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華 下 第四章 作者 ︰ 決明

他解釋了她身處貝蚌大床的原因,卻沒有解釋他此時伏在她身上,撒落綿密親吻的理由。

「你瞧。」他托著她的柔荑,挪到她面前,讓她看見自己的掌背。「雪白細女敕,連顆小疹子都找不到。」

「……毒,解干淨了?」

「幾乎。明日再泡一回,就不成問題了。」落入他掌心的軟軟小手,沒獲得他輕易釋放,反倒被拽到他唇邊,方便他張嘴一咬,便能含住她柔女敕掌肉,留下他的淡淡牙痕。

「狻猊……」

他吮到她的手腕內側,在躍然鼓動的淡青筋脈上,纏吻不休。

「你在干嘛?」延維問。他吻得好……舌尖滑過膚上,既癢又麻,別告訴她,這也是解毒的步驟。

「你不知道?」他揚眸覷她,紫眸里蘊著火。

「……不是很確定。因為沒多久前,有人體恤我身體虛弱,保證他自己沒有很獸性,不會很饑渴,加上內傷頗重,沒有心力做些亂七八糟的事。」她酸人的模樣笑咪咪,冶艷又無邪。

「那是很久很……久前說的話,時效已過。」他舌尖沿著淡碧脈絡,緩緩挪上,舌上細微的突礫,撓弄手臂內側的敏感,不時啄吻及咂吮。

「我昏睡了好幾日嗎?」很久很——久前?

「約莫一個時辰。」他吻到了她的肩頸,手掌探進她濃密黑發內,享受它們的糾纏。

呿,他的「很久很——久」,還真是短吶!

一個時辰前說過的話,現在已經全盤推翻?!

「……你的內傷,全部復原了?」才開始思婬欲?

「減緩許多。」

「只是減緩?那別做些會害你舊傷復發的事比較好。」她衷心建議。

「你呢?你的身子,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他溫柔反問她。

……你踫過的每個地方都很不舒服,快著火一樣。

她知道他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那些毒。

「是沒有。」她體內暢然平穩,氣血通順無礙,根本不似中過毒的患者,難以想象在不久前,她才半死不活,掛在西海城的石牢內,奄奄一息。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他笑著呢喃,薄唇纏住她的,連連吸吮不放,手指帶電般,觸及她細膩腰背,引發戰栗,由骨髓深處竄起。

他的撫踫,她好熟悉,身體和記憶,都將狻猊這個人、這個嘴唇的熱度、這個指月復的靈巧,牢牢記下……

蚌殼鏡面,照出一個嬌美冶艷的女人,在他慢搓輕捻下,綻放出妖嬈風情。

雙腮赤,豐唇澤亮,眼眸媚絲朦朧,在他身下,變成一條極不安分的小蛇,輕輕扭著、蹭著,不知要躲避他的作弄,或是不由自主迎合他的動作,天真而邪惡,誘惑著他……

身軀像塊甜蜜蜜的軟飴,任他含吮品嘗,使不出蠻力來掙開他,他熱炙的膚貼慰過來,她便化開了、癱軟了、只剩糖蜜的香甜釋放,柔軟地陷入貝床之間,上方迭著狻猊熱燙的重量,他頰上的鱗,好比稀罕晶鑽,炫目的紫澤,又流動著堅硬的七彩虹芒。

然而,再耀眼的紫龍鱗,也比不上他狻猊的笑靨。

「上一回……是為了拿回言靈,所以用身子去換,跟你做了交易;這一回,言靈在我體內沒丟,我干嘛陪你這樣那樣,嗯?」延維伸手去撩他的長發,濃膩的發絲,卷進縴指間,把玩著,撥弄著,更故意湊到鼻前去嗅。

「海洋世界,弱肉強食之事,屢見不鮮,弱肉除了乖乖被食,哪來這麼多話?」他笑睨她。

比言靈,她遜,比法術,她連他一根指頭也抵擋不了,她這塊甜美「弱肉」,合該進他月復中,與他融為一體,讓他吃——以另一種方式。

狻猊俊顏抵近,笑容放大,再道︰

「若這理由不足,再加上一條,我千辛萬苦闖西海救你,置生死于度外,你以身相許,報我大恩大德,過分嗎?」

延維壞壞媚笑,卷著他長發的手掌,將他拉得更近,氣息芳馥溫暖,佛過他面頰,一字一字,說得奇慢︰

「兩個理由都好糟……」嘖嘖有聲,螓首遺憾搖晃,手掌放過他的發,不是離開,而是得寸進尺,穿梭在更多更絲柔的發間,將他朝自己按近。「誠實說你想要我,不就好了?」勾魅的嬌笑,在粉女敕唇畔浮現。

