是皇上選秀女,事事問這麼清楚干麼?
駱天秀目光灼灼地盯著牧晚晴。「是誰?」
慕容則一直淡然听著屋下閑聊,此時瞳眸突顯厲色,盯住駱天秀按上劍柄的手不放。
「……請恕我暫時保密。」雖然她很想昭告天下說是慕容則,但轉念一想,自己武功差到跟沒練過一樣,駱天秀若為了鏟除情敵而動了殺意,那可就糟糕了,做人還是低調一點好。
「慕容公子與姊姊年歲相當,姊姊沒有考慮?」
「他啊……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和我成婚。」佛祖在上,她從來不撒謊,她朝思慕想要嫁給某人,某人確然理都不理。
「看來姊姊並不是慕容公子心目中的妻子人選?」駱天秀語氣甚是惋惜,神情卻隱隱顯出傲慢之意。姿色平平的牧晚晴哪能跟自己比。
「呃……」這也太傷人了吧。想起剛才在荷塘邊他說的三個古怪條件,牧晚晴臉有豫色。
駱天秀繼續道︰「傳言慕容公子拒絕了所有上門提親的人,不知道這里面是什麼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