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無良 第四章 作者 ︰ 明星

蘇墨柔被送回宮里的時候,己是黃昏時分。

剛踏進明月宮,就看到太子趴在軟榻上淺眠。

小家伙似乎已經等了她許久,听到腳步聲,掙扎著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睡眼,軟綿綿的喊了-一聲,

「皇姊,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不是說今天要教我功課的嗎?」

她倏地一怔,這才想起昨天晚上,她承諾今天會給他講新知識,沒想到卻因為去赴傅東離的約,將這件事忘了。

可憐小家伙還傻傻的在她寢宮里等著。

她一把將他拉到懷里,滿臉愧疚道︰「皇姊為了償還傅相爺從柳貴妃手中救下寧兒的人情,今夭特地出宮一趟。

蘇靳軒仰著天真可愛的小臉說︰「所以皇姊已經償還了那個人情嗎?」」

「是啊,欠了人情終究要還的,早點償還心里也比較沒有負擔。」

「那皇姊能夠答應我,以後別跟傅相爺有所牽扯嗎?他是個壞人。」

蘇墨柔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嚇了一跳,「為何你會這麼說?」

他垂下髓,嘟了嘟小嘴,「東宮里的人都是這樣告訴我的,小牛子還說,我之所以到了現在還不能上朝听政,全是傅相爺的意思。」

她心頭一顫,緊緊將他擁入懷中,這麼小的孩子竟要面對這麼多黑暗的東西,老天爺真的很殘忍。

在現代,像蘇靳軒這般大的孩子,哪個不是無憂無慮的,游樂園和卡通才是他們應該接觸的世界。

可是太子卻被迫卷入大人們的權勢戰爭之中,甚至連他的親生父親,也在漠視著這個孩子的成長。

如果有朝一日,哲康帝死了。那麼等待這個孩子的,又將是怎樣的一種局面?

她到底該如何保護他?

連一個侍女都保護不了的她,哪有能力保護他?

傅東離有一句話說的對,在這個世界,權勢代表一切。

在這腥風血雨的宮中,太子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成為人上人。

想到這里,她無比認真的扳住對方細弱瘦小的肩膀。「軒弟,當一個手握大權的皇帝是要付出代價的,皇姊想要幫你,但你自己的意思呢?」

蘇靳軒被她眼中認真的光芒嚇了一跳,不過在對方充滿希冀的目光中,他還是勇敢的點點頭,「無論是什麼代價,我願意付出,只要能夠不再受人控制,我願意的,皇姊」

蘇墨柔滿意的笑道︰「那好,我會幫助你,成為南凌的一代明君的。」

雖然讓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孩接受殘酷的帝王式教育有些殘忍,但為了避免他不明不白的死在野心家的手中,她只能逼迫他成長。

她最愛看歷史故事了,康熙帝斬鱉拜,趙匡胤亂杯酒釋兵權的典故都是可以取經的。

在上位者,不僅要八面玲瓏、擁有豐富的知識,還要深諳處世之道,時勢造英雄,而英雄,造時勢。

她一點一點的將自己所擁有的知識,灌輸到蘇靳軒的腦海中,首先讓他懂得,想要成為一個好皇帝,必先憂國憂民,重賢臣,遠小人。

能受天下百姓擁護,才能為民心所歸。

暴君,即便擁有權勢,也不能長久,終被推翻取而代之。

蘇靳軒文靜乖巧,理解力很強,對于蘇墨柔的教育方式,他感到非常新鮮,而且還能舉一反三。

這樣的情況,讓她非常滿意,事情正朝她期盼的方向在發展,現在,她在等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太子上位的契機。

時間飛快,轉眼間,哲康帝的生辰便被隆重的迎來了。

這段期間,寧兒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至于那柳貴妃,不知道是不是道到傅東離的警告,從那之後,倒是再沒找過明月宮的麻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目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和傅東離的暗中保護有些關系。

那人給人感覺張狂邪候,嘴里還經常說著不正經的污言穢語,但比起那些偽君子,這樣的真小人,更能讓人接受一些。

太子說傅東離是個壞人,可壞人的定義又是什麼?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宮中,每個人都想往上爬,什麼骯髒手段都使得出來。

