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翌日。
迎曦在上班前聯絡過看護，得知邵敏德情況很穩定後，才放下一顆心，並打算下班後去探望。
其實今天一起床她的頭就好痛，她一直有這老毛病，只要晚上睡不好，偏頭痛就會來報到，嚴重的話連止痛藥都壓不下去，只能任疼痛折磨。
昨夜睡不到三個小時，她今天不但精神很差，頭更是隱隱脹痛。
但她還是打算要去上班，今天有重要的會要開，下班後去醫院探望邵敏德的計劃也沒有改變。昨天看他一個人動手術，居然身邊連半個親人都沒有，她心里很難受，至少，她想給他一些溫暖，幫他撐過這個難關。
午休時，她打電話給杜洛崴，急著想跟他說昨晚發生的狀況，她不想隱瞞他，也不願任何事造成兩人之間的芥蒂，但沒想到電話被按掉，直接轉到語音信箱。
奇怪，他今天很忙嗎？
迎曦一臉疑惑，早上她就有打過電話給他，他沒接，沒想到這會兒又不接。
真奇怪！
正在納悶時，他的短信馬上就到了──「抱歉，我在開會，晚上七點在OMAR見面，愛妳。」
迎曦嫣然一笑，原來是在開會。
OMAR是一家會員制的西餐廳，裝潢得很有古蘇格蘭的典雅韻味，炭烤八盎司牛小排以及特制凱薩色拉更是人間美味。
坐在一旁的丁沛瑄開口調侃。「小姐，面對這麼煩人的公事妳居然還笑得出來？愛情的魔力真可怕啊，簡直可以點石成金嘍！」
迎曦苦笑。「別胡說，我現在頭超痛的，昨晚嚴重睡眠不足，妳絕對猜不到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她坐下，把遇到邵敏德的事跟好友說了一遍。
沛瑄很震驚。「天啊，怎麼會這樣？邵敏德母親病重，自己還受傷進醫院？唉，本來我很討厭他，氣他不該背叛妳，巴不得幫妳揍他一頓，現在听起來他挺可憐的，那他的傷勢還好嗎？」
「是還好，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下班後我會過去看看。對了，妳昨天不是和沈毅祥爸媽見面嗎，一切順利吧？」她很關心麻吉未來的幸福。
沛瑄嘆了一口氣，眉眼間有著濃濃愁緒。「他母親很不喜歡我，毫不掩飾對我的排斥……我想最主要她也是在意年齡差距，認為自己的兒子一表人才、前途大好，何必娶一個大四歲的女人？趁他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她還對我說︰『丁小姐，妳年紀比毅祥大，希望很多事妳可以考慮得仔細一點，不要耽誤自己也耽誤別人。』」
迎曦跟著皺眉。「妳後來有告訴沈毅祥嗎？」
「我一個字都沒說，他這陣子工作壓力很大，我不想增加他的煩惱。可是，他真的很了解我，雖然我表情沒有變，但他猜得到有狀況發生。他開車送爸媽去飯店之後，回家的路上就打電話給我，堅定地說不管他母親說什麼，希望我都不要在意，他會解決所有問題。」
迎曦贊賞。「夠氣魄，果然是個好男人！妳瞧他多有擔當啊，別再煩惱了，我相信他父母親會慢慢接受妳的。」
沛瑄淡淡一笑，沒有接腔，很清楚問題沒那麼簡單。沈毅祥是獨生子，從小父母就把所有的關愛都投注在他身上，對沉母而言，兒子娶老婆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全家的大事。
而且沈毅祥非常孝順，每回有長假，他都會回苗栗老家陪雙親。上回沉母身體違和，去醫院怎麼檢查都找不到病因，沈毅祥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想盡辦法安排母親到處求醫，一直到確定沒有大礙他才能放心。
所以，沛瑄不敢想象萬一有一天沉母要求兒子在母親和老婆之間作選擇，他會有多痛苦？而她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再增加他的困擾。
唉……好難！
知道迎曦頭痛又發作，沛瑄體貼地不想讓她為自己擔憂。「看妳氣色真的不好，我看妳還是請個假回去休息吧，反正早上的會已經開完了。」
迎曦想想也有道理，被頭痛折磨，她手上的企劃案也很難有進展，不如先回去補個眠，明天養足精神再來拼進度。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迎曦收拾好桌面，向上司請假後離開公司。
她很擔心邵敏德，便先繞到醫院探望他。
當她走進醫院大廳，正在等電梯時，突然听到背後傳來一男一女英語交談的聲音。
「今天真是謝謝你，我剛剛真的快痛死了，痛到整個胃好像都在扭轉，好可怕，幸好有打止痛針，不然我不知道還要痛多久呢！總之，謝謝你陪我來，要不是有你，我不但語言溝通上有問題，連要去哪里掛號都不知道。」