狻猊沒料到她反將他一軍,氣勢整個遭她逆轉。

是呀,編派那麼多借口,敵不過被她看穿的真正心意——

他想要她。

半年來,每回踏進情侶退散樓,這念頭,總得耗費極大自制力,才能壓抑下來,否則覷見她嬌美睡顏,便沖動地想俯身親吻她,可怎得了——

「我想要你。」狻猊從善如流,也順應了自身祈望。

她呵呵一笑,黑眸彎成兩泓可愛新月,瞳心燦亮︰

「那還等什麼?」

說畢,壓下他的頭,吮住他的唇,緊緊糾纏。

言語,在此該已然不具意義。

當她軟女敕柔荑游移到他背脊、臂膀、腰側,輕輕撫模,惹得他yu望高漲,亢奮的火轟地燒開,他像燒紅的烙鐵覆在她身上,手腳發膚全與她貼著、膩著。

她不怕他燙,她喜歡她害他變成這樣,她喜歡他為她失控,她喜歡他在她面前,流露出難耐急躁的饑渴,她喜歡他……

她妖艷又甜美,誘他投入她柔軟身體之內,魅惑他、縛鎖他、縱容他,任憑著他深深進襲,震顫她的身心,給她強烈歡愉和迷亂暈眩。

她親吻他臉上、肩上、半隱半現的龍鱗,踫觸他胸口因她而破裂的紫鱗,愛憐地、不舍地,一片一片,撫慰它們。

「現在別踫我……」狻猊按住她那撩撥人意志的頑皮十指,阻止她的游移。

她手指一僵。受傷的龍鱗,被踫觸到會痛是嗎?

「我會失控……」他沉笑,看穿她的擔憂。

他目前還能掌控一絲絲理智,告訴自己待她溫柔些,她的身子仍虛弱,只許溫吞纏磨,不許瘋狂縱欲。

他將她雙腕釘握在枕側,同時俯首吮舐雪白渾圓上的綻放蕾,以及距離蓓蕾不到半寸,深紅色雷擊傷痕。

她和他,疼惜彼此的傷口,誰也不覺自身的傷勢勝于對方,不為自己痛,只疼著對方的痛。

兩人緊抱纏綿,盡興歡快,她吻他,他回吻她,像兩塊糖飴,一沾上,膠著融化在一起,誰也分開不了……

情侶退散樓里,濃情蜜意不退散。

延維和狻猊,化身兩只最單純的獸。

餓了就吃,吃飽了再玩,玩累了又吃,直至饜足了、痛快了,才甘願放過彼此,身子密密迭抱,偎在一起熟睡。

看似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們卻很清楚,追在他們身後跑得麻煩,並未消失不見。

西海城應該亂翻了吧?

發現石牢里的死犯莫名失蹤,無法執行雷金錘二度酷罰,西海龍王暴跳如雷,以及舉城憤慨的情景,不難想象。

而西海龍王又豈甘她的逃月兌?九成九會翻遍四海,也決計要將她找出來處刑,不可能跟她算了。

延維心知肚明,被找到,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她怕只怕,萬一西海龍王知道闖石牢救她的事狻猊,定會把對她的怨恨,加算狻猊一份。

她為此擔心不已,可狻猊氣定神閑,好似不曾未雨綢繆,更像無視西海龍王這項大危機,不理睬嚴重後果。

又或者,他壓根是清楚的,卻選擇絕口不提,還心情頗愉悅,拉她去走獨來獨往橋及漸行漸遠梯。

多不吉祥呀!一整個烏雲蓋頂的大凶兆!

獨來獨往耶!漸行漸遠耶!

她沒有他的好興致,拿踩梯當踏青,她一點都不想抬起雙腳往橋上踏去!總覺得一踩上去,就注定「獨來獨來」加「漸行漸遠」了!

"她怎麼了?帶我認識認識情侶退散樓呀,總不好只記得澡泉和大床吧?"澡泉及大床,花費兩人最多時間和體力。

之前幾回來,皆是匆匆一瞥,難得兩人今日起個大早,耳鬢廝磨好半晌,心甘情願離開蚌床,下來走走,她卻一臉好別扭,用盡拙劣的借口,阻止他賞景。

「我突然好討厭那座橋和那階梯……」她曾自豪的奇景奇名,現在竟恨不得隨便叫它們「那座橋」或「那條梯」便罷。

「為何?」

「它叫獨來獨往橋……獨自來,獨自往,只能一個人走。」她咬著唇。

「誰定的規?」

「沒有誰定的規,這座橋又窄又小,本來就只容一人通行呀!」光用眼鏡看也知道吧?!

