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太後曾想過陸芹香可能猶豫或者是清高的輕率答應,卻沒想到她簡單的「柴米油鹽醬酷茶」七個字就讓他們無法再問下去,還有那真心的苦惱神情也讓兩人差點失笑出聲,尤其是當他們注意到鳳文熙听到這話後頓時變黑的臉色,更覺得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文熙這樣一個頑劣小子,似乎也只有陸芹香這樣的丫頭才壓得住他吧!
只是陸芹香才剛說完話,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突然傳來,皇上剛皺起眉,正要看到底是誰那麼沒規矩時,一道響亮又刺耳的嗓音就鑽進大家的耳中。
「她根本就是花言巧語!皇上和太後萬萬不可被她給糊弄了!」
越棠雪站在柱後偷听到現在,心情從一開始的忐忑和得意、听見他另有意中人時的心冷,到皇上把那宮女給宣進宮里來時的不可置信,上上下下劇烈起伏得讓她終于忍耐不住。
那樣的男子怎麼可能說要娶一個大齡宮女?
那樣的男子怎麼可能要她不要我?!
他一定是被那個妖女給蠱惑了,才會說出那種話來!她要出來揭穿那妖女的真面目,才不會讓他受到蒙蔽!
這個念頭在她腦子里不斷的盤旋,最後佔據她的心,讓她失去理智的做出這種行為。
一見她闖了進來,太後先是皺了皺眉,最後語氣淡然的說著,「越小姐,方才那些話可不是能夠隨便亂說的。」
越棠雪理了理自己有些亂的衣裙,又擺出大家閨秀的氣度來,堅定的說︰「臣女明白,但是臣女無意間听到這賤婢的胡言亂語,認為非得進來拆穿她,才不會讓皇上和太後還有王爺受到欺騙,行為失禮之處,還請太後和皇上原諒!」
眼見只差臨門一腳的好事被這個女人給破壞了,鳳文熙胸口一把怒火熊熊燃起,泠冷的上前一步質問︰「越小姐,你說我們被她蒙蔽了,是有什麼證據嗎?」
傾慕的人對自己說話,讓越棠雪忍不住雙頰飛紅,如花的容顏更顯幾許嬌媚,定了定神,她振振有詞的說︰「證據?憑她這樣一個賤婢妄想成為王爺的正妃,這豈不就是最好的證據?若非被迷惑,堂堂的王爺怎麼可能說出要娶一個這樣的女人的話來呢!」
太後和皇上听了這話都皺起了眉,太後更是在心中感慨,越家這個書香門第怎麼教養出這種閨女來,枉她剛剛還覺得越棠雪溫良賢淑,可以成為文熙的良配呢!
陸芹香雖早知她說話尖酸刻薄,但此時听到她莫名其妙批評自己,又見她面對鳳文熙時和過去截然不同的表現也不禁楞住。
鳳文熙冷哼了聲,臉上的笑容只讓人覺得冷。「她不配,難道你就配嗎?」
越棠雪被他這突來的尖銳問話給刺激得連連後退,臉色變得蒼白,小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不敢相信,這樣風采翩翩的俊俏公子竟會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太後雖然對她已經沒什麼好感,但她畢竟是尚書千金,又是她發帖邀來的客人,還是要留幾分情面給她,所以出聲喝斥了兒子。
「文熙,對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夠這麼說話!你的規矩都學到哪里去了?!」
鳳文熙冷冷的看了越棠雪一眼,又轉頭看,向母後,欠了欠身後,他張口說起他本不想再提起的回憶。
「比起越小姐,本王這樣的話想來還算客氣,畢竟,本王可沒說過比她更惡毒的話。」
越棠雪此刻表情已經是泫然欲泣了,眼眶泛紅,一副柔弱不堪的樣子,在場眾人幾乎都要同情起她來,只有陸芹香和鳳文熙依舊維持著同樣的表情看她。
「王爺你怎麼能……」越棠雪難受的低喃。
鳳文熙聲音平板的提醒她,「越小姐,可別忘了,你曾經在文郡王府說過的話。」
越棠雪心中一跳,有些膽顫心驚的看著他,故作不明白的微微壁眉。「王爺,我不明白……」
鳳文熙可不是個會以德抱怨的人,即使知道今天這話傳出去,他會落下一個刻薄無情的評語,他也不在乎了,誰讓她犯他在先,今天又當著他的面,中傷他心愛女子。
「不明白?那我說給你明白。」
他嘴角微勾,一字一句說著那曾讓他夜不成眠,甚至拚死也要讓自己堅持下去的話語。「你不是曾經說過,你又不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上一個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的癩蛤蟆,還說過文郡王都多大年紀了還沒成婚,不就是因為所有名門閨秀都知道我文郡王是什麼貨色,還說了,我這樣的人,還敢說有什麼淑女之思……」
「夠了!」太後听到這里臉色已經鐵青,看著越棠雪的眼神也極度不善。
鳳文熙止住話聲,看著一臉蒼白,額上滿是冷汗的越棠雪,嘲諷的笑了笑。
「怎麼?越小姐,這些話可有一字增減?你知道的,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加上我又是個愛記仇的人,所以這一年多來……我是時時刻刻都沒忘記你,就因為你說過的這些話!」
