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回前來,希望朕能給賀拔岳更大權力,好讓他助我鏟去高歡這個眼中釘。朕如今封了他做二十州都督,整個關中幾乎都歸他所管,這權給得夠大方吧!」
「沉香樓」最內側的廂房里,大魏皇帝元修坐于上座,擁著堂姊元明月,邀功似地看著相貌威武的黑將軍宇文泰。
「都督大人既已接下都督一職,又接下皇上刺下心頭血送來的密函,自然會全力以赴。之後,將以牧馬為名,往平涼一地前進。」宇文泰正坐于下方,眉宇間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往平涼?搞個什麼鬼?」元修皺眉問道。
「平涼近隴山,乃是戰略要地。之後,便以『武川軍』聲望壓制靈州的曹泥、河西的紇豆陵伊利、費也頭等部族。待得這些部族投降之後,再以皇上恩德為名,收攏民心,使其與『武川軍』合而為一。」宇文泰沉聲說道,臉上瞧不出喜怒。
「朕想起來了!這些話,你上回來覲見我的時候說過一次。」元修一臉興奮地抓著元明月的手說道︰「他那天說了一堆什麼往西往北的戰略,還說如果能夠依他所說,朕就擁有如同齊桓公、周文王一樣的名君功勞!」
「他們咋能比得過君上的大度量呢?」元明月笑撫著元修的胸膛。
「朕何止大度?我對待忠臣都當他們全是一家人。」元修傾向前,被酒染紅的臉龐緊盯著宇文泰。「我已在日前密函中向賀拔岳提過——你尚未娶妻,公主也尚未婚配。郎才女貌,正是大好姻緣……」
「關中一日未平,我便無心于婚事。若君上無要事要交代,我即刻告退返回關中,進行撫定。」宇文泰起身說道,昂揚高軀引得榻上二人全都引頸而望。
「將軍咋可這麼快離開?你英勇過人,剛才說的差事一定能成,當然要留下來與朕慶賀痛飲才對。」元修一手攬著元明月,就著她手中酒盞,喝光一杯酒。
「宇文泰就此告退。」宇文泰聲調鏗鏘地說道。
「坐下喝酒。」元修命令道。
「宇文泰就此告退。」
宇文泰絲毫無視于一臉憤怒的元修,轉身大步離開廂房。
啪!
酒杯被摔在地上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宇文泰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前走,只听聞鶯燕的格格笑聲從四面八方的廂房里傳出,廊道上的朱紅燈籠也映得整座大宅綺麗無比。
京城世族大家長年浸婬于此種氛圍之下,當然只余享樂的野心。
皇上要他再度前來洛陽密會,卻找了這處「沉香樓」踫面,還不顧旁人目光地擁著至親堂姊當眾親熱。如此敗壞倫常、只顧逸樂的荒婬元修,竟也坐上了皇帝大位。
宇文泰冷眸一沉,沿著一旁華麗雕梯走上最高樓,挑了個暗處,往下俯看著中庭里的幾座紗帳矮榻。
送赫連檀辛回洛陽,已不知是幾個月前之事。在這期間,高歡送過三次密函給他,試圖以封地讓他帶兵前往依附。
但他豈是個會依附在誰之下的人!
依附求的是功名利祿在身,那不是他所求。他要掌握的是大勢!
或者,他曾有一度沉溺于利祿之間,特別是在赫連檀辛剛離開的那段時間——
他在長安買下一座莊園大肆整修,莊園面山背阜,左湖右江,一處梅園景色宜人,地利更是豐足。里頭依附的人民三、四百人,農耕、畜牧、蠶桑、制陶等各式人才都有。
有了這麼一座莊園便足以自給,自然無須外出。如此他便能將赫連檀辛寵愛于宅院之中,使之不必受到外在風言風語影響。
一忖及心上的那個人兒,宇文泰的指間陷入長欄里,力道讓朱紅木欄都晃動起來,如同他體內奔騰的血液。
其實,沒了赫連檀辛又如何?
不過是在夜闌人靜,心頭隱約地痛著罷了。不過是夜不能安眠、眠中也要夢見,不過是飲食都少了滋味,不過是更加寡言冷面罷了。
人,總還是活著的。
如今,賀拔岳的軍隊已依他所建言地向平涼進軍,並得到皇上的全力支持。
走至這一步,便是要與高歡決裂,正式走出他宇文泰的天下。
宇文泰的目光不經心地滑過高樓底下那一座座披掛輕紗、細絹,隱約能見著其間糾纏的矮榻。
正欲轉身時,正巧見著一名女子撩起紗簾,走出帳幔之間。
那人兒穿女子麗服,攏著高髻,唯一對清水眸子氤氳著,雙頰似霞,縴腰似醉地緩步前進著。
宇文泰僵住身子,雙眼驀地大睜——
那是一個就連出現在他夢里,他都不敢擁抱的人兒。
赫連檀辛!
同樣一張雪般小臉,同樣在眉間有著一抹梅瓣的淡紅,只是那眼神不甚清醒,那凜蹙的眉甚是焦急,那撩起裙擺想快步前進的身子則像是身不由己?
「她」醉了?
宇文泰正欲飛奔而下,捉住那個與赫連檀辛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時,卻見到高歡走出同樣一座帳幔,攬住女子的縴腰。
宇文泰冷眸里燒起滔天怒火,被他緊握的木欄發出輕微的喀啦一聲。
高歡竟敢踫「他的」人!
