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山里最好的一點,是有新鮮的空氣與天然的鬧鐘叫起床。
鮑雞先啼叫,夜色褪去了湛藍的外衣,太陽緩緩的從山谷間升起,鳥兒開始覓食,不停的發出悅耳的聲音,吵醒了熟睡中的人。
躺在床上的伊浩動了下,結實臂膀上纏著層層白色繃帶,手臂撐起身體,肩背上的傷讓他忍不住發出申吟。
起身的瞬間,他感覺到右手里的柔荑,轉頭一看,發現坐在地板上,頭靠著床墊,睡得香甜的孫映蕊。
長長睫毛掩住雙眼,紅潤的唇瓣輕啟,微松的發絲遮住大半的臉蛋,卻無損她天使一般美麗的睡顏。
不知不覺的揚起嘴角,俊逸的臉龐瞬間柔化,他看著她的眼眸充滿了寵溺。
他抬高手,仔細的看著她的柔荑,白皙細致,小巧柔軟,指頭縴細,指甲修剪得整齊好看。
「嗯……」孫映蕊嚶嚀一聲,皺了皺眉頭,身體隨即動了下,顯然用坐靠的姿勢睡一整晚很不舒服。
伊浩放下她的手,忍著肩背上的痛,慢慢的下床,拉高她的手臂環住她,一把將她抱上床,剛縫合的傷口因此又裂開了,他痛得冒汗,撐著左臂,俯趴在她的身上。
孫映蕊被他驚醒,眨了幾下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怎麼……我現在……是你抱我上床的?」
看他臉色發白又冒汗,她驚慌的坐起身,扶住他虛弱的身體,探頭看了眼繃帶,發現上頭有鮮紅的血液。
「你在做什麼?你看你,縫線一定綻開了。」
「你坐在地上睡了一整晚,一定很不舒服。」
「你可以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很熟。」他坐起身。
「我去叫酒店的醫生過來看看。」
他阻止她下床,表情有點怪異,「讓老林去就好,不用你去。」
「我去叫比較快。」
「我說讓老林去,你留下。」他握住她的手。
這下子終于引起她的注意,「怎麼了?」
他看著她,抿著嘴,半晌才不甘願的開口,「我不喜歡看見你跟別的男人太靠近。」
孫映蕊錯愕的看著他的臉上出現一抹暗紅,一顆心也跟著加速跳動,羞赧的轉開頭,下床。
「我……我去找林管家。」
看見往房門走去的她,穿著制服的縴細背景激起他想一輩子保護的,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擁有一個人,現在卻想要她。
「還記得我在樹林里說過的話嗎?」
她停下腳步,遲疑了一會兒才轉身,看著他。
「我是認真的。」他一臉嚴肅,卻又透露出不安。
「我們生活的環境差太多。」她語氣平穩的回應,唯有自己才知道,藏在身後的十根指頭正絞扭著。
「這不是理由。」他眼神灼灼的凝視她,仿佛想看穿她。
她感到心怯,「你可以去找別人……」
「我只要你。」
有如擂鼓的心跳聲快要震破她的耳膜,他火熱的視線幾乎要燒紅她的皮膚。
本來以為自己可以不受他影響,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闖進她的世界,牢牢的將她鎖在臂膀中,用他以為的示好方式尋求她的感情。
當他直接說出他的企圖後,她反而無法鎮定的走開。
他的臉清晰、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腦海里,也烙印在她的心上。
孫映蕊的沉默讓伊浩感到緊張,身體不自覺往前傾,想要下床。
「我去找林管家。」她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至少,她沒有拒絕。
伊浩的嘴角慢慢的揚起,下彎的眼角讓整張臉瞬間變得燦爛,好像討到了想要的玩具,笑得開懷。
孫映蕊考上大學,正式成為新鮮人。
這一年來,她與伊浩雖然沒有明白的說出交往的承諾,但是兩人幾乎天天見面,只要伊浩想,總是會出現在她的面前,霸道的將她帶離開。
而她竟然慢慢的習慣他的出現,習慣他給予的溫柔,習慣他用他的方式來寵她。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關系,一開始她對他並不是那麼信任,不過日子久了,她才明白他是寂寞的。
他想念母親,想月兌離父親的掌握,只要是對伊家的利益有幫助,他的父親可以不顧親情的利用他。
而他的母親回到法國後,從此沒再踏上台灣這塊土地,他從小便渴望母愛,想盡辦法,每半年寒暑假都會去法國見母親,期望能與母親多多相處。
「你什麼時候要去法國?」
孫映蕊騎著馬,與騎著黑焰的伊浩漫步在樹木里。
這一年里,他們常到愛情酒店,他教會了她騎馬,還送她一匹純白色的母馬。
他說了,如果他是黑夜,那麼她就是帶給他光亮與溫暖的白日。
所以,她將白馬取名為「陽光」。
「暑假。」他牽著她的手,習慣性的揉著她細女敕的指頭。
「好好喔!我也好想去,想去看夜晚的艾菲爾鐵塔。」
伊浩忍不住笑了,「一堆鐵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懂,夜晚的艾菲爾鐵塔點著金黃色的燈,在夜空下,有一種歐洲貴族的味道。你太常去了,可能已經看到麻痹了。」
