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受傷也罷,但不要當個悔恨錯失愛情的女人。
抱著這樣的決心,邵可寧提早一小時來到機場等待原赤御。
她特意換上他送的粉色小洋裝,將漸漸變長的頭發梳得蓬松又烏亮,小巧飽滿的雙唇涂上淡淡的唇彩。
這次不是因為別的男人打扮,而是為了他——原赤御。
然而,場景仿佛回到他們再次見面的情況,直到十二點飛往紐約的班機即將起飛,邵可寧依舊在出境口枯等……
她覺得自己的心從暖烘烘降到冰點。
但是她不想放棄,于是繼續留在機場內,即使雙腿站得酸了,也不敢浪費時間找座位,深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原赤御的身影。
只是,稍後接起的來電卻粉碎了她渺小的希望。
「可寧,別等了。」原赤菲在電話另一頭嘆息。「我剛得知原赤御那家伙……昨晚已經提前離開台灣了。」
邵可寧頓了頓,將悲苦深埋心中。
昨晚,他不是單純來陪她看場電影,而是想尋求她的挽留,但她冷漠的態度使他開不了口,現在,他們相隔的已不再是幾條街道、幾哩的路程……
是兩個國家、兩片日月不同的天空了。
她後悔的事不止一件,其中還包括了當時沒摘下原赤御的墨鏡,好好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哭紅了眼,她相信那會改變現在的結果。
「既然請了假,就回家好好休息,不用過來了。」原赤菲盡量以平常的口吻說道。在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言語都會擊垮邵可寧堅強的外殼。
「好,我知道了。」
「可寧,你還好嗎?」雖然了解她的個性,但原赤菲仍是忍不住擔心地問。
「嗯……」她聲音哽咽,深吸一口氣。「赤菲姐,我很好。」
邵可寧掛了電話,茫然地走出機場。
她沒法像平常那樣行走,因為跨出的每一步都像腳被煉住鉛塊般沉重。
解開車鎖後,她坐進車內,手卻抖到轉不動開關。離開原赤御後,她試著說服自己回到沒有他的生活,就連開車的恐懼也克服了。
但是現在……再也見不到原赤御的恐懼卻蔓延全身。這種感覺,令她不得不閉上眼,趴在方向盤前稍作喘息。
須臾,邵可寧駕著車堅定地前進,最終停在她最愛的一片土地上。
他們曾一起生活的白色別墅。
屋內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少了原赤御的個人物品。
邵可寧踏進那個曾經屬于他的黑白空間,哽咽著失去他的淒涼。合上盈眶的淚水,她仰頭深深吸了口氣,最後一次憑吊那短暫熟悉、一輩子難忘的氣息。
關上原赤御的房門,邵可寧抵著門滑坐在地板上抱膝痛哭.
她該慶幸他走了,自己強忍多時的眼淚和苦澀終于得以宣泄。
淚擦了又流,直到痛楚開始麻痹,再也流不出一滴淚,她呆滯地對著空氣發楞,無視時間的流逝和電話鈐響。
窗外月光朦朧,仿佛映出了她和他在廊道上談天說地的景象。
她多傻,以為只要他走了,那些過往回億也會跟著離去——也難怪連母親都要責怪她再也嫁不到好人家。她是個白痴,明副其實。
那就這樣吧……單身也沒什麼不好。
邵可寧開始起身打包自己留在屋內的其它物品,她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整理,原赤菲也在「相聚一刻」打烊後過來幫忙。
這里……是該割舍了。
邵可寧在「相聚一刻」附近租了一間小公寓,重新開始她的新生活。
雖然她一再表示是由于自己的因素才中斷租屋契約,但原赤菲仍是堅持將剩余的幾個月房租全額退給她,並幫忙布置她的新居。
她知道原赤菲多少是因為原赤御的緣故,對她感到過意不去;但也多虧了原赤菲的熱心相肋,那陣子的低潮總算是過去了。
一個月後的某天,邵可寧發現「相聚一刻」隔壁那間閑置多時的店面不僅租了出去,還開始進行裝潢。
隨著施工的進展,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終于浮現……它即將是一間嶄新的咖啡廳,而且坪數至少是她們店里的兩倍大。
這麼一來,勢必影響到「相聚一刻」的生意。
她把心中的憂慮告訴原赤菲,但只得到「同業競爭,在所免難」這句話。所以,她只好告訴自己別杞人憂天,要對自家的咖啡有信心。
但是,更令人氣憤的事情發生了,那家新的咖啡廳無論是外觀配色或玻璃窗內的擺設,幾乎和「相聚一刻」相同!這擺明是侵權、企圖混淆消費名的認知!