傅東離或許很壞,可他壞得真實、壞得坦白、壞得理直氣壯。

隨著哲康帝生辰的到來,文武百官也開始四處搜羅名貴禮物,準備在當夭送進官里,討皇上歡心。

建旭四十一年九月初五,哲康帝壽辰這一夭,很多官員受邀共襄盛舉。

傅東離自然也不例外。

依舊是一身紫紅官袍,瀟灑態意,奪人日光。

他的日光在蘇墨柔出現的時候,變得熱烈,並大刺刺的向她露出自負的笑容,任憑她如何躲閃,始終鎖定不放,讓她成為被眾人關注的焦點。

他是故意的,她在心底大罵。這男人擺明是想告訴別人,她是他的新玩具吧。

她含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偏偏這個舉動,正中他下懷,傅東離因此而笑得更加暢快了。

所謂的惡魔,就是這種人吧,她不敢保證再和他日光交流下去,今夭壽宴的主角會不會被取代。

急忙收回日光,假裝看向別處,卻仍能感受到來自彼端灼熱的關注。

兩人之間的互動,旁人或許沒注意,始終望向這一邊的柳貴妃,卻一一盡收眼底。

她坐在哲康帝身邊,看著傅東離從踏進大殿後,目光便纏著蘇墨柔,心底就像著了火,燒得她如坐針氈。

自從上次傅東離不由分說的將寧兒從她宮里帶走,她就隱隱感覺到這兩人之間不單純。

後來又听說兩人私會出游,在京城逛了一天。

難道說,傅東離喜歡蘇墨柔?

可之前她派人打听回來的消息,明明就說傅東離根本看不上這位七公主。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百思不解,偏又不敢得罪傅東離,只能每天陪在哲康帝這個老不死的身邊,度日如年。

她自認容貌舉世無雙,實在不甘心一輩子就守在這座森冷的金色牢寵之中。

傅東離生得俊朗無禱,是女人,都會選他而不是行將就木的哲康帝。

甚至,她也幻想過,若有朝一日哲康帝死了,只要她再多下點工夫,也許傅東離就會收了她。

可是,這樣的夢還沒作多久,她就發現對方的日光漸漸被蘇墨柔所吸引。

不,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也無法忍受,自己傾心的男子,有朝一日會棄她而去。

建席上,每個人皆揣著不同的心思,唯有哲康帝,拖著半死不活的病體,坐在龍椅上,笑看眼前奢華的盛世之景。

朝中大臣紛紛上前送禮,輪到太子時,他乖巧的跪在哲康帝膝前,手捧一份奏折。「父皇,這是兒臣送給您的壽禮。」

哲康帝不由得一愣,哪有人把奏折當壽禮的?

他身邊的太監見狀,請示的看了他一眼,便將太子手中的奏折遞了上去。

哲康帝展開奏折一看,眉頭皺緊。

蘇靳軒不動聲色的跪著,此刻,原本躁動的大殿,突然安靜了下來。

傅東離端著酒杯,眯眼靜待事情的發展。

蘇墨柔老神在在,忖度著哲康帝的反應。

好半晌,哲康帝抖了抖手中的奏折,垂頭問向唯一的兒子。「為何你會送朕這個東西?」

蘇靳軒一板一眼道︰「兒臣听聞,不久前我南凌邊關發生動亂,有蠻邦出兵驚擾我南凌邊境百姓,甚至妄想侵佔我國土地。」

「兒臣知道,父皇對于周邊小國的侵擾一向頭痛,為了替父皇擔憂,這是兒臣琢磨多日寫出來的策略,雖然父皇生辰之際談論國事不甚妥當,兒臣實在不忍父皇因為邊關之事心煩,所以趁此時機略表孝心。」

他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眾人听了,都忍不住好奇那份奏折中究竟寫了什麼。

哲康帝似乎沒料到年幼的兒子能寫出這種東西,震驚良久,臉上的表情也是復雜多變。

眼前這個小不點真的是他的兒子嗎?

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圭女圭,能寫出這種東西來?

他本能的看向不遠處的傅東離,在對方陰鶩的目光中,哲康帝命人將奏折遞了過去。「還請傅愛卿過目。」

太監將奏折恭恭敬敬送到傅東離手中,他接過迅速掃了一眼,目光突然變得沉凝起來。

五指緊捏著手中的奏折,他唇邊漾起一抹似嘲還諷的冷笑。「太子殿下果然聰穎,居然連這種方法也想得出來,的確是個妙極的主意啊。」

說罷,將奏折遞到其他臣子的手中。

待眾人看過,都嘖嘖稱奇,這真的是太子寫出來的東西嗎?