「不客氣，妳沒事就好，記得要按時吃藥。」
「我會的。」那甜膩的嗓音繼續笑著說。「為了感謝你，今晚拜托一定要讓我請你吃晚餐，听同事說，你知道台北很多有特色的餐廳，不過不好意思，我現在只能吃清淡一點的，請你幫我介紹一家吧。」
這……
迎曦震驀地回頭，赫然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而站在他身邊的，居然是金瑞兒！
金瑞兒整個人都緊挨著杜洛崴，兩人無比親昵，外人見到了一定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
迎曦只覺得一把火從腦子往上竄，內心無比憤怒，好！很好！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開會中」？！難怪他沒時間接她手機，還真忙啊！
自從被邵敏德狠狠背叛過後，她最痛恨的就是欺騙，這一點杜洛崴很清楚，交往之初還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他會對她保持忠誠，就算哪天發現感覺不對了，也會在第一時間誠實說出來，絕不隱瞞欺騙。
結果呢？
她真是個笨蛋，連這種公子的鬼話都信？
這時，一個昨晚照顧過邵敏德的護士迎面走過來看到迎曦，笑著跟她打招呼。「咦，夏小姐，妳下班了嗎？還是專程請假來陪男朋友？有妳這麼好的女朋友，邵先生真幸福，方才我去幫他換點滴，他還說很希望看到妳來呢。呵呵，小倆口真是甜蜜。」
說完，護士就自顧自去忙了。
杜洛崴因為听到護士那一席話，此時才發現迎曦就站在前面，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先是輕輕推開金瑞兒的手，眉頭緊蹙地上前問她。「妳怎麼會在這里？」
迎曦冷冷地直視他。「你又為何在這里？」
他這算什麼，心虛就先發制人？
「先回答我的問題，還有，剛剛護士說什麼邵先生？難道……昨晚妳跟邵敏德在一起？」
她很干脆地承認。「沒錯！」
這沒什麼好隱瞞的，她行為坦蕩蕩，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可不像他。
「為什麼？」杜洛崴的表情更是凝重。「你們兩人背著我一直有聯絡嗎？還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嗎？」
他還有臉質問她？迎曦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那你呢？你和金小姐是不是也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就只會指責她，他自己呢？今天倘若不是被她當場撞見，她還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今天，她總算認清了這個男人！
杜洛崴扣住她的手，將她拉到僻靜的角落，嚴峻地逼問。「把話說清楚，妳怎麼會跟他在一起？有多久了？難道……昨晚妳所說的都是騙我的，妳並不是跟姊妹淘聚會，而是跟他？妳忘記他對妳的背叛，心軟想回頭了嗎？」
不，不要告訴他這麼殘酷的答案。
迎曦氣得咬緊下唇，原來她在他的眼底竟是這樣的女人？她夏迎曦就一點都不值得他信任？
太可悲了，那這些日子他們的相知相惜又算什麼？在他心底，她就這麼沒有定力？
「妳說話！」他快被妒火逼瘋了。「回答我，妳跟他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迎曦狠狠甩開他的手。「你沒有資格這樣逼問我，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不需承受你接二連三的質問！」
憤怒加上絕望，她已不想辯解什麼，戀人之間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有什麼可談的？說什麼都是枉然！
「妳還說沒有做錯事？」杜洛崴肅殺的眼眸迸出風暴，咬牙切齒地問著。「為什麼？如果妳還愛他，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妳……難道妳真的是這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妳說啊！」
只要她解釋，他會選擇信任她，他不信兩人這些日子的甜蜜都是假的。可她為何不說話，連一個字也不分辯，難道真的是……
