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幾分鐘後抵達咖啡廳巷口,司機停妥車子,轉過頭報告,「瞿先生,抱歉,這里的小巷子車子進不去,要不要請那位小姐出來?」
瞿蒼弈征詢的眼神飄向她。
燦蔓看他一眼,拿出手機。「依裟,我已經在巷子口了,你方便走出來嗎?」她憂心地問。
「不方便,拜托,當然不方便!」方依裟在電話那頭歇斯底里地大叫,後來才像意識到什麼,突然壓低音量。「燦蔓,既然你人都來了,就進來接我出去不好嗎?我現在真的很害怕,拜托。」
听見她這樣說,燦蔓只能無聲嘆口氣。「好吧,我進去,你坐在咖啡廳里嗎?」她再確認一次。
「不然我還能去哪里?拜托你不要問這些有的沒的,快點進來把我帶出這個鬼地方!」
掛斷電話,燦蔓一手拿著手機,直接打開車門,卻猛不防被一只寬厚大掌一把扣住手腕。
抬眼望去,她看見他鄭重地看著自己,似乎想問怎麼回事。
「我要進去。」她囁嚅說著。
「一個人?」他不贊同瞪著她。
她驚喜地問︰「你要陪我?」
「我這麼說了嗎?」亳不留情的冷水一桶潑下來。
「喔。」所以他是問好玩、要她心酸的喔?
燦蔓懶得說廢話,再度試著拉開車門,沒想到這一次他倒是滿干脆的,用力砰的一聲利落關上車門,不讓她下車。
她嚇了一跳,火氣跟著冒上來。
「我要去接她!」她轉過臉,感到莫名其妙的怒瞪他。
「真奇怪,她懂得怕,你怎麼就這麼勇敢?」瞿蒼弈冷言嘲諷,雙眸因壓抑怒火而閃閃發亮。
「是她被跟蹤,又不是我。」她拚命深呼吸,冷靜分析給他听。她又沒要求他一定要跟下車,他干麼還拉著她東拉西扯?
「如果歹徒也像你這麼死腦筋就好了。」他重重嘆了口氣。
「什麼?」她沒听清楚他的喃喃自語。
瞿蒼弈抿緊唇,臉色郁郁不樂地盯著她幾秒,才側過身率先拉開車門下車。
燦蔓被他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不是說沒有要跟她去嗎?怎麼下車了?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她頓時明白,說不定他是那種嘴硬心軟的男人。
「你在冥想?還是睡著了?」比她早一步下車的他,站在車外面無表情地催促。
「都沒有。」她小聲回了句,快速跳下車。
這條巷子很暗,坐在車上時還感覺不出來,一下了車,就聞到一股思心的氣味飄散過來。再加上不時傳來幾聲詭異的狗叫聲……燦蔓很慶幸自己決定來咖啡廳揍人,也很感謝他居然願意下車,陪她走這段路。
心慌的快速往前走了幾步,直到靠近他身邊,她原本屏住的呼吸才緩緩平靜下來。
她抬眼望向他英俊高跳的身影,突然覺得有股筆墨難以形容的安全感正暖暖包圍住自己。
「哪間咖啡廳?」他冷睨她一眼,臉上是慣常的淡漠。
「喔,門口有掛一只羊頭的店。」燦蔓極為自然地說出口,倒沒什麼多余心思去推敲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瞿蒼弈要笑不笑的瞧著她,又重復問了一次,「掛羊頭?」
「對啊,依裟是這樣跟我說的。」她一說完,見他臉上神情半是無奈、半是荒謬,馬上困惑地反問︰「掛羊頭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瞿蒼弈語氣冷淡,自顧自地走向前。
他根本已經懶得提點她任何奇怪的細節,這條街名聲很臭,她同事哪條巷子不躲,偏偏拐進這里。
「喔,我知道了。」她好一會才想通,立刻趨前跟上他的腳步,膽戰心驚地問︰「你的意思應該不是‘那個’吧?」
「哪個?」他冷冷瞥她一眼。
「掛羊頭賣狗肉?」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出這幾個字。
看他俊顏冰封,僵著臉不發一語,只是冷厲地瞪她一眼,她瞬間渾身血液迅速結冰。
方依裟真是夠了,什麼地方不躲,偏偏鑽進這種地方?幸好她有找他幫忙,來得快還外加附帶壯丁兩名,否則她們想順和回飯店只怕沒這麼容易。
她跟著他戰戰兢兢走進一家站門口真的掛有羊頭的店,昏暗的燈光,沒有咖啡香的咖啡廳,到處都有人在抽煙。她眯著眼找了好久,才發現方依裟背對門口,整個人窩在角落。
「依裟。」燦蔓走到她身後,輕聲喚她。
方依裟渾身一僵,然後緩慢地轉過頭,一見是她,馬上大大松了口氣,「你怎麼過來的?」
「我拜托他跟我一起過來。」燦蔓快速看瞿蒼弈一眼,隨後立即上前抓起方依裟的手,「我們最好馬上離開這里。」
「等一下。」方依裟人是站起來了,卻動手撥開她的手,整個人順勢快貼到瞿蒼弈身上說話。
「依裟?」她眨眨眼,不敢相信都什麼時候了,這位大小姐居然還有興致釣男人。
原來父母有錢壞處這麼多,不僅可以把孩子的個性養習,還可以讓他們永遠搞不清楚狀況,以為世界是繞著他們轉。
「謝謝你來救我。」面對一臉僵硬的瞿蒼弈,方依裟依舊粲笑如花。
現在是在演哪一出戲?燦蔓真想親手掐死眼前這個女人。她氣到整頭黑發差點全站起來變成利刺!