「我要告到那間咖啡廳連根叉子都買不起!」
邵可寧氣沖沖地走進尚未營業的店里。進到里面後,她這才看見連著隔壁的中間牆壁被打穿了,定定地,她整個人呆在原地。
「嚇一跳吧?」原赤菲從一旁跳出來,抱著楞住的她轉圈圈。
「這……什麼啊?」
「可寧,我們要擴大營業了!」原赤菲笑著打開雙手。「為了給你一個驚喜,這個秘密我憋得超痛苦的。」
「擴大營業?所以那間新店面是我們的?」邵可寧看著正中央問。
「沒錯!我們有新股東加盟,夢想終于要實現了。」
「新股東?」邵可寧是很開心沒錯,但因為事先沒被告知,她不僅沒有參與感,還有一種不被重視的感覺。
「赤菲姐,你真的很不夠意思耶.」
「說了是要給你驚喜。」原赤菲用手肘輕輕推她。「這樣的結果,不好嗎?」
「好是好,但……人家也想參加那個什麼開會、討論之類的,比較有專業的感覺嘛。」她紅著臉抱怨︰「我連那個新股東長得是圓是扁都沒見到。」
「現在見,不就得了。」原赤菲指向後半段仍在裝潢的區塊。「他人就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你過去打個招呼吧。」
「算了……」她想賭氣,但原赤菲意味深長的笑容讓她興起一股念頭——
不會吧,難道是他?
拜托!請別再讓她失望了。
邵可寧加快步伐穿越中間的走道,在被打穿的界線上停住。
那個男人背對著吧台,一條腿勾在椅架上講電話。她所面對的是他的側身,但就算沒見到整張臉,她也听到了自己失落的嘆息聲。
不是原赤御……只是個未曾見過的中年男子。
「師傅,請你到這里來。」
「好。」男子大聲回應,收起手機離開座位。
然後被他擋住的另一個男人英俊的側臉清晰地出現在邵可寧眼前。
她訝然抽氣,突然間……所有的矜持和委屈在這一刻變得不再重要,她濕著雙眸,邁步沖向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
原赤御緩緩放下手中的施工圖,把埋在他懷里的小臉拾高。
「你就那麼想念我啊?親愛的未婚妻。」
大白天的,她可能又做起白日夢了。
但她認得這氣味,熟悉這胸膛,想念這嗓音。
邵可寧眨了幾下眼。真的是他!而且好像變得更帥了一些,不然就是她長期的思念美化了眼前這張臉。反正,只要他是真實的就行了。
「嘿,怎麼不說話?」他問。
「原赤御……你這渾蛋怎麼回來了?」
他露出笑似非笑的表情。「你那麼迫不及待地撲向我,又用這種語氣問我干嘛回來,那到底是希不希望見到我啊?」
「結果你就是那個新股東?」
「听說『相聚一刻』那塊招牌是你設計的,真的有夠丑,我可以換掉嗎?」
「不行!」她瞪著原赤御。「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他回瞪她。「你也沒說希不希望見到我。」
倏地,邵可寧的臉一陣熱燙。
「就……那樣嘍。」然後又膩回他的懷抱。
「說得那麼沒誠意,虧我還為了你放棄紐約的一切。」
她猛然抬起頭。「你瘋啦?!」
「你不跟我走,我只好留下來陪你。」他把張口欲言的她緊緊吻住。
當雙唇接觸時,他們同時被莫名的悸顫給掇動。不消片刻,這個吻變得又深又沉,灌注了無數日子以來的思念和淒楚。
突然一陣咳嗽聲傳來,原赤御不悅地瞪著身旁的譚亞力。
「什麼事?」
「抱歉,要不要我等會兒再過來?」
邵可寧張眼看到陌生的臉孔,趕緊跳離原赤御身上。
「邵小姐,你好。我是執行長的符助,譚亞力。」
「你好。」她害羞地說。想起剛才的一陣熱吻,全落入譚亞力眼里,就尷尬到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別再讓執行長回紐約了,辦公室的椅子都不曉得被他摔壞幾把了。你看,我頭頂的腫包還是新的。」亞力邊說邊把頭伸過去。
「走開!」原赤御一把推開譚亞力想靠向她的舉動。「你到底有什麼事?」
「等等公司要舉行接任儀式,我來接您過去的。」
「知道了,你先去車上等我。」
譚亞力微笑鞠躬,退出原赤御和邵可寧的視線。
「什麼啊,你不是說放棄一切了嗎?」她不滿地質問。
「我父親要了一些手段把我調來台灣總公司,我本來是死命反抗的,但听說你有到機場等我後,我就欣然接受安排並交接完紐約的一切。」原赤御揚著迷死人的微笑。「這全是為了你,我沒說錯。」
「你誤導我。」為了拉回差點被他勾引的思緒,她故作生氣。
對此,他厚臉皮地笑著點頭。
「這樣說你會比較容易感動,在我離開前再讓我抱一下。」
「不要!我不會忘了你在機場放我兩次鴿子,還有被全台灣誤解成是一個拋棄貴公子的笨蛋女人這些仇的。對了,那個叫亞力的華語怎會說得那麼好?」
「他從進赤月國際的第一天,就安排了華語學習課程。」他起身,雙手環在胸前。「邵可寧,你在討論事情時能不能別老是分心?」
她不耐煩地喔一聲。「總之,我的氣還沒消。」
「這麼說……你不打算搬回來嘍?」
「沒錯。」她干嘛要在短時間內搬家兩次,那些費用可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