他還振振有詞，今天究竟是誰劈腿？迎曦銳利的冰眸看著他，又掃過一旁的金瑞兒，一字一句都挾著冰霜。「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已經把答案說出來了。杜洛崴，我也算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從此以後，你別出現在我眼前！」
說完，她決絕地轉身，疾步往門口走去。
她要先離開這里再說，繼續看到他和金瑞兒卿卿我我的樣子，她好怕自己會氣到哭出來，不，她絕不在他面前掉眼淚！
「夏迎曦？站住——」
「杜大哥！」金瑞兒緊緊抓住要追上去的他，雙眉微蹙，一只手還緊緊按著月復部。「我的肚子好痛，請你走慢一點，好痛……」
金瑞兒眼底暗暗閃過一抹狡猾的笑意，她暗戀杜洛崴很久了，但之前向他告白，卻得到他斬釘截鐵的拒絕，他直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就是夏迎曦。
她巴不得兩人快點分手，只不過，她沒料到老天爺這麼幫她，因為來台北洽公時腸胃不適，其實也沒很嚴重，但她就是硬要杜洛崴陪同看診，結果竟在醫院巧遇夏迎曦。
幸好她因常到中國大陸出差的關系所以中文很好，听得懂兩人的爭執，听起來他們之間已經因為另一個男人而起嫌隙，那對她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當然要好好地推波助瀾一番。
哼！她就不相信自己得不到這個男人！
看到金瑞兒虛弱的模樣，杜洛崴只好先安撫她，將她扶到一旁的等候椅上。「妳先在這里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舉步往前沖，無論如何他都要跟迎曦談清楚，他不接受目前這種混亂局面。
但沖到醫院門口，他只來得及看到迎曦已經坐上一部出租車，絕塵而去。
「該死！」憤恨地低吼，他立刻掏出手機打給她，但她一直沒有接，任憑鈴聲一直響，一直響，然後轉入語音信箱。
他一肚子怒火，她這算什麼？劈腿劈得這麼理直氣壯，還狠狠地瞪著他和金瑞兒，活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他自認問心無愧，不行，她一定要給他一個清楚的答案——她到底是何時跟邵敏德舊情復燃的？她對他真的沒有半絲留戀或愧疚嗎？
為了那個姓邵的王八蛋，她不惜放棄兩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
夏迎曦，妳真狠！
「杜大哥……」金瑞兒按著月復部吃力地走到他身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杜洛崴只好輕輕扶著她。「我不是要妳在里面等我嗎？」
「沒關系。」金瑞兒溫柔一笑，怯怯地問著。「我是不是造成你和你女友之間的誤會了？對不起……」
杜洛崴面布陰霾地搖頭。「不關妳的事，我先送妳回公司。」
他攔下一部出租車，打算送她回去後，立刻奔去找迎曦，把所有的話都說清楚。
他知道迎曦可能誤會了他和金瑞兒，他會讓她知道——不管是金瑞兒或任何其他女人，都無法介入他們之間，他是個專情的男人，絕對不會隨便跟別人搞七捻三。
可，她呢？是不是也這麼看重兩人的愛情？是不是也把他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只不過，杜洛崴萬萬沒有想到，一個誤會居然可以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急轉直下，岌岌可危！
當天晚上，他把金瑞兒送回飯店後就狂打電話給迎曦，前幾通她還不接，到了最後終于接起電話，聲音卻無比疲倦。「我很累，真的很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她偏頭痛正厲害，頭疼欲裂，再加上白天撞見他和金瑞兒在一起，已經火冒三丈，現在真的什麼話都不想說。
「……」杜洛崴一肚子想說的話全梗在喉間，他听得出她聲音萬分疲憊，猜到她大概偏頭痛又犯了，不忍在此時逼她，只好把想說的話吞回肚里去。
「好，那就明天再談，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先說清楚——我和金瑞兒之間毫無關系，事實完全不是妳所想的那樣。」
他自認行徑光明磊落，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是嗎？」迎曦依舊語氣很冷漠，仿佛這些事都與她無關。「我要睡了。」說完就把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