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就是強行佔有自己,而且壓根兒不懂她心思的粗魯男人,可偏偏她就是放不開他……
「唉!算了,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總之,我明白你的意思,因為我對你做的事,就是你們中原人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叫什麼不共戴天的,還是那句什麼寧為玉破,不為瓦全之類的意思吧!說來說去就是我犯下令人一輩子都無法原諒的滔天大罪就是了。」戈楚見高君夜又沉默了,索性將心里的話一口氣統統傾倒出來。
斑君夜皺起了眉頭,細瘦的雙肩緊緊繃著,若不是因為正在氣頭上,她大概會出聲糾正戈楚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中原話,或是干脆地迸出笑聲來。
不共戴天是用來形容仇恨之深沒錯,但那句寧為玉破……
瓣楚應該是要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吧?只不過這句話通常拿來比喻寧可兩敗俱傷也不願妥協,跟他們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同。
「其實,我也不覺得你會這麼簡單就原諒我,畢竟連習慣這種事的漠海女人,都會拿刀劍跟男人拼到最後一口氣,所以你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戈楚兀自解讀著高君夜毫不吭聲的反應,跟著突然將腰帶解開,又將外袍月兌去,直接扔到床邊去。
斑君夜詫異地回頭,看見戈楚一件件地把身上衣衫腿下,還當他又想以暴力逼她就範。
嘴巴上說得好听,是要請她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事實上卻是想一逞獸欲!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退縮或出聲反抗,戈楚已經月兌得精光,僅剩長褲,然後他扭頭便走。
斑君夜這下可傻了眼,怎麼?戈楚不是想欺負她嗎?
瞧戈楚停也不停地直接走出房間,高君夜終于鼓起勇氣,在半是恐懼、半是懷疑的情況下追了上去。
只見戈楚停在外邊院子的水井旁,彎身打了桶水上來,跟著便將水兜頭往身上澆去。
這一幕看得高君夜訝異至極,更有著滿心的不解。
瓣楚到底在干什麼啊?雖說現在是初春,天氣並不冷,但井水深入地下,帶著冬末寒氣,加上春風依舊微寒,所以在身子被水淋濕的情況下吹了風,還是會教人發凍的。
不待她思索,戈楚已打了第二桶水上來,提著滿桶的水,他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高君夜,拉大嗓門嚷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證明,說我的道歉是真心誠意的,所以我決定處罰我自己,只要你心里還有火氣,不肯原諒我,那我就繼續潑水,直到你覺得我的罪孽被洗清為止。」
「什麼……」高君夜整個人傻住了。
她僵在門邊,不知道現在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事情怎麼會變這樣啊?她原本還以為,戈楚頂多是發火,使牛脾氣,再不然就是開始反過來怒罵她不領情,不知好歹,或是甩她幾個耳光,徹底將她欺凌至死,沒想到……
他居然是處罰他自己?
瓣楚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什麼?為何他的每個舉動,都教人感到意外,也教她感到不可思議?
是因為他出身漠海之故嗎?畢竟在中原,人們性子偏溫,少有人處事如此激烈。
一般她听過的情況,都是男方不斷送禮,說好听話,討好女方歡心,然後用八人大轎把女方抬進門,明媒正娶扶為正室,就算了事。
而且,即使女方不願領情,無論如何不肯原諒男方,許多人也是在數度道歉後,因為嫌麻煩,就不再理會女方,此後不再提起這事。
但像戈楚這樣,不但把她真正放在心上,還煞有其事地懲罰自己的人可不多。
這個虎威將軍,說得好听是性情直爽,說難听點就是做事太直接,想什麼做什麼,怪不得皇上與宰相會覺得他太過沖動。
就像現在,即使真要處罰他自己,難道他不覺得用這種手段,未免太過分了些?