見影響力己經造成,蘇墨柔突然起身,出言道︰「父皇,再過兩個月,軒弟就八歲了,兒臣見軒弟小小年紀卻心系國家、體恤父皇,實屬難得。」

「如今父皇身體抱恙,朝政總由大臣們幫忙處理,實為不妥,所以兒臣建議,待父皇壽辰過後,不如讓軒弟入朝听政,多與各位大人學習。」

話音剛落,一眾臣子的臉色己經大變。

誰都知道,天下雖然是蘇家的天下,可真正掌握大權的,卻是傅東離這個地下皇帝。

太子之所以到了七歲還沒被批準入朝听政,和傅東離的惡意自然是有關的。

別人不敢說出口的話,七公主居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就這麼提了出來。眾人莫不為她的下場捏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傅東離不著痕跡的冷笑一聲。

手里端著的酒杯被他送到唇邊,動作優雅而輕柔的吸飲,沒人看得出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而哲康帝則是滿臉為難,他再一次本能的看向傅東離,神情中帶著畏怯。

面對女兒的提議,也只能假意咳了幾聲,四兩撥千斤道︰「軒兒還小,這件事急不得,朕必須多想想,再做定奪。」

蘇墨柔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向久未吭聲的傅東離。

如果她沒猜錯,不是哲康帝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參政,而是有人不準。

太子想要一鳴驚人,結果卻不如預期,事後,蘇墨柔思來想去,覺得要讓蘇靳軒入朝,唯有傅東離點頭。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再與那人有任何瓜葛,可是她拿勾踐復國的道理教導太子,總不能她自己做不到。成大事不拘小節,個人的好惡更應該置之度外。

