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秀不能讓你帶走。」古牧耘直截了當的說。
「殿下這是想違背太子的意思嗎?」田公公很錯愕,他竟敢明著違逆太子?
「爹那我會親自對他解釋,你們無須將這女人帶走。」
爹?柳延秀的眼眸倏地睜大,定眼在古牧耘身上。
她大為震愕。他喚太子爹?那他的身份是——皇太孫?
那麼前些時候在刑場救她爹的人,是他?
思及此,她心跳如擂鼓……
這是太子的意思,這次可能容不了您做工,況且,您才大鬧了紅衛那邊,就算您這次還是不肯回去復命,太子也己經派了另一組人來請您回去了。」田公公冷笑道。言下之意是古牧耘都自身難保了,最好別再惹事。
古牧耘聞言,臉色極其難看,說好听點是請,但看來那人這是要強押他回去了。「不管如何,延秀不能讓你帶走!」
「這麼說,殿下是堅持要保人了?」
「沒錯,還不將人放了!」他寒峻瞳眸中透露出絕對的強勢。
田公公一驚。「奴才身負太子之命,殿下不得……」
「動手!」沒等田公公說完話,古牧耘的人已經受命搶人了。
田公公帶來的人沒料到對方真敢動手,反應未及的情況-下,柳延秀輕易地回到古牧耘身邊。
見此景,田公公氣結,怒聲警告,「殿下,您此舉只會激起太子對您更多的不諒解罷了!」
古牧耘將柳延秀緊緊攬在身邊,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殿下真要為了一個女人,與太子反目成仇?」田公公極為訝然。皇太孫一向對太子恭順,不敢有絲毫違逆,但這次居然公然反他?
「就算我不反他,他也已視我為仇人了不是嗎?」古牧耘苦笑。
田公公咬牙。「您這是走錯路了,就算皇上再喜愛您,但您若藐視太子,無視尊長,皇上是重視倫常之人,他也容不下您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若保人,連皇帝都會激怒。
柳延秀心驚的望向表情嚴峻的古牧耘。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一定得被帶走,但曉得他為了她,竟連自己的父親、爺爺都違抗了!偏偏這兩個人物是不管任何一人都不可能也不能夠去違背的!
「古……殿下,你別為難了,我隨他們走一趟吧,雖不知是什麼事,但也許解釋過後,就會沒事了。」她輕聲道。
他一張臉繃得鐵青。「你隨他們去就回不來了!」
她驚住。「為什麼?我…做了什麼嗎?」她忍不住啞聲的問。
「你沒做錯什麼,錯的是我,我不該招惹你。」
聞言,她心跳加快,霎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他緊藻著她的手承諾。
「那由不得殿下您了,若您堅持如此,就別怪奴才造次了。」田公公發狠的說:「來人,太子有命,將人帶走,除了殿下以外,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眾人皆知田公公是太子身邊的忠狗,向來不擇手段也會達成使命!
格殺勿論?听了這話,柳延秀刷白了面容。
「慢著!」古牧耘大喝,阻止對方人馬動手。
「殿下除非交人,否則奴才不會罷手!」
古牧耘的黑瞳直視對方,那冷冽氣勢令田公公膽寒。「交人不可能,但我會讓你回去有所交代。」他忽然由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那閃亮亮的刀鋒在陽光下綻出鋒利的光芒。
「殿下,您想做什麼?」田公公大驚,對方若有個閃失,他們幾個人的腦袋恐怕也休想保住!
太子雖不見容這個兒子,但此人畢竟是他目前唯一的獨子,況且,眾人皆知老皇帝喜愛這個長孫,老早立為皇太孫,擺明將來天下有他一份此人傷不得,更死不得!