「要看歐洲貴族?看我就好啦!」他的手一扯,拉下她的上半身,扶住她的臉。
「哎喲!你臭美……不要……不要吻我啦!唔……」
他霸道的對住她的唇,薄唇輾轉的吮吻著,似乎不滿足,攬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撈到黑焰的背上,坐在他的前面。
孫映蕊嚇了一跳,隨即嘆口氣,「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她的話語再度被他打斷,他用不再冰冷的唇吮開她的唇瓣,舌頭探入她的檀口,深深的品嘗她的滋味。
懷里柔軟的身軀填補了他心中的空洞,他享受著她的美好,只要身邊有她在為了她,他可以不顧一切。
「小蕊。」伊浩離開她的唇瓣,牢牢的盯著她。
「嗯?」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喘息。
「你愛不愛我?」
她抬起頭,看見他眼底的渴望、臉上的不安,掌心下的心跳是這麼的快速,明白他在害怕什麼,就像是怕再被自己所愛的人拋棄。
「我會在你身邊……」
「我只想听你回答,愛不愛?」
「你怕我會像你母親一樣,拋下你嗎?你每年還是會到法國去見她,與她一起生活,不是嗎?你們並沒有因此斷了聯絡啊!」
「但是她在我的成長過程中缺席,怎麼的選擇了自己,將我孤單一個人留下。」
「所以你不愛她?」
「我愛她。」他緊抿著唇,半晌才又開口,「但是我沒辦法忍受再度被拋下,尤其是被你拋下。」
「浩……」她輕撫他的臉頰,不忍看見他露出痛苦與不安的神情,「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就算多麼想在一起,都是不可能的,你家里的人不會同意,尤其是你父親。」
「誰都不能阻止我做任何事,任何妨礙我擁有你的東西,我會搬開它,移不走的,我就摧毀它,直到完全擁有你。」伊浩說得十分堅定。
她沒來由的心驚,卻又悸動不已。
他真的愛她。
雖然早就知道他並不是想玩玩,而是放入了所有的感情在愛她,但是如今親耳听見這番話,她感動得想哭,想回應他。
捧著他的臉,她生澀的吻住他的唇,細細的啄吮著。
她的主動讓他驚喜,摟著她的腰,將她壓進懷里,重重的吮吻,仿佛想要訴說他的感情。
孫映蕊忍著因為激情而造成的疼痛,努力的回應他,直到幾乎窒息,兩人才分開。
「你愛我。」伊浩驕傲而滿足的開口,眼瞳里閃爍著愉悅。
「對,我愛你。」她甜甜一笑,頑皮的捏住他的鼻尖,「自大鬼,這樣你滿意了嗎?安心了嗎?」
他將她摟在懷里,下巴靠在她的頸肩處,感動的說︰「小蕊,謝謝你愛我。」
「警告你,別把我惹哭了,把女人惹哭了可是非同小可的事喔!」她的鼻尖不禁泛起一陣酸,眼眶濕潤了起來。
「把女人惹哭會怎麼樣?」他看著她。
「噢!你不會想知道的。」她皺起眉頭,故意賣關子。
「我想知道。」看著她的俏模樣,他忍不住笑了。
她努努嘴,搖搖食指,趁他不注意,溜下馬背,「我才不要告訴你。」然後對他扮鬼臉,腳底抹油,快速跑向樹林。
伊浩跳下馬背,緊追在她身後。
她在樹林里穿梭,不時的回頭,看見他高大的身軀即將追上來時,馬上加快速度往前跑,那種有人在背後追的刺激感讓她忍不住大聲尖叫,「不要追啦!」
因為跑得太快,沒看見前方有一座小池塘,等到她發現時,已經沖進去。
沒有預期會落水,她不停的掙扎,身子轉了又轉,一時之間無法浮出水面。
一只結實的臂膀牢賓的將她撈進懷里,她像是突然找到安全的樹干,緊緊的攀住偉岸的身軀,這才露出頭,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伊浩快速的將她帶上岸,緊張的檢查她是否安好,直到確定她沒事,只是喝了幾口水,深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你不會游泳?」他抹去她臉上的水珠。
「會……只是沒想到會落水,一時之間忘了怎麼游……咳咳……」孫映蕊氣喘吁吁,鼻子跟嘴巴都有一股腥味。
「還好嗎?」他輕輕的拍撫她的背部,看著她全身濕透,柔弱無助得像個孩子,心房一悸,將她摟進懷里,「我不應該追你,萬一你發生意外,那該怎麼辦?」
「沒事啦!是我自己愛玩。」被他暖暖的身軀包裹著,她感覺好熱,連心都不禁沸騰。
「回酒店換掉濕衣服,不然你會感冒。」他扶起她,往回走。
一身濕加上山區溫度比較低,孫映蕊確實感覺身體涼了起來,下意識的摩擦雙臂。
伊浩察覺到她的動作,將她擁進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你真的確定要讀台灣的大學嗎?」她抬起頭,看著他,「你現在已經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法國,月兌離你的父親,為什麼要選擇留在台灣?」
「因為你在這里。」
孫映蕊的一顆心發燙,無法不因為他的溫柔深情而悸動,若原本對他還殘存著不信任,此時此刻都消失無蹤。
但是相對的,她也害怕。
「浩。」
「嗯?」
「別太愛我。」她害怕當兩人必須分開時,他會受到多大的傷害?她又該如何度過沒有他細心呵護、萬般寵愛的日子?
