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飄約好了雷已夕出去,一早就來雷家找她,卻在門口恰巧踫見了風褚寧。
「早啊。」風褚寧微微干澀的問候。
「早。」葉飄茫然應答。
「來找已夕?」風褚寧撿著話說。
「嗯,」葉飄說,「你來找楚雲?」
「嗯。」
這一問一答沒有活躍他們之間古怪的氣氛,卻帶來好長一段沉默。葉飄和風褚寧都有些黯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人的關系有了奇妙的變化,即不同與兒時伙伴的親昵,又不同于年輕戀人的曖昧,這樣不清不楚的感情尷尬的懸在半空,便發酵成現在這樣充滿酸味的沉默,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沒有一點辦法。
「怎麼兩個人一起?遇見的嗎?」廖綢珍和葉啟溫一起從屋里走了出來,她滿面含笑,顯得格外風姿綽約,「那兩位還都賴在床上呢!」
「爸,你怎麼也在這?」葉飄詫異的問。
「我也是早上恰巧遇見了你雷伯母,來取了些東西,順便欣賞了你雷伯母的佳作。」葉啟溫笑著說,也是神清氣爽的。
「什麼佳作啊!」廖綢珍竟然有些嬌羞,她拉過葉飄和風褚寧說,「你們先吃些點心,我上樓去把她們叫下來。」
「到是不急,我更想看看雷伯母的作品呢!」風褚寧笑著說。
「你這孩子,也學得不厚道了!」嘴上這麼說,廖綢珍卻很是高興。
「褚寧的毛筆字一向不錯,就一塊來看看吧!」葉啟溫說。
廖綢珍微笑著望了葉啟溫一眼,就欣然帶路走向書房了。
「走吧。」風褚寧拉了葉飄一下說。
「好。」葉飄旋即不由自主。
廖綢珍很有興致,葉飄和風褚寧也都隨著她提起了筆。只不過兩個人都懷著心事,風褚寧還能自持,葉飄寫的便有些不成樣子了。
「飄飄,心浮氣躁,可是書法大忌。」知女莫若父,葉啟溫一語道破。
「今天沒手感。」葉飄泄氣的說,「筆拿著都不順。」
「狡辯!」葉啟溫笑了笑說,「你是功夫不夠。」
「我看看。」風褚寧拿過葉飄的字說,「其他還不錯,但這個‘支’字就泄了底。」
葉啟溫贊許的點點頭說︰「褚寧拿筆就比你沉穩,讓他執著寫幾個給你看!」
听葉啟溫這麼一說,兩個人都愣住了,一時誰也沒有動。
「不用了……」見風褚寧並沒動靜,葉飄有些寒心。
「來吧。」沒等葉飄說完,風褚寧就繞到她身後,握住了她的手。
葉飄的心驟然加快了速度,如果她仔細听,便知道風褚寧也是一樣的。
風褚寧按捺著心中悸動,寫了幾個字,停了下來。
「還要寫什麼?」風褚寧有些不舍的說。
「樹葉……飄搖。」葉飄幽幽的說。
風褚寧輕輕一顫,握著葉飄的手更緊了些。曾經的一幕,深深記住的,不只葉飄一個。
提筆蘸墨,風褚寧緩緩的寫了下去,認真的樣子,就像在執行神聖的儀式。
一筆一劃之間,葉飄心中甚是淒涼。
當初就是寫在手心里的這幾個字,讓她義無反顧的愛上了風褚寧。這麼些年過去,有過幻想,有過心痛,有過死後又生的煎熬,但從沒有過後悔。可是她的心意,風褚寧卻是不能體會的,即使知道了,也不能體會。
這便是葉飄的可悲,或許,也算是風褚寧的可悲。
所以,雖然他們長大了,已經拿著毛筆,寫著很不錯的顏體,但是相執的雙手卻仍沒有更多的含義,只是幼年般的情誼罷了。
快寫完最後的那一勾的時候,風褚寧不自覺的嘆了口氣。在他心里可能或多或少的嘆了很多次,而今天,在這樣舊情新景的感懷下,他就更加的不能自已了。
風褚寧的這聲嘆氣卻給了葉飄很多遐想的余地,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說點什麼了,哪怕模模糊糊的一句,也要堅定的告訴他。
就在葉飄話到唇邊的時候,就在風褚寧的作品馬上完成的時候,廖綢珍卻笑著開口了︰
「古時的夫婦就是這麼習字的吧!褚寧啊,是不是該把我們楚雲娶回家了啊?」
毛筆掉在宣紙上,兩個人幾乎一同松手。
「葉飄」兩個字立時一片斑駁,斷筆最丑,何況這麼一毀,更是完全沒了本來優雅的樣子。
而葉飄的心也就一同沒了樣子。
宿命論顯了靈,最初的愛集結在這兩個字上,最後的愛仿佛也將結束在這兩個字上。
葉飄死死盯著那咒符似的字,沒有抬頭。
于是,她就錯過了風褚寧臉上,望向她的那一抹悲涼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