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攏了她伸出的手指緊握在掌心,文少然正兒八經一笑,「妳不說我也知道,所以妳可以當做自己沒說過。」
「那多謝了!」向幼藍沒好氣的說道。
想想今日他找自己過來的理由,又有些不好意思,「對了,我今日睡著了,沒來得及幫你看帳簿,明日吧,明日我看薇兒要不要過來幫你,她精通這些東西。」
「妳現在不怕小薇兒太過靠近我了?」想起以前的糗事,文少然戲謔的笑。
「你嘲諷我。」義正言辭的瞪他一眼,向幼藍想想當初自己的想法,也有些尷尬。
曾幾何時,她甚至想過要放開文少然的手,因為在之前有段日子里,二妹向幼薇見到他之後,兩人一見如故,倒比她與文少然來往的更密切一些,看著妹妹和他站在一起開懷大笑的模樣,看他手把手指導薇兒的功夫,看他們並肩站在桃樹下,人面桃花相映紅,美好得讓人心碎,她實在是不得不懷疑自己錯愛了人。
所以,她總是讓自己默默離開三人在一起的場合,想著成全妹妹,也成全自己喜愛的男人。
原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她以為自己拿得起自然放得下,可事情發展到最後確實有些難以預料,他親口說出心愛的人是向幼藍,從沒有別人,還霸道的讓她不準接近身邊其它的男人。
愛實在是很自私的一件事呀,因為放不開,她甚至沒有親口問過薇兒的心意,就一意孤行的選擇相信文少然的表白吐露,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確定二妹到底怎麼想的,當初他們兩人間親近不是假的,那些相處的日子也不是假的,再加上這些日子薇兒的郁郁寡歡,怎麼能讓她不起疑心。
說起來,也正是之前文少然曾帶著薇兒去外面游玩,後來又有一次,薇兒外出替爹辦事,那時文少然也剛好不在卞城,那次薇兒回到家後便沉默寡言,大病一場,還常常神思恍惚,難道不是為情所困?如果是,那個男人會是誰?
身體猛地顫栗一下,向幼藍不敢再想下去。
看她神思恍惚的模樣,文少然就有不妙的感覺,一臉無奈的皺起眉,「妳不會還在懷疑我對薇兒心懷不軌吧,都多久的事了?」
驀地沉默下來,向幼藍勉強一笑,垂下的眉睫遮掩自己的心思,「沒有。」
「我要听真話。」
長長地沉默之後,向幼藍抬頭凝視眼前的男人,「薇兒自從回家就一直悶悶不樂,有一次還問我,一直想著另外一個人是代表什麼意思,還有一次,她在病中喚你的名字,一直問為什麼?」
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文少然仔細的揣摩著該怎麼說出這件事,「藍兒,小薇兒是妳的妹妹,所以我也一直把她當成我的妹妹對待,別無他想。至于女兒家的心思,我真的不能說太多,畢竟這是她的事情,如果小薇兒不想對你們說,我說出來也許會傷害到她,不過我可以保證,她念念不忘的那個人絕不是我,至于說問我為什麼……」文少然苦笑一下,「她也許是想問我,為什麼不讓她喜歡那個人吧。」
「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雖然我不能說清楚他是誰,但是這樣做是為了薇兒好,她這一次真的愛錯了人,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垂著頭沉思許久,向幼藍突然抬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
這樣的一句話,抵得上千言萬語,再不用多說什麼,只要一句相信,好像就可以抵擋所有的質疑,也許,只是好像而已。
臉上重新露出笑顏,向幼藍環著他的腰靠上去,「既然這樣,那我明日就請薇兒來這邊幫你看帳簿,彌補我今天睡懶覺的錯誤。」
「妳呀,有時候聰明得可愛,有時候又笨得可愛。」挑眉一笑,文少然瞥一眼書桌上的大迭帳簿,「這些東西哪里能難得到我,妳也太小瞧我了。」
「夜郎自大,那你做什麼還非要我來這邊看帳簿?明知道我不喜歡看這些。」
「因為我太過貪心,想多看妳一眼在我身邊的模樣。」
把玩著手里的環佩,向幼藍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掩飾不去。
「不過是一個小玩物,怎麼這麼開心?」順手搶過那小東西,文少然好奇,「如果妳喜歡這東西,我讓人買來更好的給妳。」
「這件不一樣。」向幼藍赧然,「遇見你前我去庵堂祈福,師太親手贈我這吉物,說我只要戴在身上,定然能遇到如意郎君。」
「這些話妳也相信。」愛憐的模模她臉頰,文少然全副心思都被眼前的人吸引,手里的事情怎麼也做不下去。
嬌俏的吐吐舌頭,向幼藍抿唇一笑,相信!為什麼要不相信?