宇文泰怒氣正盛,忽覺左邊頸背寒毛突然一豎,他驀地轉身向右,長劍旋即疾射而出。
一名黑衣客正以閃電之姿自屋檐落下。
刺客利劍以對,宇文泰眉也不動地抽出長劍,迎身向前。
兩劍交鋒,黑衣客手里長劍猛烈晃動了下,身子則被宇文泰的劍氣逼得後退一大步。
宇文泰長劍一挑,左右開弓地將黑衣人打得不住後退。
黑衣人失了劍,急忙取出星形暗器朝宇文泰射去,二人不免又廝殺了一番。
黑衣人被傷了幾處,一見勢頭不對,轉身就往樓梯下逃去。
宇文泰腳步更快,劍若流星地疾射向黑衣人後背。
黑衣人悶哼一聲,鮮血濕了一肩,于是飛撲而入一樓右側最尾端的一間廂房。
宇文泰隨之闖入廂房——
「再過來,我便殺了她。」黑衣人以一把匕首擱在一名姑娘頸間。
「殺了她,你一樣得死。」宇文泰看向那名姑娘,如遭雷擊一般地定在原地。
是赫連檀辛!
是宇文泰!
赫連檀心看著宇文泰,淚水頓時落出眼眶,她別開眼,听見自己顫抖地低語著︰「走開……」
才對上那一眼,宇文泰便知道「她」就是赫連檀辛!
宇文泰黑目一沉,手里長劍快若閃電般地擊向黑衣人的手腕,只想快點制伏此人。
赫連檀心驀地閉眼,感覺劍風刺過她頰邊,身子往旁邊一斜。
黑衣人不料宇文泰竟會不顧女子死活,一慌一亂,既想撐住她,又想拿匕首刺殺她。
宇文泰等的就是這樣的空檔,他長劍一挽,頓時刺穿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痛叫一聲,松開懷里的人。
宇文泰一個旋身便已將赫連檀心帶至懷里,密密護著。
那縴柔身子不住地輕顫,身子燙熱得有如一杯熱茶。
「誰派你來?殺我為何目的?」宇文泰擋住門前出路,質問著黑衣人。
黑衣人不語,反掌將匕首刺入自己胸前,唇間嘔出黑血一口,咚地一聲落地倒下。
宇文泰冷眸一眯,旋即將她拉到身前,見她頸間紅痕一絲,他倒抽一口氣。
「他膽敢傷了你!」
那長指拂過她頸間的淡淡紅痕,赫連檀心咬唇忍住一聲申吟。「這傷……不礙事。」
「你如今是男扮女裝?還是先前欺瞞我許久?」宇文泰凜聲問道,單掌扣住她的頸子,雖然他早已從她泛著水光的眼里知道真相。
赫連檀心伸手要掩他的眼,卻被他一掌扣住手腕反置于身後。
他迫她半邊身子都貼在他身前,容他放肆的眼瞧著。
那狂熱眼神讓她的臉辣紅到幾乎要焚燒,卻又想佯裝無事,只好努力圓睜著眼與他四目交接。
宇文泰見她咬著顫動的唇,明明該是嬌怯柔弱的水眸,卻倔強地望著他,不願移開,他的深眸里漾出一抹笑意。
「就你敢這麼盯著我。」他笑著說道。
感覺他的笑聲在胸膛震動傳至兩人相貼的身子上,赫連檀心面上一熱,全身肌膚騷動了起來,想感受他的身子壓在她身上……
赫連檀心咬住手背,忍住一聲申吟,低低喘息地說道︰「走開,我求你走開……」
「這輩子休想。」
宇文泰冷聲一喝,低頭狠吻住她的唇。
她在眼眸半閉間看見他一對星眸,那灼烈情感讓她頭昏,雙眸沒法再與他對望。緩緩地閉上眼,由著他唇上火焰燒盡她的反抗。
他的吻如人,一個勁兒的狂放,她被吻得虛軟,攬著他的頸子,想求得更多,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推揉著,想求得一些快慰。
「啊!」他在她頸間囓咬一口,她拱身申吟出聲,絲毫不覺身前衣襟已松。
直到見著他攫獵般目光,她低頭瞧看自己春光乍泄,頓時雙膝一軟——
宇文泰的大掌倏地扣住她的腰,將她穩穩地扣在身前。
「早該知道這般縴腰,怎麼會是男子之身。」他低語著,灼灼目光像是要將她揉進懷里一般。
她一動情,感覺起了騷動,身子更想往他偎去。
「走開……走開……我求你……」她驀蒙住臉,在一陣動情熱流沖向月復間時,身子益發抖落如秋葉。
「為何一再叫我走開!」他惱了,扯住她雙腕扣在身後,沉臉逼到她面前。
她揚眸以對,水眸里春意無限,清麗臉孔有著少見的媚色。
「我……中了『合歡散』。」貝齒間逸出嬌喘連連,連忙咬住唇,將臉別過一旁。
宇文泰牙根一緊,霸氣臉龐霎時閃過戾氣。幸好是他見著了此時的她,否則她在這般情境之下,豈不是要讓旁人佔盡便宜……
「可惡。」他低吼一聲,一腳踹向離他最近的矮幾。
啪地一聲,上好梨木矮幾撞上牆面,裂成了兩半。
「走開……」她倒在他懷里,雙手不自覺地撫向自己的頸子,想求一些快慰,嘴里卻反覆地說著︰「走開……」
宇文泰瞪著姿態撩人、一雙水眸卻痛苦難堪的她。
他咬住她的唇,在她唇間說道︰「你不把身子給我?想給誰?」
「我……我不想你看到這般的我……」她揪著他的衣襟,低喘地回應著他激切的唇齒交纏,眼兒卻閉成了死緊。
「羞什麼?」他移開唇,剛毅雙唇染上笑意。「你在我身下,早晚會是這般模樣……」
「我不會。」她驚慌失措地揚起長睫,模樣又羞又怯的。
「你會。」宇文泰唇角一勾,豪邁臉龐漾出難得邪氣。
她心頭一動,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他打橫抱起,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