不過……想來也正因為戈楚是這種完全跳月兌她想法外的脾性,還有與中原人壓根兒不一樣的處事態度,所以他才沒有中原人做事太溫吞,不夠干脆,也沒有那種自以為是的性格,因此……她,才人覺得他特別。
他看似毫無規則的理事規則,其實隱含著他一慣理念——是非明白,善惡分明。
所以當他認定一件事是錯的,他就對抗到底,可當他發現他弄錯了,也會毫不猶豫地立刻改過。
從一開始救她、助她葬父的好人,然後又變成欺凌小甭女的惡人,現在又成了知錯即改的難得君子……
這變化太快了,讓她有些適應不來。
可是,看著他認真地將水一桶桶往身上淋去,她的心頭卻興起了一股暖熱熱的感覺。
心窩口,有那麼點微燙,就像是給人傾注了一滿杯的動人心意,教她想不去介意戈楚都不成了……
「我告訴你,我現在懂了!就像我大哥、二哥說的一樣,我這脾氣跟個性,早就該改一改!不然也不會傷到你。」這是戈楚在淋了數桶水之後,最深刻的體悟。
早先他不懂自己這樣有話直說,有啥不好的地方,反正他們面對的都是群貪官奸臣,與其跟他們周旋,浪費時間,不如早點把那些惡徒解決,所以他壓根兒不覺得自己有錯,不認為自己該改。
但是遇上高君夜這事情後,他明白兩個兄弟想傳達給他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他這個性,平日里不只會沖到貪官污吏,還會在不知不覺中傷到身邊的人,最後又會惹得自己懊悔,所以最後傷到的還是自己,因此兄弟們才希望他改一改,為的多少也是擔心他吧!
一思及此,戈楚又將水從頭淋下,濕冷的身軀沒澆熄他的自省,反倒令他的思緒更加清晰了。
「對不起,我到今天才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個自私的混蛋,因為不想忍耐,就連累我兄弟受累,因為嫌辦婚事麻煩,就懶得給你名分,甚至從沒仔細確定你是不是被派來的女人,就對你霸王硬上弓,還對你口出惡言。」戈楚說著,彎下腰又打起一桶水。
「不過,現在我明白真相了,所以我一定娶你,不管你原不原諒我,我都會娶你當我的將軍夫人,讓你有名分,一輩子衣食無缺,這就是我的負責!而且,我絕對不是拿這個來打發你!」冷水再度兜頭淋下,卻已分不清是第幾次,但戈楚的允諾,卻一句句叫嚷得越來越大聲。
斑君夜愣在門口,面對戈楚過激的情緒起伏,以及他直率得過分的反省和坦誠,她半扶著房門,覺得雙腿有些虛軟。
不一樣!瓣楚與她所有見過的男人,都不同!
按雜的情緒糾葛纏繞在她的心頭,讓她醒著咽喉,吐不出聲調,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已然動搖……
因為戈楚的真誠坦言,所以她堅決不肯原諒他的決心,已經是搖擺不定。
「為什麼?如果不是為了打發我,為什麼要娶我?就因為……想負責?」高君夜艱難地扯開細聲,柔弱得像只初生幼貓的嗚咽聲調,本應傳不入戈楚的耳里,可是戈楚听見了,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不只是因為要對你負責!」
沒有因為凍到發抖的身軀而影響他的反應,見到高君夜終于肯直視自己,甚至動了唇瓣,他立刻停下淋水和打水的動作,全心全意地盯著她說話。
這或許,是他頭一次這麼認真地瞧著她。
而且,也是他第一次拿出謹慎的心情在與她談話。
「如果你一定得問我要個答案,那我會告訴你,撇開我一定會娶你這事不提,光問我的心情的話,我是喜歡你的!」戈楚聲音洪亮,與高君夜的爭執早就引來不少府內下人的圍觀,而今,一句「喜歡你」更是毫不害臊的爆出,傳遍了內院四處。
下人們包括總管尹其在內,人人听得只差沒拍手叫好,連虹泉則是面露欣慰地頻頻點頭,至于高君夜……
怦咚怦咚的劇烈心跳聲,毫無預警地席卷了她的胸膛,教她在那一瞬間,腦子空白不說,甚至反復回蕩著戈楚用粗啞聲調吼出來的示愛,一個字、一個字地,敲疼了她的心口,也烙上了她怦然不止的心窩。
斑君夜忘了自己先前的火氣,她愣愣地瞪著戈楚那似褐又似黑的眼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從這個魯莽男人的口中,听見如此赤果果的示愛。
張口又閉口,她試圖說些什麼話來平撫自己過快的心跳,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瓣楚的話,吞沒了她的聲音,讓她的思緒完全中斷了。