算了,為了這種女人氣死自己劃不來。她只好提醒自己深呼吸,專心虔誠地平息胸口的怒火。
這招向來很有用,被瞿蒼弈氣到全身血液暴沖到腦部、差點腦溢血時,她都忍下來了。
不過,這次深呼吸似乎沒有帶來祥和情緒,她只有越來越火的憤怒。尤其看見方依裟抬起雙手模向瞿蒼弈的胸膛時,她發現不管這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她今天忍耐的額度已經滿額了!
「依裟。」燦蔓走向前,一把抓住她的雙手。「你不用太感謝他,他不是專程來救你,是為了照片。」
瞿蒼弈額頭青筋浮動,忍住不翻白眼。如果燦蔓沒有及時過來拉開眼前這個花痴,他很樂意親手「撥開」,只是場面會變得比較難看就是了。
「什麼照片?」方依裟不高興地轉過臉,語氣充滿質問。
「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瞿蒼弈扯住燦蔓的手臂,當機立斷馬上就走。
燦蔓被他抓得牢固,回頭卻見方依裟還站在原地,立刻動手抓住她的手,三人就這樣一個抓著一個,快步回到車上。
「你欠我一個解釋。」
車子發動後,燦蔓沒想到方依裟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她咬緊牙根,看著方依裟狼狽的樣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根本不欠你任何東西。」
此時瞿蒼弈見司機做了個手勢,下意識往後視鏡看了一眼,就見幾個猥瑣的男人跟著車後,但跑了兩步就放棄了。
這一帶不太平靜,剛才她同事可能剛好躲進對方死對頭的地盤,才能暫時沒被任何一方帶走,能等到他們來救她純屬僥幸。
「你、你……」方依裟氣到嘴都歪了,可原想責罵的話在看見瞿蒼弈後,又全數吞入月復中。
跳過卡在中間的燦蔓,她蠻性盡收,一張臉笑到快滴出蜜來,「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瞿蒼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連看她一眼都嫌懶。
「依裟,你要我說幾次才懂?他不是來英雄救美的。」他是為了照片,照片!這女人到底听進去了沒?燦蔓真為有這樣的同事汗顏。
「你不要騙我了,我想好好謝謝他。」方依裟見對方不說話,便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方依裟,是方氏集團二房的小女兒。」通常當她一亮出自己的身分,別人就算沒對她卑躬屈膝,至少也會看在她有錢老爹的分上給她好臉色。「你呢?」
實在受不了也管不住方依裟豐沛的熱情,燦蔓只好閉上眼假寐,圖個安寧。
「我在問你呢,你為什麼不說話?」
方依裟自說白話的好功力令燦蔓佩服,不過有人無法像燦蔓這麼樂觀,她的自問自答一直到司機看不下去,終于冷冷開口。
「方小姐,請您安靜好嗎?我家少爺討厭吵。」
假寐的燦蔓差點噗哧一聲偷笑出來,幸好忍住了。
這位司機先生有沒有說錯呀,今天早上他家少爺主動跑來戲弄她的時候,明明就話很多,現在居然說他怕吵?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正在偷笑。」
男人低沉渾厚的嗓音宛如醇酒,壓低的溫柔語調從燦蔓右耳溜了進來。
笑又犯法啦?燦蔓原想回他一句,但為了自己左邊的耳朵著想,她樂得繼續保持假寐牒狀態。
但才裝睡不到兩分鐘,鋪天蓋地的濃厚睡意便向她襲來,沒兩下子,她真的跌進無邊無際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