他一揮折扇,惡劣的笑了笑。「對了,或許我能變成現在這樣有一部分還要歸功于你,如果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我已經不是個人而是只癩蛤蟆了!」
太後氣得心中發疼,她狠狠的瞪著越棠雪,冷聲命令,「盧嬤嬤,叫人把她的行李收收送她回府,順便問問尚書夫人,這女兒是怎麼教的?!幫哀家告訴她,假如她自己教不好女兒,不如送到銅杵奄,那里的師太會好好的教教她何謂婦德!」
盧嬤嬤應了聲,連忙指揮一邊的小宮女們拉著面色如土的越棠雪往外走,不顧她的掙扎哀求。
皇上對這番話同樣感到怒火滔天,但是太後已經先行做了處置,再者越棠雪出言羞辱皇室中人縱使有罪,但罪不及父母親人,他也不能再做更多的處分,所以他轉頭看著皇弟,忍不住低斥著,「怎麼受了委屈也不說,讓我們到現在才知道。」
鳳文熙拉過陸芹香,像是一點也不在意的說︰「都過去了,又何必多說,更何況我本來也沒打算借你或母後之手報仇的,誰知道她卻自己送上門來找死。」
陸芹香輕輕的捏了他一把,小聲的道︰「我看你是存心在這時候找她麻煩的,看人家多可憐,腿都軟了。」
唉,那個越小姐最大的悲哀,恐怕就是沒看清這個皮相還不錯的王爺其實是個小心眼又愛記仇的男人!否則她絕對不會出來多說那些廢話吧。
他面不改色的同樣捏了她的手一把,然後轉頭看著皇上和太後,真誠的說著,「皇兄、母後,我可以放棄爵位,只要和她在一起,她可以無貌無才,她可以天真傻氣,甚至她是大齡宮女,我也不在意,因為讓我動心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而是我最不堪的時候,只有她一點都不在意的站在我身邊替我打氣,這樣的女人才是我要的!」
皇上看了看太後,把決定權都交給她,太後才剛壓下怒氣,又來了這樣一出,讓她有些疲累的招了招手。
「芹香,過來。」
她乖順的走了過去,低頭站在太後的面前。
太後拉著她的手,柔聲問著,「芹香,他是我寵出來的混世魔王,個性頑劣又愛記仇,我知道你一定受了許多的委屈,但是他今天求我讓他娶你為妻,我只問你是不是願意,假如不願,我就送你回鄉,遠遠的離開他,假如你願意,你——」
鳳文熙沒想到最後做決定的竟然是這個本來就有點心意不堅的傻妞,即使听剛剛她回答皇兄的話,她似乎已經決定要站在他這邊,但是一听母後這樣問,還是讓他的心忍不住提到半天高。
陸芹香看見太後眼中的真摯,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鳳文熙,她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那三下重重的聲響入耳,讓鳳文熙幾乎握緊了拳,就怕她下一秒會其說出要回鄉的話來。
磕完了頭,她沒有站起來,水眸直直的看向太後。「太後,跟了他,我不委屈。我只怕自己什麼都沒有,會委屈了王爺,假如太後信我,我願意發誓,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真心待王爺,就算王爺沒了富貴,就算王爺不再是王爺,我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這些話,她早存在心里,只是從沒有機會說出口,雖不是詞藻華麗的山盟海誓,卻有她最真的心。
太後和皇上互看一眼,最後太後嘆息而笑。「好孩子,我明白了,你們兩個就回去等著聖上旨意吧!芹香,記得你今兒個說的話,還有……以後要是文熙這孩子讓你受了委屈,你隨時都可以來和我說。」
她眼眶泛紅的用力點了點頭,硬咽的回答,「芹香明白,芹香會記得的!」
一听她說完話,鳳文熙連忙把她拉了起來,心疼的看著她額上剛剛磕頭時產生的撞傷,著急的問著,「疼不疼?怎麼那麼傻,以為這宮殿的地上是鋪了棉的啊?還是把自己的腦袋當成石頭?!痛的話讓我吹吹……」
「沒事沒事!別這樣,讓人看笑話。」陸芹香拉下他的手,一臉嫣紅的嬌嗔著。
真是丟死人了!怎麼能在皇上和太後面前做出這種事呢,多羞人啊!
看著他們這模樣,太後和皇上忍不住搖頭失笑。
皇上開口道︰「好了,你們就先回去吧,別在這表現親昵了。」
她瞪了鳳文熙一眼,連忙行禮告退,隨即快步走了出去,鳳文熙則是跟著欠身,緊追在後跟到她的身邊。
「哎呀,別鬧別鬧,現在還在宮里呢。」
「宮里又怎麼了?我還是王爺呢!」
「王爺就可以欺負民女了?!」她嬌羞的拍開他的手。
他再接再厲的握住她的手,就是不放。「你很快就不是民女了,所以這不算欺負!」
「你……你……」
行走在通往朱牆外的道路上,兩人即使像往日一般吵吵鬧鬧,相握的手卻再也沒有放開,只因他知道能夠這樣牽手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南風徐余的吹著,讓兩人甜蜜吵嘴的只字片語飄揚開去,路過的人听見都忍不住駐足,看見兩人彼此相望的瞬間,像是看見兩心相契的恆久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