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初見一樣,亞曼拉公主還是甜甜地笑著。
古銅色的肌膚,琥珀色的雙眼,少女全身上下散發著年輕人獨有的健康魅力。她帶著當時頗為流行的深藍色及肩假發,上面點綴著青金石和綠松石制成的雛菊纓穗,豐滿的身軀被埃及女子典型的白色貼身長裙十分合契地裹了起來,行動間竟然流露出一種妖嬈的氣質。
見到拉美西斯的時候,少女琥珀色的雙眸里驟然放射出了無法隱藏的興奮光芒。
「皇兄。」
少女伸開雙手,開心地跑了過來,完全無視艾薇以及接見廳里任何一位內臣、侍從的存在,十分自然地依偎到拉美西斯身旁。拉美西斯仍是沒有表情地撫了撫她的頭。「怎麼突然跑到孟斐斯來。」
「皇兄,亞曼拉听說您要迎娶奈菲爾塔利姐姐為皇後了,特地來恭喜您的。」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艾薇突然覺得有一絲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定楮一看,卻只看到了亞曼拉清澈而美麗的眸子,沖著自己甜甜地笑著,「恭喜你呀,奈菲爾塔利姐姐。」
艾薇點了點頭。這樣的少女居然會是內奸,若不是此時她手里已經有了十成把握,連她自己都不禁會懷疑自己的判斷。
「亞曼拉,這次婚禮不用你祈福,你在孟斐斯好好玩幾天,便可以回去了。」拉美西斯淡淡地說著,琥珀色的雙眼,卻一直看著艾薇。
「可是皇兄,」亞曼拉笑著,宛若一個不慎掉入人間的天使一般,「得到消息後,亞曼拉當晚也得到了神諭,他們都說,與奈菲爾塔利殿下的婚事是違背拉神旨意的,會給埃及帶來沉重的打擊。皇兄,即使這樣,您還是要迎娶她為皇後嗎?」
亞曼拉這話一出,同在一個大廳里面的人們全部倒吸了一口涼氣。侍從、侍女們紛紛跪倒在地,不敢抬起頭來,大臣們、守衛們不由都嚴陣以待,帶著幾分緊張地看著被各種頭巾、面紗圍得嚴嚴實實的艾薇。瞬間,廳里的空氣就好似凝結了一般,變得異常沉重了起來。
果然,這個亞曼拉公主絕對不是省油的燈。艾薇在心里為自己剛剛那一瞬不該有的仁慈而感到後悔。
「亞曼拉,不許胡言亂語。」拉美西斯冷冷地呵斥了亞曼拉公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樣的話,對艾薇是非常不利的,幾分怒氣不由得涌了上來。「退下去,婚禮前,你給我回上埃及去。」
亞曼拉退後了幾步,清澈的大眼楮仿佛十分委屈地眨了眨,繼續說了起來,「皇兄,亞曼拉只是客觀地轉述神諭啊。從來沒想過要欺騙皇兄。神說,金發的少女不屬于埃及,她會給埃及帶來戰爭,帶來紛擾,帶來對法老不利的事情。」
廳中,又是一片無聲的嘩然。艾薇仿佛能听到大家在心底的動搖之聲。幾十雙充滿疑慮的眼楮落到了艾薇的身上,懷著幾分戒備地打量著她。
「奈菲爾塔利是不祥的人,她是給埃及帶來災難的人。」
「她是給王國帶來戰爭的人,給法老帶來不幸的人。」
「她不能做埃及的皇後。不管她表面看起來有多麼睿智、多麼善良。」
艾薇當下突然感到一絲強烈的挫敗感。亞曼拉公主的話听起來雖然荒謬,但她卻無法反駁!沒錯,對埃及而言,是她改變了歷史、帶來了戰爭、縮短了法老的性命。雖然近日流傳的沸沸揚揚的謠言都是假的,但是她帶來的影響卻是真的,她突然覺得自己雙腿的力氣仿佛要流失了一般,慌忙扶住身邊的柱子,勉強地支撐自己站住。
拉美西斯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陰騖狠毒之色,冰冷得宛若將視線所達之處全部凍結。霎那間,廳中沉寂得如同死亡一般。大家全部屏息相向,唯獨亞曼拉,依舊天真地笑著,指指艾薇,「皇兄,如果您執意想要迎娶她,可以通過‘神的審判’呀。唯有神才可以決定她是否適合做埃及的皇後。」
「夠了,你給我退下去。」拉美西斯帶著幾分威脅之意地說著,如果亞曼拉繼續說下去,他或許會做出令自己都驚訝的事情來。