狻猊突地橫抱起她,踩上狹窄的海中浮橋,她驚呼著,雙臂勾緊他的頸,他已健步如飛,走過獨來獨往橋。

「誰說橋面狹窄,只容一人通行?抱進懷里、馱負在背,不就兩人同時走過了?還比並肩行走更加膠似漆呢。」他笑道。這座橋,根本是給情侶耍甜蜜的吧?

而漸行漸遠梯,狻猊口中,又另有解讀之法。

「你站在這里,別動。」他把她放在崁頂,自己走下階梯,身影越發離遠,逐漸渺小,只剩淡淡紫點,遠影模糊。

這就是漸行漸遠,本來還在眼前的人,一階一階走下去,九千九百九十九階,每一階,都將兩人拉得更遠、離得更遙……

她已經看不見狻猊的身影,只有瞧不見盡頭的長階空虛。

那一瞬間,她好像追下去,不讓他不見。

淡紫遠影,重新出現在階梯的另一端,好小好遠,但那一身的紫,便是狻猊慣穿的衣裳。

他不用法術略過冗長的階,反倒扎扎實實走,每跨上一階,階數便減一階,身形亦越發清晰一分。

直至他一臉微笑,重新映入她眼簾,相距五六階的距離,等不及的她,已經朝她撲抱過去,狻猊受寵若驚地哎呀出聲,把她攬緊。

自己送上來的軟玉溫香,不摟多不可惜。

「你瞧,回過頭,往你在的方向走,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總有一天會抵達,我沒看見漸行漸遠,我只看見你離我越來越近。」他笑撫她的長發,拂去她微微的驚慌失措,領她一同看向漸行漸遠梯。

他的指,遙指另一端︰

「還有進門那處‘虛情假意’游廊,長廊曲折,羊腸一般彎繞,缺乏耐心之人,光從廊的這端瞧,便不會想踏進廊里,真的肯一步步走透此廊者,哪里的‘虛情假意’?」真正的虛情假意,只會直行穿越廊外海水,不願乖乖走遍長廊。

「……再冷酷的名兒,也被你胡說八道,扭曲了原意!」她說得像氣惱,偏偏又忍不住唇畔揚笑,嬌嗔模樣,真有幾分小娃兒的俏皮味道。

「你這些園景的深意,怎麼瞧,都覺得是故意與其名相反,很像在撒嬌。以後那座橋,就改做‘我要抱抱’,長梯叫‘迫不及待’,紀念你剛才飛撲過來的猴急——」兩記軟拳落在他背上,敲得咚咚作響,看來是惱羞成怒,不想承認方才自己很猴急。

他雖在胡謅,滿嘴調侃,她卻覺甜蜜,新取的名兒,比原來的更討她喜歡。

「那……虛情假意廊要改叫什麼?」她伏在他身上,低聲問。

「改叫情意綿綿怎樣?它那麼長,一人若要外出,另一人送行,得十八相送送好久,綿長到難分難舍。」

「最好是把情侶退散樓改叫狻猊延維樓,是吧。」她笑睨他,他剛說的相送情景,惹她發噱。

「不一定要把我的名字擺在前頭,我沒有男尊女卑的謬念,叫延維狻猊樓也行。」他又沒出錢出力,把他名字擺第一,他也是會愧疚的。

愛侶間,有些憨,又有些無意義的拌嘴,→旁人耳里听說,會很想開口阻止他們再耍笨下去,偏偏兩人自得其樂,開始替樓子更名——在想出新樓名之前,延維拉著他,到門口那邊緣斷石門,在「緣」字前頭,小小加刻了一個「孽」字。

孽緣斷,只斷孽緣,其他的好緣善緣良緣,全部排出在外,一個都不能斷。

晌午,兩人窩進書樓。

延維努力查書,要找個好樓名,認真不到一盞茶功夫,人已經埋首在某本精彩雜冊中,看得欲罷不能,哪里還記得,剛剛是誰猛拍胸脯,再三強調,要取蚌驚天動地的樓子新名?

狻猊則在一整櫃奇書異冊間,翻找著,不若延維專注于同一本書籍上。

她讀完最後一頁,滿足地合上書,喝口茶,輕吁,見他幻術速度破快,粗略翻覽,沒讀幾頁,又放下,她不禁好奇︰

「你找了這麼久,整屋子的書,沒有那一本想看哦?喏,這本我剛讀完,很有趣,是氐女為皇朝太子上岸為人,最後慘遭皇朝太子欺騙玩弄,化為泡沫死去,再投胎前來尋仇的故事。」她遞出不勒草紙穿編的書冊,據說這本雜冊的內容,是從人界陸路流傳過來,打發時間正好。

他笑笑婉拒,對她口中的故事並無興致。

「不然那邊有圖,整冊的哦。」她又提供新選擇,蔥白縴指,點點右側後方的隱密書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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