哲康帝壽辰的第二天,她便偷偷出宮,直奔巫相府。

待報上自己的身分之後,門房並未為難她,前來接待她的,是曾與她有過三面之緣的莫謙。

他待她很禮遇,沒有問明她的來意,只說傅東離听聞她來拜訪,便讓他來領她入府。

「大人現在不在正廳,還請公主隨小的到這邊來。」

莫謙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墨柔急忙跟上。

一路上,她打量著這座府邸,修建得很奢華,雖不能與皇宮相比,但也算得上富麗堂皇了。

穿過長長的走廊,莫謙將她帶到一座假山附近,假山上有顆碩大的夜明珠,他上前,輕輕扭動夜明珠,就見假山頓時從中一分為二。

「公主,這是我們府中大人最愛的避暑之處,最近天氣炎熱異常,大人便改待在這里辦公。」

隨著莫謙的話落定,那假山之間,也隱隱傳來幾分涼意。

說起南凌,氣候的確比北方熱了很多,如今都已經到了秋天,可仍舊火熱難耐,讓為心神煩躁。

蘇墨柔在莫謙的示意下,走進假山之間。

「大人已經在里面等候公主,公主只要順著走廊走,就可以看到大人。」

話落,他扭動夜明珠,就見假山又,漫漫的並合。

她暗暗驚奇,轉身順著走廊走,只覺得這地方別有洞天,就像一個大型岩洞,空間非常寬敞,兩邊掛著火把,映得洞內燈火通明。

越往里走,氣溫便越低,漫漫的,與外頭的炎熱形成強烈對比。

當蘇墨柔穿過長長的走廊,抬頭一瞧,簡直就像是人間仙境。

也不知道這洞穴是不是天然形成,在她眼前有花草、有樹木,甚至還有飛來飛去的小鳥。

不遠處,是一片冒著白霧的寒潭,如果她沒猜錯,這里之所以如此清涼,和那潭水有著莫大的關系。

見她到來,傅東離放下手中書本,淡淡一笑。「如何?這里的景致很美吧?」

蘇墨柔急忙回神,見他靠在一張舒服的躺椅上,身上穿著絲袍,正滿臉笑意的看著她。

她面色一窘,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突然闖進仙境的土包子,對一切都感到好奇。

傅東離從躺椅上起身,負著雙手,緩緩踱到她面前,出言調侃,「公主大駕光臨真是讓我這座丞相府蓬蓽生輝。」

她無力的瞪他一眼,「你這麼奢華的府邸如果也能稱為蓬蓽的話,那尋常百姓家的房子豈不是乞丐窩?」

面對她如嬌嗔似的指責,傅東離心情很好的笑了笑。「無事不登三寶殿,公主突然造訪,定是有事相商吧。」

「難怪傅大人被朝野上下稱為神仙一般的人物,果然料事如神。」

「噢?說來听听,公主有何事相求?」

蘇墨柔忍不住白他一眼,「為何你覺得我今日造訪,是來求你的?」

他自負一笑,負手走向寒潭邊。「我傅東離在朝為官八載,從來都只有被人求的分,這是定律,也是事實。」

被他囂張狂妄的樣子氣得不輕,雖然很想反駁,但人都來了,再逞嘴上工夫,真的沒必要。

好吧,她承認,她今日前來,的確是來求他的。

小步走到他身後,她輕輕咳了幾聾,不情不願道︰「我希望你可以勸皇上,讓太子入朝听政。」

聞言,傅東離並未回頭,保持著倔傲的姿態,慢條斯理的欣賞著不斷官著霧氣的寒潭。

見他久久沒回應,蘇墨柔有些焦急,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讓他看著她。

「我知道讓太子入朝听政,不過就是你一句話能辦到的事,而且當今朝廷,也只有你有這個本事左右皇上的想法。」

傅東離垂眼,盯著她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唇邊掛起一抹嘲諷笑意。「你將籌碼放在一個七歲孩子的身上,不覺得過于痴傻嗎?」

她神情一怔,漫慢放開他的衣袖,無比認真道︰「或許是冒險,但我總該為我們姊弟謀求一條生路。」

沉默片刻,她又說︰

「這是唯一的辦法。」

「也許你覺得我的想法還是過于天真,但軒弟他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是父皇、是你不肯給他機會,我想要活下去,也想要保護他,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你還有第二條路可選,與其把希望放在你那個幼稚的弟弟身上,不如來求我。[只要有我護著你,相信在南凌,沒有人敢不要命的去打你的主意。至于你那個弟弟,與其把希望放在你那個幼稚的弟弟身上,不如來求我。」傅東離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戲謔的目光慢慢變得認真起來。

「只要有我護著你沒有人敢不要命的去打你的主意。至于你那個弟弟,早晚我會讓他登上皇位,不過不是現在。」

「然後成為另一個哲康帝嗎?」

「還是你覺得直接由我取而代之更好?」

蘇墨柔氣到不行,用力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抓得死緊。

傅東離執著的握著她的柔黃,不理會她孩子氣的反抗,沉著俊臉道︰「別再做無謂的掙扎,雖然你自以為聰明的利用皇上壽辰之際,讓太子在文武官面前展現他的才華。但事實上卻是,你過早的讓他成為各方勢力打壓的目標,我勸你有時間做這些無聊的事,不如想想…」