亞曼拉還是笑著,但是又後退了幾步,「皇兄別這樣凶嘛,我先告退就是了。您別忘了,亞曼拉是不會說謊的,因為任何一個謊言都會讓亞曼拉失去‘與神對話的能力’……我就呆在孟斐斯好了,如果皇兄決定進行‘神的審判’,亞曼拉隨時待命。」
亞曼拉公主笑岑岑地走出了門去,廳中的氣氛卻依然凝重,沒有人敢說話,但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對艾薇的信任,隨著亞曼拉的一席話似乎驟然間變得支離破碎了起來。
艾薇輕輕地開口,「神的審判……是什麼?」
听到這個詞,拉美西斯好像被針扎到一樣,驀地轉過身來,「奈菲爾塔利,這與你沒有關系,回房間去。」
「可是……」
「別讓我說第三次,回房間去。」
他一定是很生氣了。究竟什麼是神的審判,為什麼又要這樣的緊張?她或許應該找人問問,艾薇輕輕地咬住下嘴唇,慢慢地往自己的寢宮蹭回去。
看著她的身影逐漸遠去,他一拳打在大廳的柱子上,不顧血絲微微地從指縫間滲出,過了片刻,他才冰冷又決斷地甩下幾個字,「把祭司和孟圖斯都叫到議事廳,現在。」
「神的審判,沒想到她居然能提出這樣一個餿主意。」在艾薇寢宮的休息室里,少年布卡盤腿坐在艾薇面前,頗有幾分吃驚地說。
「到底什麼是神的審判啊?」
「你听說過安寧節嗎?」
艾薇搖搖頭。
「安寧節就是讓已經在位三十年的法老單獨處于一個密室里,獨自呆滿一天一夜,來證明他依然受到神的眷顧,依然可以勝任大埃及的法老一職。」
艾薇點點頭。
「所謂神的審判其實是一個泛泛之詞,差不多就是把你的生死交由神,如果你活下來了,那麼你便是順應神意的,反之便……」紅發的少年聳了聳肩膀,「曾經有難以判決的犯人被束之高地,三日不吃不喝,任憑日光暴曬、禿鷹侵襲,如果活下來了,就是通過了神的審判。」
他看了艾薇一眼,臉色好像比往日更加白皙,不、慘白。
「不過,如果是你的話,不會是這種的。」布卡看似很是漫不經心地說著,「應該是由亞曼拉公主和眾祭司一起商定一個什麼辦法。形式很有可能與安寧節很為相似,比如將你關于一個裝了一半水的密室,泡上你個一天一夜。」
「亞曼拉公主到底是個什麼角色?」艾薇不由得打斷了布卡的話。「‘與神對話的少女’又是從何而來?」從布卡剛才的講述來看,神的審判其實是很不合理的,人為可控制的因素太多,如果把自己關入一個密室,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定會有人在半夜跑出來暗殺自己。這種所謂的公正,簡直是一種可笑的愚蠢。
布卡吸了一口氣,有幾分麻煩的神情嘟囔了一句,「啊,這可就說來話長啦。」抬眼看到艾薇一幅想殺人的樣子,便只好收斂起懶散的表情,乖乖說了下去,「四年前的一天,那時候,亞曼拉公主只有十一歲。有一天,她突然對身邊伺候她的侍女說‘赫梯的軍隊又要來了,這是神告訴我的’。然後,不出三天,果然就報來了赫梯擾境的消息。如果只是這一次,也就罷了,後來好像也有數次,說得都滿準得。亞曼拉公主是皇室,當時先皇得知這件事情後開心得不得了,立刻召集了一群祭司,搞了幾天幾夜,最後得出一個名號來昭告天下,那便是‘與神對話的少女’啦。」
艾薇若有所思地看著布卡,「亞曼拉公主說得很準的那幾件事情,都是什麼?」
布卡抬起頭來想了想,「赫梯要出兵,某某高官會遭赫梯刺殺,最近不宜出兵……好像就是這些。並不是什麼時候她都會得到神諭的。但是她得到的神諭都非常準確……說實話,像今天她在廳里說得那種神諭,還真是第一次听到。」
「那麼這一次赫梯與埃及的大規模戰爭,她是否得到了任何神諭?」
布卡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沒有呢。她僅僅是祈福而已。」
「之前的吉薩之亂,有沒有神諭?」
「……沒有。」
「對于五年後埃及要遭遇的戰爭,有沒有神諭?」
「……沒有。五年後埃及要遭遇戰爭嗎?」