「我抗命不從,罪該萬死。先割發請罪,之後再親自回京領罰!」古牧耘說完,頭一甩,毫不遲疑的割下自已的發。
此舉教在場人皆目瞪口呆、驚愕當場,想當年曹操曾在戰爭中失利戰敗,意欲割喉自裁,以慰陣亡將士,但經眾人勸阻後,改以割發代替割首,自此,發之于男子有如首級一般,而今皇太孫割發,非同小可,己形同願奉上首級之意。
那田公公臉色大變,柳延秀也明白其意,瞪著他手中的斷發,一顆晶瑩斗大的淚珠懸在眼中,一陣風吹過,灑向那斷發上。
他竟、他竟會如此!
她的思緒瞬間空白,再無法思考。
古牧耘將割下的發丟入仍瞠目結舌的田公公懷中。「將這個帶回去,相信我爹不會再為難你!」
田公公捧著斷發,盯著這形同首級的東西,神情是難以言喻的惶恐。「是……是……」他垂首應聲,不敢再說要搶人。
秋風瑟瑟,草木零落。
書院碧湖邊,傅挽聲目光凝滯地望著眼前這疏冷得像塊寒冰的女人。
「延秀?」他忐忑不安,汗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
「你欺騙了我!」她的眼神猶如萬年寒冰般凜冽。
聞言,他的呼吸像是被奪了,一時喘不過氣。「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欺騙了你什麼?」隱約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但他不敢承認。
她幽深的看他,沉聲說:「我可以理解你的不安、你的嫉妒,也愧疚于那是因我而起的憤怒,但是,我無法接受一個滿口謊言的人,挽聲,你失去了我對你的敬重。」
傅挽聲慘白了臉。「延秀——」
「我都知道了,救我爹的人不是你,陷害傅家的人,也不是他。」她將話說得更清楚明白,讓他無法再隱瞞。
閉上眼,他握緊拳,指甲幾乎刺入掌心,痛得渾身一陣哆嗦。
終于,她還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對,我說了謊…那孫大人是我在路上遇見的,只是順道領他到刑場罷了,並不是我專程找來的……」他慚愧的說出實情。
那日他在柴房里听見了她在外頭整夜的哭求聲,他心痛如絞,最後說動看守他的家丁放他出去,在趕赴刑場的時候,他巧遇奉皇太孫命令前來的孫大人,此人來得遲了,是他及時領著人抄近路趕到刑場。
他就只是幫了這樣的忙,但紅紅卻認定皇太孫是他透過關系去拜托來的,他一開始沒想到說謊,但是到後頭,他一心只想在古牧耘面前揚威,因此,他厚著臉皮認了這件事。
「紅衛之事,你一開始不也認為是他做的?我只是…順著你的話罷了。」他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她。
柳延秀咬唇,對古牧耘負疚不已。她會認為是古牧耘所為,除了受傅大人以及那紅衛的話誤導之外,最大的錯誤是,她根本不該懷疑古牧耘會做出這些事來報復她的拒絕,她錯了,大錯特錯,但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讓她慚愧得幾乎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挽聲,你曾是那麼一個磊落的人,我喜歡那樣的你,你不該因為一個古牧耘就毀了自己的品格!」她沉痛的說。
傅挽聲面紅耳赤。他向來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如今,自己竟成了滿口謊言的無恥之徒!
「你該想想找不顧彼此家人的反對,還是堅持與你在一起的這份心,你讓我失望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說過不會背棄的話?」她傷心的問。
「你……能確定,你的人不背棄我,但你的心呢?面對那樣一個深情的男子,你有把握不動心嗎?你有把握嗎?」說到後頭,他激動起來,握著她的雙肩,用力的搖晃。
這些話像一根刺,刺進柳延秀的心房,瞬間傳來鑽心的痛。
對l啊,她有把握不動心嗎?她有嗎?
良久,她殘酷的道:「我……沒把握。」
搖晃她的手頓住了。「你果然…」
「是的,我沒把握不對他動心,但我有把握守著對你的承諾!」她再說。
「那意思是什麼?你心給了他,然後人跟了我?你要這樣對待我嗎?你是這意思嗎?」他一邊感到憤怒,一邊驚懼的質問︰「延秀,你愛上他了嗎?愛上他了嗎?」
「我——我——」
「你厚顏無恥!」憤怒到極點,他驀地打了她一巴掌。
柳延秀極度錯愕,而他更無法置信自己居然對她動手。
自己怎能夠、怎能夠這麼對她?