「我這個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既然現在誤會不再,我就直接告訴你,剛開始我只是覺得你像只小貓,一點都不吸引我這個漠海人,可在那天模到你的手之後,我就忘不了你皮膚上那股軟綿綿的感覺,甚至天天想著你白女敕女敕的樣子。」戈楚臉不紅、氣不喘地連番吐露示好,也沒管旁邊究竟圍著多少人,他只知道,有話就該好好說明白,才不會又像先前一樣,惹來傷人的誤會。
只是,他急著想改過自新,卻讓高君夜臉紅心跳,幾乎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土里去。
這件私密事,明明是戈楚吩咐她絕對不可說出去的,結果現在他卻吐露得大方。
而且說說也就罷了,他居然連他心里想什麼都直接說出口,羞不羞人呀他。
雙手半掩著臉,高君夜覺得自己的雙頰正在發燙,下人們往她身上偷偷打量的目光,更教她不知該怎麼應付。
「還有,我那天除了誤會你之外,會想抱你,是因為喜歡你軟女敕女敕的樣子,而且因為你在床上讓我太舒服了,所以讓我越來越喜歡你,才會一整天都沒放你下床。我真的很喜歡你的聲音、你模起來的感覺,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戈楚一古臉兒地將心里話傾倒而出,就像一江停不下來的洪流,直往高君夜的心坎里打去。
「好……好了啦!」高君夜捂著快要燒起來的臉龐,低聲嚷道︰「有什麼話……能不能在房里說啊?」
「不行!我正在反省,還沒處罰完我自己,直到你原諒我之前,我都不能回房。」戈楚說罷,彎身又去打水。
「好了,我……我原諒你就是了,你先進房好不好?」為了不讓戈楚又多嘴說漏什麼羞人的事情,高君夜只得連番應是,先將他哄回房,有什麼事兩個人在房里慢慢解決,免得全將軍府的人都知道他倆的私密事了。
「你原諒我了?」戈楚喜出望外地丟下了水桶。
丙然,就像他想的一樣,真心話還是省不得的,該說的就是要說出來,高君夜才能夠懂他的心情有多真誠。
「對,我原諒你了。」高君夜覺得有點哭笑不得,怎麼雖然口頭上是她原諒了戈楚,但這情況卻像是戈楚在質疑她?
「你不生我氣了?」戈楚大跨步地往房門口走去。
「不生氣了。你先進來吧!」高君夜哪敢再多說什麼。她避開眾多下人的視線,匆匆取來了干淨巾子,踮高腳尖往戈楚肩頭上一覆,而後連忙閃進了房內。
瓣楚也沒再多問。既然高君夜願意原諒自己,而且還特地拿巾子給他擦,想來應該是真的不生他氣了,所以他欣喜地進了房,跟著順手將門一關,把外邊的好奇眼光,一對對地關在了房門之外。
「說是不生氣了,可你看起來就像在生氣。」
看著高君夜替自己擦身子,忙著拿來新衣裳給他換上,戈楚蹙著眉心,怎麼也不懂她在想些什麼。
雖說高君夜願意原諒他,可瞧她眉心緊繃,面色微沉的表情,實在不像是沒在發火的模樣。
「那是因為……」高君夜迸出輕音,細聲道︰「雖然你說多少是有些喜歡我的,但我听到的全是些羞人的事情,這樣子……」
「怎麼?」戈楚不懂,說出心底話又錯了?
「感覺很像是,只要讓你覺得模起來舒服的……你都喜歡。」畢竟戈楚對她的形容,都是她的外貌,況且這段日子以來,他天天對她索求無度,自然會讓她如此聯想。
「你覺得我是只看美色的人啊?」听她那一長串的吞吞吐吐,在明白中原小泵娘說話就是慢吞吞、不清不楚後,為了不再與她之間有所誤會,所以他也只能耐著性子慢慢跟她耗上。
「不是嗎?」高君夜臉泛微紅地應道。
「我天天抱你,是因為在氣我兩個兄弟啦!」戈楚抓過高君夜手上擦得極為緩慢的巾子,直接把發上的水珠抹去,又道︰「被自己的兄弟陷害,心里總是不爽快,偏偏我也明白他們為啥這麼設計我,一肚子氣就悶著沒地方去,才會委屈你。」
「那你日後若還有氣沒地方發,會不會也這樣發在我身上?」有一就有二,高君夜听著戈楚的話,多少會擔心待在戈楚身邊像是送羊入虎口。
「我又不是沒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男人。」戈楚搖頭。
「那……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越想,高君夜越是不懂,像她這樣的小泵娘,在中原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