艾薇垂首,水藍的眸子里快速地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原來如此,她一切都明白了!事情就是這樣簡單,所有的一切之間都有著必然的聯系,都可以自然地解釋,只是從來沒有人往那個方向想過,如今她所需要的只是證明給別人看。
證明給別人看,那個天真的亞曼拉公主,就是一直埋伏在法老身邊的內奸。
這並不難。
「喂,艾微……」布卡看她發愣,不由叫出了聲音,「你真的那麼想當皇後嗎?很多人會嫉恨你的,而且……君主的愛,不會是永恆的……」
艾薇抬眼看了看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是不是皇後,又有何重要呢?她只是動了心,單純地為那個男人。因為動心,所以才想要在一起,即使不是皇後,即使無法結婚,只要他願意承諾她獨一無二的愛情,願意呆在她身邊,不是已經很幸福了嗎?
「布卡,誰又能保證永恆的愛情呢。每一場靶情就好像賭局,至少這一次,我還有贏的可能啊。」那一剎,哥哥的身影閃入了腦海,她連連搖頭,盡力將那熟悉卻已經開始陌生的影像揮去。那也是場賭局,只不過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必輸無疑,不過即使如此,她不是一樣傾心下注了嗎?現在的她,何嘗不是幸運,至少,還有成功的可能啊。嘴角微微揚起,「不談這些,布卡,我有事一定要請你幫忙呢。」
金發的少女貼到了布卡的耳旁,開始非常小聲地對他說話。布卡一邊听著,一邊點頭,俊朗的臉龐逐漸變得嚴肅,更加嚴肅,等艾薇說完,他便「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明白了,交給我去做吧。」翠綠的眸子里面有著義不容辭的決心,他一定要為艾薇辦成這一件事情,無論如何都要成功的事情。
*
午夜時分,亞曼拉公主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輕輕地披上枕邊的薄紗,撫弄了一下自己深棕色的短發。這一次她沒有戴假發,因為這麼晚了,反正也不會被任何人看到的。就寢前,她已經把所有的侍從、侍女都打發走了,所以她很輕松地就從自己臨時寢宮的後門繞了出去,快速地往荷花池邊走去。
月光冷冷地打在池子里靜靜綻放的荷花之上,朦朧間展現出一種宛若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清麗之美。而亞曼拉公主並不是為了欣賞荷花才來到這里的,她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確認沒有人看到她之後,便急匆匆地繞過荷花池,走進了池邊一座很是不起眼的小書房。
這是座位置十分偏僻的旁書房,因為法老近日移到孟斐斯事政,才會把這個地方收拾出來,作為臨時儲放文件之地,平時鮮少有人來。亞曼拉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不點燈,拉開沾染著薄薄啊塵的窗簾,借著月光在屋子里面找尋著。驟然,她看到了一個雕刻著獅頭的木質盒子,她走過去,輕輕地將盒子打開,一卷系著華麗金色絲帶的紙莎草書靜靜地出現在其中深黑色的絨布之上。
一卷系著華麗金色絲帶的紙莎草書靜靜地出現在其中深黑色的絨布之上。
她緩緩地將手伸過去,在手指踫觸到那一卷文件的時候,突然,就好像施了魔法一樣,屋子里外一下子亮了起來,幾百簇火把仿佛在一瞬間就全部點燃了,腳步聲、兵械聲、呼吸聲在周圍響了起來,在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被埃及士兵團團包圍了起來。