這巴掌讓他清醒了一點,他慌忙急道:「延秀,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撫肴像火燒似的熱燙臉頰,柳延秀卻發現自己的心里竟然連一點怒氣也沒有,她只是靜靜的注視他,忽然間她的內心平靜了。
望著毫無波瀾的她,傅挽聲更加的恐俱不安。「我是個沒自信、嫉妒不會傷人傷己的廢物,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對吧,瞧不起我了吧?」兩行淚自他。清欣的面煩流下。
「挽聲,我沒瞧不起你,也不怪你,就算是我也沒把握在遇到與你相同的情形時,被逼急了不會做出同樣的舉動來,這巴掌是我該得的,你不用介意,只是,我發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們的手,似乎牽不上了。」
他渾身發抖,慌亂的牽過她的手,將之擱置在自己狂跳的胸口上。「可以的,只要你肯原涼我,咱們的手還是可以牽在一起!」
沉肅的凝視他一會,她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挽聲,我們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爹要那樣對待我爹?還有,為什麼你們被紅衛抓,你爹卻要說是我們柳家害的?」太多的疑惑充斥她心中,既然己跟挽聲說開,她便不能再糊涂的過日子,她必須知道真相,而她認為他一定知道內情。
他身子一震,驚恐的說︰「不要問我…」
「你果真都知道,為什麼不對我說?你瞞了我什麼?」見了他的反應,她了然的問。
「我沒有——」他氣若游絲,心虛不己。
「挽聲,究竟是什麼秘密會牽扯兩家,會讓我們的爹如此憎恨對方?」她逼問,要知道真相。
他搖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說,因為說出來,他就真的會失去她!
不!他不想失去她,所以不能說,不能!
「小姐,傅少爺,不好了、不好了!」突然紅紅驚慌的大喊聲由遠而近傳來。
聞聲,柳延秀轉過身。「紅紅?」
「不好了,傅大人找上老爺——不知怎地,傅大人快死了!」紅紅朝她奔來,滿臉是驚恐過度的淚痕。
這是什麼樣的場面?傅挽聲與柳延秀幾乎崩潰。
傅傳新躺在血泊之中,月復上插了只匕首,雙眼瞪大,像是死前的掙扎,而柳如遇則狀似瘋狂的在一旁時而哭泣,時而大笑。
「爹!」傅挽聲震驚愕然的奔至僅剩一口氣的父親身邊。
傅傳新見兒子到來,顫抖的緊握住他的手。「挽聲…你來了……」
「爹,你來這做什麼?為什麼要來?為什麼?」傅挽聲痛苦的問。
傅傳新的眼角滑下了懊悔的淚水。「我……得來與這老頭攤牌,要他放過咱們,至少……放過你。」
聞言,傅挽聲蒼白了臉。
「這是爹自己犯的錯,卻累及家人…這次雖能從紅衛手中活著離開,但爹覺悟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爹來認錯了……」那雙還不肯閉上的眼楮轉向柳如遇。
「你說唯有我以死謝罪才能消去你心中的仇恨,我做到了……你可要依諾放過……我一家老小…」
柳如遇聞言大笑起來,那笑聲听來卻是蒼涼無比,止笑後他痛快的說︰「放心吧,我會遵守諾言。」
「爹,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們非得走到這個地步不可?告訴我,請你告訴我!」柳延秀再也看不下去,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一無所知,她激動的問。
柳如遇慘澹的笑著。「既然事己至此,讓爹告訴你吧……」
「不,請不要說!」傅挽聲痛楚的阻止。
「傻小子,我雖沒有親手拿刀殺了你爹,但他也是教我給逼死的:這樣,你還與延秀繼續下去嗎?」柳如遇問。
傅挽聲的人像讓釘子定住,張嘴,卻無法再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