伊浩停下腳步,扳過她的身子,蹙起眉頭,不解的看著她,「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要你受傷。」
「只要你愛我,我就不會受傷。」
「你不懂,你父親不會答應……」
他用力的將她擁進懷中,「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你只需要看著我,明白嗎?」
「但是……」
「噓。」他抬起她的下巴,封住她的唇,像是要消除她的不安,柔情的啄吻她的唇瓣,一點一點的吮去她的憂慮。
暖風輕拂,翠綠的樹葉飄落地上。
寧靜的時光,卻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回到酒店的房間,孫映蕊馬上進入浴室沖熱水,伊浩則使用另一間浴室。
洗過熱水澡後,她從衣櫃里拿出雪紡紗上衣與米白色長褲,搭配米白色平底女圭女圭鞋。
自從與他相識,他便開始替她添置身上的行頭,心情的寵她,不論什麼,都要她用最好的。
但是她不能將這些東西帶回家,只好放在愛情酒店的707號房里,他花了大筆的錢包下這間房,好放置她的東西。
吹干頭發後,孫映蕊走出房間,卻听見另一頭的房間里傳來伊浩的聲音、他的聲音陷含著濃濃的怒氣。
「你不需要管我的交友狀況,該交什麼樣的朋友,我很清楚……利益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麼重要?最好不要,我勸你最好什麼都別做,否則我不排除歸化法國籍,到那時候,你會連掌控我的機會都沒有。」
不等電話線彼端做出回應,伊浩重重的掛斷電話。
他才剛洗完澡、換好衣服,林管家便遞上電話,電話那頭是他的父親伊光祖,而這能電話的目的是告訴他,他已經知道孫映蕊的存在,要他離開她,否則他會不計一切手段,阻止他們兩人見面。
雙手叉腰,伊浩走到陽台上,望著前方廣闊茂密的樹林,心情卻是沉到谷底。
他早就有預感,那夜帶孫映蕊出席宴會,父親便已經找人查她的底細,他一直在想,父親什麼時候才會找他談?
要說服他的父親幾乎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怎麼也沒想過一向動作迅速的父親會一直隱忍到今天,才向他挑明。
孫映蕊走到伊浩的身邊,撫模她紅潤的臉頰,「有沒有不舒服?山上的溫度比較低,剛剛落水,不知道會不會讓你感冒?」
她拉下他的手,甜甜一笑,「我沒事。」
他沒有說話,將她拉進懷里,牢牢的抱住她。
案親的話,確實讓他感到不安。
如果他的婚姻能讓伊氏集團獲得龐大的利益,那麼父親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掌握他。
他現在怕的是,父親會做出任何傷害孫映蕊的事。
依偎著厚實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聲,她比誰都知道他有多不安,甚至不敢想像哪天他不在她身邊,她會有多想他。
她能夠平靜的看著報章雜志刊登他與某某集團負責人的千金結婚的新聞嗎?
她能夠看著這一年多來已完全左右自己的喜怒哀樂,將她寵得像浸了蜜般甜蜜的伊浩,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嗎?
她是不是該把握住現在還能看得到他、模得到他的日子?
孫映蕊閉上眼,環住他的腰。
「小蕊,答應我。」
「嗯?」她的聲音從他的懷中悶悶的響起。
「別離開我,不管發生任何事,都別離開我。」
「嗯。」她點點頭,將他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