她畢竟是個不過十五歲的女孩,那一刻,她真的開始害怕了起來。可很快,鎮靜就又回到了她的身旁,她並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事情,所以她又何須懼怕。她的左手緊緊地按著裝有紙莎草書的盒子,後背盡力挺直,琥珀色的雙眸瞪得大大的,嚴厲地說,「放肆,你們要做什麼!」
孟圖斯從包圍得水泄不通的士兵後面走了出來,旁邊是布卡和艾薇。年輕的將軍眼中含著幾分難以置信的神情,震驚地看著亞曼拉。
「兄長,我們是不會騙您的,事情就是這樣。」布卡在一邊頗有幾分激動地說著,艾薇拉了拉他的衣角才讓他安靜下來。
孟圖斯看著亞曼拉稚女敕的臉龐,宛若在自言自語一般輕輕地問道,「公主殿下……您在這里是為什麼……」
亞曼拉公主把頭擰到一邊,好像小孩子發脾氣一樣嘟著嘴巴說道,「本公主的事情,孟圖斯哥哥還管不了吧。」
「但是殿下,您來這里……甚不合宜,」孟圖斯的臉色不由陰霾了起來,「屬下恐怕有必要請陛下前來。」
亞曼拉把頭一擰,惱怒地看著孟圖斯,往日甜美的笑容就如同夢幻一般消逝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與她年紀並不相稱的肅厲,「為什麼要叫我皇兄過來,我沒做錯任何事情!我只是依照‘神使’的指示,如果不這樣,如何能得到‘神諭’。」
話音剛落,艾薇、孟圖斯和布卡全都愣住了,周遭的士兵就更是如此,漸漸地,艾薇宛若恍然大悟了一般,水藍色的雙眸流露出了一絲憐惜的神色。
真實是殘酷的,但有的時候卻不得不去面對。
「那我試著來猜一猜,這一切應該是怎麼回事吧。」艾薇走上前來,慢慢地說。
「關你什麼事情!」亞曼拉公主不受控制地抓起手里的木盒,扔向艾薇,砸在她的額頭上,木盒裂成碎片,落到地上,當中那一卷紙莎草書掉了下來,被艾薇雙手接住。一絲鮮血順著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布卡慌忙護住艾薇,抽出手中的寶劍,卻礙于禮數沒有直接指向亞曼拉公主。孟圖斯不動聲色地囑咐了一邊的士兵,遣他將法老喚來。
艾薇用袖口擦了一下額頭的鮮血,輕輕地推退布卡,展開紙莎草書,沖向亞曼拉,平靜地說,「這個紙莎草書里,其實並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公主。」
里面空無一字。
亞曼拉公主瞪大了眼楮,死死地看著艾薇,稚女敕的臉龐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
「這是孟圖斯將軍和布卡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為了證明,」艾薇頓了頓,「你就是將軍情轉述給赫梯的人。」
四周一片嘩然,孟圖斯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布卡則帶著一幅「早就知道了」的神情。
亞曼拉難以置信地看著艾薇,片刻,那種驚愕漸漸轉化為了一幅嘲弄的、卻依舊甜美的笑容,「我還以為是什麼,不要開玩笑阿。亞曼拉可從來沒有見過什麼赫梯人,一直以來,我都只是和‘神’交流,我要將埃及的事情告訴神,神才會給我神諭,指示下一步的動作。……如果奈菲爾塔利姐姐不清楚,以後我都可以講給你听听的。」
她帶著微笑、認真地說著,眸子里看不到半分虛假,清澈的就好像一汪透徹的溪水。艾薇的心在那一刻開始動搖。隔了那麼幾秒,她才咬著嘴唇,緩緩地開口,
「這是一條卑劣的計策,從四年前便已經開始,或許他們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成功。」艾薇一字一句地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絲悲哀,現實或許比想象的更加可笑、愚蠢,甚至殘酷。她究竟該不該直言?在她猶豫的一瞬,禮塔赫和馬特浩妮潔茹的面孔驟然從她眼前晃過,那一切,就好像昨天一樣,太多事情,或許都是因為這個荒謬的鬧劇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吧。