文少然一定就是上天賜給她的如意郎君,她一直這樣堅信,在遇到他之前,自己從來沒如此瘋狂喜歡上一個男人,即便追求者中不乏相貌英俊、家世不凡的男子,可她從未心動過,甚至以為此生不會心動。
也許是上天垂憐,文少然陰差陽錯來到這個地方,相遇,相愛,這難道不是上天賞賜的姻緣。
「少然,我都從來沒問過,你的家人呢?」興致突來,向幼藍淺笑,「你好像從來沒提過家在哪里?」
含笑的眸驀地飄過一絲陰郁,文少然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家人,他們離卞城府很遠。」
「那你怎麼一個人出來,還辛辛苦苦進了青幫,我听爹爹說那里面龍蛇混雜,幫主仗著龐大勢力控制了南北漕糧,每年都要和朝廷發生沖突,實在不是什麼久留之地,若你想從那里離開,我可以讓爹爹幫忙,總還說的上幾句話。」
文少然身處青幫,這是向老爺一直很擔心的事情,多次提點向幼藍勸說,說他能力不可小覷,短短一年從幫眾坐到副幫主的位置,可要想踏實過日子,那里實在不是一個好去處。
很少听到向幼藍提起青幫,文少然垂下眼眸,並不回答,他不想用謊言欺騙心愛的女子,事實上,如果不是青幫如此張狂,他也許就不會出現在卞城府,就更加不可能遇到向幼藍。
以往的時間里,他從來都在做一些不喜歡的事情,可只有這一次感謝上天,雖然依舊在做一些不喜歡的事情,可既然能遇上向幼藍,一切也都值得的。
「以後再說吧,也許一年的時間或者幾年,我會離開的。」他輕笑,掩埋眼底掙扎的神色。
若有那一日,他必定會大張旗鼓迎娶身邊的女子為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本就是隨口一提,沉浸在獨處喜悅里的向幼藍,絲毫沒發現他的異樣,懶洋洋的靠在他懷里,不再多說,就這樣坐在一起,這樣的相處時光如此難得,她舍不得讓無關緊要的事情浪費。
「好,到那時你帶我去游山玩水好不好?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都可以,江南煙雨、大漠落日,想想都讓人覺得好開心!」向幼藍的眼楮里滿是艷羨,「之前你帶著薇兒出游,當日若是爹爹在家,我一定會和你們同行,薇兒說路上的風光美極了。」
「好,等到以後,我一定陪妳四處游玩。」眼眸帶笑,文少然點頭。
凝視著他的臉頰,向幼藍輕輕吻了上去,臉頰緋紅一片,「我等著。」
「丫頭。」低喃著嘆息,文少然肆意含住那唇瓣。
「咚咚咚」,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來。
向幼藍受驚猛地起身,與文少然面面相覷,天色將晚,誰會跑到文府里來?
「文少然,你給我出來!」不等向幼藍開口,有刁蠻的女兒家在書房外叫囂,敲門的聲音越發不耐煩。
听到這聲音,文少然的臉上顯出幾分不悅,轉身對她安撫的笑笑,「妳安心等在這里。」
說完徑直推開書房門走出去,很快,有打開院門的吱呀聲響起來,緊接著就是女子質問的聲音。
「文少然,你什麼意思?爹爹讓你送我去舅父家中,你為什麼不答應?」
「幫眾弟子眾多,何必非我不可!」文少然的聲音听起來難得的冷酷,往日的和煦半分也沒有。
听他這樣說,那女子氣得跺腳,「我就非要你去,之前你出外游玩不肯帶我,卻帶了向家的那個向幼薇,別以為我不知道。」
「大小姐,這時候妳來我家里胡鬧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若無別的事情,我讓人送妳回去。」
「文少然,你就不肯好好對我說話!」少女的聲音中帶著哭腔,像是被惹惱的模樣,「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對別的人都笑意溫順,干什麼這樣欺負我!」
門外的男人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女子又不依不饒的哭鬧不休,向幼藍听不清楚,卻有些無奈的苦笑,這刁蠻的姑娘是青幫幫主的膝下愛女馮玉墨,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閨秀,她行事從來風風火火,就連對這個男人的傾慕也毫不遮掩。
得到文少然這樣一個人的寵愛,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從相識那一刻,她就知道愛慕這個男人的女兒家不在少數,偶爾參加閨中小姐們的宴請,總是能輕而易舉听到別人對他議論紛紛,無論是行為處事還是相貌都被人熱切的討論,就連最高傲的知府千金,從一開始听到他名字的不屑,到後來听到這個名字也會面色羞紅。
這些事情有時會讓她不安,每次面對這個男人的溫情款款,總是受寵若驚的模樣。
門外的談話聲音越來越低,她忍不住想要靠近門口听得清楚一些,卻又覺得自己的做法實在好笑,他是磊落的人,自己不該胡亂懷疑什麼。
這樣鬧了一場,待到文少然回到書房,向幼藍也已經幫忙收拾了桌上的東西,看著他淺笑,「又惹了風流債。」
走上前攬住她不盈一握的縴腰抱緊,文少然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一臉不快︰「是風流債惹我!」
他的心里從來都只有向幼藍,此生不變,可外面那丫頭的糾纏實在是讓人煩悶,有時都恨不得毀了自己這張沾花惹草的臉。
听他怨夫的口氣,向幼藍失笑。
兩人緊緊相擁許久,她才掙開腰間的手臂,「我要回去了。」
嘆口氣,文少然點頭,被那丫頭一鬧,玩笑的興致都沒了,「我送妳回去。」
「好。」也不推拒,向幼藍拿過一旁的披風穿上。
兩人相攜著走出府門,兩家距離不算太遠,同乘一騎,很快便來到向府門前。
敲門幾下,有守門的人來開了門,看著向幼藍閃身進去,最後尤不忘對自己揮手一笑,文少然只覺得一顆心都柔軟起來。
直到眼前的門再次關閉,這才慢騰騰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夜色沉寂,他牽著馬靜靜地走在路上,面無波瀾,因為想起心愛的女子而揚起嘴角,直到……
「出來!」頓住腳步,文少然厲聲說道。
隨著他話音落下,黑暗中突然飛出一物,直奔他面門。
手指一動,文少然毫不費力挾住那彈丸,隨手捻開外面的包裹,一張輕薄紙條出現在手心里。
借著隔壁人家透出的光,文少然凝神一看,上面不過寫著八個字。
明日卯時三刻,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