他突然伸出手臂,將她攬至懷中,唇邊漾起一抹邪惡的淺笑,指月復輕輕摩掌著她臉上柔女敕的肌膚,「如何討好目前南凌最有權勢的人。」

「傅東離,你這是把我逼向絕境。」

「不,我只是想讓我看中的女人,毫無選擇的投身于我的羽冀之下,只要你順從我,今日的保證,就永遠有效。」

「若我拒絕呢?」

他眼楮頓時眯了起來,「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

「真正的聰明人,是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別人的手上。」

「那麼,你又何必將自己的未來,賭在一個小孩的身上?」

「他是我弟弟,在血緣上,我們至親無比。」

「你憑什麼認為一個七歲的孩子,有能力駕馭整個朝廷?」

「今日或許辦不到,但他會成長,有朝一日,他可以的。」

「也就是說,你執意如此了?」

蘇墨柔用力點頭,「他未來的命運,就操之在你的手里。」

「可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讓那些和我作對的人稱心如意。」

「你想怎麼樣?」

傅東離目光慢慢挪向冷氣逼人的寒潭深處,手臂一揮,冷笑道︰

「我們來打個賭吧,如果你可以在寒潭中待到我滿意,或許,我會考慮將那個小家伙帶入朝堂」

那潭水,寒氣逼人,寒氣逼人,別說她一個姑娘家,就算是長年習武的壯丁,只要下去半刻鐘,恐泊也忍受不住。

他不過是想藉此來刁難她,雖然他不否認對她有幾分喜愛,卻沒縱容到讓她為所欲為。

女人可以寵,卻不能縱容,縱容得過分了,便會月兌離自己的掌控。

他以為自己的刁難會讓她打退堂鼓的,不料,她卻一本認真道︰「你說話要算話。」

未等他回過神,只覺眼前一閃,那抹縴細高桃的身影就這麼在面前消失。

撲通一聲,再看寒潭中,蘇墨柔己經跳了下去。

他一驚,懊惱和怒意也隨之襲上心頭。

這該死的、固執的女人

潭水那麼冰,她一個姑娘家,被那種凍骨的冰冷浸染全身,時間久了,怕不落下病根來。

可是,驕傲的性格又讓他無法拉下臉,求她上來。

就這樣,兩人一個在潭邊,一個在潭中,相互僵持。

潭水真的好冰,當蘇墨柔全身浸在潭中時,腦袋頓時一麻。

她不知道自己的固執會替自己招來什麼後果,或許她在賭,賭這個陰險邪侵的男人,心中還有最後-一絲人性。

好吧,她承認,其實她在和他斗氣,如果他真的在乎她,至少,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凍死。

可是她到底在賭什麼呢?

明明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牽扯,此時,又為何像個孩子般,執拗的想證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傅東離真的對南凌皇朝有什麼想法,他是萬萬不可能同意讓太子有機會坐大的。

她這是在逼他做選擇,用感情,來換取太子的江山。

她太天真了嗎?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她、緊張她?

只要她做出自虐的行為,他就會心疼,就會擔憂,就會如她所願的答應她每一個請求。

當寒意浸透全身的時候,她慢慢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個人孤傲的站在潭邊,冷冷的注視著她最狼狽的一面,面無表情,讓她完全讀不出任何心軟的訊息。

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吧。

傅東離!南凌最有權勢的大奸臣,世人眼中的薄情男子,怎麼可能為了個女人而改變原則?

冰冷的潭水讓她開始慢慢失去知覺,右腿抽了筋,整個人也因為無法再浮出水面,而逐漸沉入潭底。

她會死嗎?

就像上一世,為了救那個溺水的孩子,丟才自己的性命。

也許,死也是一種解月兌吧…

當呼吸越來越困難時,她放棄了掙扎,任由潭水順著口腔灌入咽喉。

突如其來的束縛緊緊圈住她的腰,她感覺自己被擁在一其溫暖的懷里。

睜開眼,她依稀看到傅東離的面孔。

緊接著,唇瓣被嗆住,逐漸失去的氧氣被灌了進來。

是她的錯覺嗎?她仿佛從他的臉上,看到濃濃的怒氣和懊惱,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解釋的心疼。

蘇墨柔被傅東離從潭水中救上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失去意識。

他抱著她跑出假山,一到外面,便招來洛梅去請大夫。

見到他,洛梅嚇了一跳,因為自家大人一向喜潔,但此刻卻是滿身的狼狽。

「還楞著千什麼?決去叫大夫

傅東離難得如此氣急敗壞,挨罵的洛梅不由得嚇了一跳,再瞧他懷里抱著的女人,心底更是氣憤難平。

可主子的命令她不敢違抗,盡管很是不情願,還是急•隱謊的將大夫找來。

由于腿部抽筋,吸入大量的潭水,再加上缺氧,蘇墨柔的情況真是不太好。

大夫仔細把了脈,給出的結果是寒氣入體傷了心肺,短時間內必須好生調養,多吃些補藥才行。

另外,蘇墨柔被凍壞身子,又是咳嗽又是發燒,擺明病得不輕。

看著躺在床上,頂著一張蒼白面孔的人兒,傅東離心頭真是五味雜陳。

他無法形容看她當著自己的面跳進潭水時的心情,是掙扎,是糾結,還是憤怒多一些?