她頓了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是赫梯使亞曼拉公主成為可以影響埃及的‘與神對話的少女’。」
四周一片嘩然,大家一幅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艾薇,「赫梯借由亞曼拉公主,以無關緊要的情報,換取影響埃及的能力。」看到大家並不能理解自己的話語,艾薇眨了眨眼,飛快地盤算著如何將事情解釋得更加明朗,「就我所知,亞曼拉公主的神諭全部是關于一些赫梯小辨模擾境、刺殺某些邊境官員的事情。這些情報,是赫梯提前泄漏給亞曼拉公主,借由她的嘴里說出來,仿佛是神諭一般,然而這樣一來,埃及就會相信亞曼拉公主具有某種‘神力’,從而,他們就可以通過轉述給亞曼拉公主一些並不屬實的‘神諭’,來影響埃及。」
「奈菲爾塔利殿下,屬下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大,否則,赫梯自己也要為這樣的情報而失掉一些利益……」孟圖斯的話被艾薇輕輕擺手打斷了。
「赫梯丟失的利益,簡直是微乎其微。」艾薇淡淡地說著,「幾次擾境?暗殺某邊境官員?即使成功又能如何,即使失敗又會怎樣?」
孟圖斯不語,認真地思考著艾薇說的話。不無道理。
「但是,如果能讓亞曼拉公主成為埃及的‘神諭’就不同了,比如,」她皺緊眉頭,「‘這次對抗赫梯會失敗’或者‘最近出兵不祥’,那麼埃及或許就不會出兵,那麼赫梯在它真正想要得戰爭上就會獲得戰略優勢。」
布卡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孟圖斯的眉毛卻越皺越緊,「那麼……您的意思是……」
「不過,最為重要的是,」艾薇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是猜測,但是八九不離十,「赫梯讓亞曼拉公主成為‘與神對話的少女’,是為了讓她能夠更加接近權力核心。若是祭司,又是皇室,自然可以獲得很多他們想要的信息。以讓亞曼拉公主可以成為‘與神對話的少女’為代價,一次又一次地從她那里獲得埃及的軍情。」
「不可能,」突然,年少的公主出聲打斷了艾薇的話語,她用雙手堵住耳朵,琥珀色的雙眼驚恐一般圓睜著,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她不住地顫抖著,斷斷續續地說著,「不可能,你在說什麼……這不可能,一直以來,我只有和‘神’以及‘神使’交流,我從來沒有將信息給所謂的什麼赫梯人!沒有!你這個騙子。」
艾薇看著她。亞曼拉……並沒有錯阿。
真實,多麼殘酷。
殘酷到或許說出來都需要勇氣。
「亞曼拉公主,能告訴我你所見到的‘神’的長相嗎?」艾薇小心地問著。赫梯人的相貌與埃及人相去甚遠,完全可以從她的言語中判斷,自己的話是否正確。
孟圖斯、布卡、四周的士兵,不由得全都屏氣,靜靜地听公主繼續說下去。
少女抖著,全然沒了往日那從容而甜美的笑容。
「我、我只見過‘神’一次。之後都是神使與我聯系的。」
不、不可能,她是在與神對話。
「我、我只記得,那是一雙藍色的眼楮,好像天空一樣透徹,又好像海水一樣冰冷。埃及人是沒有那樣的眼楮的對嗎?他一定是神,他說可以讓我當上‘特別的人’,讓我站在皇兄身邊,他、他是這樣說的!最後是這樣的,他一定是、一定是神,對嗎?」
她是在與神對話對嗎?她顫抖著,絕望一般看著艾薇,看著孟圖斯,就好像溺水的人一樣,拼命地尋找著那半棵救命稻草。
直到最後的希望被淡淡地撕成碎片。
「雅里;阿各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