他知道自己不該為她心疼的,甚至必須狠下心,看她究竟能倔強到什麼地步,一旦他心軟,就遂了她的願。

結果,這個笨蛋該死的贏了。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沉入潭底就此喪命。

如果她死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心頭竟掠過刺痛,

受她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實。

和幾個月前,從別人口中得知七公主割腕自殺時的感受截然不同,他真的會在乎、會緊張、會心疼,甚至無法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向對女人冷漠薄情的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方寸大亂。

眼看她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他竟無法坐視不理,霸道的將那不斷抖動的嬌軀緊緊護在懷里。

「你這個麼人精,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摔斷你的小脖子,讓你沒有機會再用別的方式來成脅我。」

他發誓般的在她耳邊吼完,又無比冷}的用被子將她包緊,被子下,大手緊緊包住她冰冷的小手,傳遞熱度給她。

已經清醒過來的蘇墨柔乖巧的偎在他的懷里,明明被他成脅了,可心頭竟掠過一抹淡淡的甜蜜。

這個嘴硬心軟的家伙,到底還是敗給她了。

雖然代價過于龐大,不過…

她緊緊反握住他溫熱的手,閉上眼,靜靜回味著,當時在潭水里,他那焦急的面孔充分說明他有多在乎她。

她調皮的笑開,很孩子氣的說︰「你答應過我的,不許反悔。」

他想捏死她,真的很想。

傅東離恨恨的咬牙,偏又舍不得真的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最後,只能惡狠狠的在她耳邊道︰「就算你暫時達到目的,我敢保證,你囂張不了太久的。」

「沒走到最後,誰又知道事情的結局是什麼?」

「很好,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的頑固了。」

「能被南凌皇朝神仙一般的人物欣賞,那是本公主的榮幸。」

「你一」

她將臉貼近他溫熱的胸膛,小聲道︰「我冷。」

嘴里雖然還想再罵,終究因為那一聲嬌吟,而化為心疼。「活該,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別罵我了,難道你不知道病人的心靈都很脆弱的」

他哼了一聲,倒是沒再繼續罵她,只是將她更緊的護在懷里,為她緩解令她不斷瑟縮的寒意。

「傅東離,」她軟軟喚著他的名字,「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你都多大了,還听故事?」

「多大了都有听故事的權利。」

面對她孩子氣的執拗,他無力一笑,在她耳邊低喃,「我不會講故事,不過,如果你一定要听,那麼,我就給你講一個,關于詛咒

的傳說吧。

「古老的布爾曼族的族長和夫人膝下擁有七個兒子,多年後,他們很想擁有一個女兒,便向天神許願。偉大而慈悲的天神在兩年之後

實現他們的願

望,讓布爾曼族擁有一個健康快樂的小公主。

「小公主長得非常漂亮,隨著年紀漸長,容貌也越來越標致,鄰國皇帝對她一見傾心,並不顧大臣的反對,在公主十七歲這一年,

迎娶了這位異族女子。

「公主被封為了皇後,並先後生下三個皇子,原本幸福和諧的一家,卻因朝中不斷發生事端,那位布爾曼族公主也成為大臣們攻擊的目標。

「很多人都說,那公主其實是邪惡的化身,她所生下的三個皇子,也是災星,如果不將這些災星創除,這個皇朝,將覆火成為過去式。

「皇帝雖然很愛他的皇後,也很愛他的孩子,可為了他的皇朝,卻狠心的想要將他的妻子和孩子置于死地。

「那個時候,已經年滿十歲的二皇子好死不死犯了小錯,皇帝便想要趁機將他處死,二皇子不想就這麼死了,便不顧一切的逃出這個國家。

「可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根本沒辦法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下來,太多殘酷的遭遇,讓他漸漸學會如何在逆境中生存」

說到這里,他突然冷笑一聲,「有些時候,惡劣的環境會逼迫一個人迅速的成長,即使他必須面對自己所不願意面對的東西,也只能閉上雙眼,承受上天給他的磨難。」

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像陷入某種情緒中。

蘇墨柔忍不住抬起頭,「你說的那個二皇子,是你自己嗎?」

傅東離聞言,搖頭笑笑,「不,這只是一個無聊的故事而己。」

「你講故事的水平,真的不怎麼樣。」

他突然斂去臉上淡淡的傷感,取而代之的是玩世不恭的邪笑,「是啊,我這個人,的確不會講故事,不過…」俯,他迫切的摟住她的嘴唇,「對于如何征服獵物,我倒是非常在行。」

「喂,我還病著…」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小嘴被他完全封住。

霸道的吻在她放棄掙扎的時候,變得溫柔起來。

其實,這人雖然惡劣,還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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