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變得詭異,兩人都沒說話。馮昱暢還在消化怒氣,她則是躺了下來,迷茫地望著天花板。
「馮昱暢。」
「嗯。」
「你何必探究我的事,我們回到以前那樣表面的生活不好嗎?」
「不好。」
「為什麼?」她偏頭望著他。
「拳頭都打出去了,怎麼收回來?」他躺回她身邊。「我們都跨出那一步了,彼此心知肚明,怎麼可能回到以前那樣?妳只是在逃避跟自欺欺人。」
她苦笑。「或許吧!」
他重新將她攬回懷里。「我們之間該怎麼走,以後再說,先把精力放在找妳朋友上頭吧!」
她頓時沈默下來,難受地抱緊他。
他一邊撫著她的背,一邊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講自己怎麼喜歡上跆拳道,怎麼跟父親吵架,怎麼走上武術這條路……
以前兩人閑聊時,他提過一點過去,但從沒詳細說過。听著听著,她漸漸覺得有些累,眼皮開始沈重,最後她已經听不清內容,只有他低沈的嗓音伴著她,令她安心……
等到她規律的呼吸傳來,馮昱暢才收口。他的手指纏著她微鬈的發絲,下巴靠在她的頭頂,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幾乎是在下一秒,他的鼾聲輕輕響起。
接連幾天兩人一如既往,偶爾小吵小鬧,但很快又和好。有時他會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問他看什麼,他揚起眉頭挑釁地說︰「干麼,就準妳一個人裝神秘,我不能也來這一套嗎?」
她笑得差點沒滾到沙發下。他有什麼神秘可裝?笑死人了。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他就生氣地搔她的癢,兩人打打鬧鬧的,也別有情趣。
這天從早上開始飄雨,冷得讓人直打哆嗦,但連舒婭絲毫不受影響,心情十分高昂,因為今天有很大的機會查到殷悅的下落。
坐落在山上的白色別墅是對超能力極有興趣的範慶宗先生所擁有,他甚至還研發了一台可以測試能量的機器,為了宣傳這部機器,他邀請了不少異能人士參加。
大廳里聚著形形色色的賓客,連舒婭穿著斜肩、民族風的連身裙,胸前掛了兩、三條長項鏈,手臂上戴了十幾個手環,衣上鮮艷的色彩與幾何圖案讓她看起來十足的異國風情。
大廳里暖氣足,還點了不少蠟燭,雖然她穿著單薄,仍感到十分暖和。她端著酒,一臉世故地與眼前的男人說笑,偶爾搭上他的手臂輕語幾句,顯得很親昵。
樓上,一個男人盯著螢幕,觀看底下賓客雲集,黑眸緊鎖在風情萬種的連舒婭身上,對于她誘惑的眼神、挑逗的舉止十分不高興,眉頭皺得要打結似的。
旁邊坐著的另一個男人則不停地移動滑鼠,調整牆上十幾台螢幕畫面,一下放大這個,一下切換鏡頭。
「有錢人的想法我真是弄不懂。」蔡明振握著滑鼠快速在螢幕上移動。「自己的家裝那麼多監視器要干麼?真的以為會有人來偷那台破機器?」
這別墅的主人是朱爸的一個朋友,听說非常迷信,對風水、通靈、超能力、外星人等等都很有興趣,之前還跟一群有志一同的教授、專業人士研究人體氣場苞能量,有一台專門的機器可以測試人、動物、食物甚至是地點的能量值──他們習慣稱做靈力,听起來比較炫。
有了這台機器,也不用請風水師看墓地,只要把機器往選定的地點一擺,數值超過兩百就表示這塊地的風水非常好,超過三百可稱之為龍穴,一百以下就別買,听說他們選餅幾間鬼屋測試,數值都在七十以下。
蔡明振听到這兒頓時嗤之以鼻,哪那麼神?更夸張的還在後面,這台機器可以測人類的靈力值。乩童是不是真的通靈?一試便知,不用再拿刀槍砍自己只為了證明神明附體、沒有痛覺,數值一百八十以上通的是天兵天將或一般鬼神,如果數值太低,有可能請到的是鬼。
至于有機食品,數值要在一百五十以上,否則統統不及格,患有癌癥的人數值會降到一百以下,氣功師父發功時可以升到兩百……反正所有能想到的都能測試。
為此範慶宗特地邀請各界算命、風水、通靈、異能人士共襄盛舉,可說是廣發武林帖,只是來湊熱鬧的大概佔五成。
有些人表示此舉不過嘩眾取寵,機器如何能測量神秘能量,全都是噱頭,不屑來參加,卻反過來被批評是老古董,因為怕了才不敢來,不敢來的都是神棍、騙子等等。
底下大廳里,大家談論最多的也是這個話題。稍晚,別墅的主人會邀請有興趣的人士到房間里測試,看誰的分數最高,就代表此人的能量最充沛。
「听說妳很會看手相。」連舒婭身旁的男子說道。
「哪里,懂點皮毛罷了。」她對著男人露出嫵媚的笑容。
「不要謙虛,幫我看看。」男人興致高昂地伸出手。
連舒婭只好握著他的手,隨意講了幾句,听得他嘖嘖稱奇。今天聚會除了邀請算命師和異能人士外,還請了不少企業界跟媒體人士,主要是想獲得贊助跟宣傳費用──雖然範慶宗自己也做生意,但之前花在研發機器的費用讓他不堪負荷,所以希望能獲得企業界的贊助。
連舒婭握著男人的手觀看時,他笑得很是開心,還曖昧地握了握她的手,她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
當他抬起另一只手要拍她的肩時,她不著痕跡地閃開,一面說道︰「吳先生,你看那個穿露肩洋裝的,我幫你引見一下,她是我師姊,叫黃藜倩,功力可比我強十倍,上回有個老板听她的話買了一支股票……」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到現在都還對我師姊感激涕零。」
吳先生的眼楮頓時一亮,手也規矩了,眼里閃的都是金錢符號。「好、好,麻煩妳。」
連舒婭穿過人群時,對著也在受邀之列的方羲和使個眼色,接著把吳先生這燙手山芋丟給黃藜倩,不顧她鐵青的臉色,如同花蝴蝶般翩翩離去。
方羲和走向站在窗邊的兩個男人。「怎麼樣,感覺到什麼沒有?」
「這里的東西好吃。」崔富霖一臉饞相地吃著壽司。「听說這個鮭魚是從日本直接空運來的,靈力值有兩百,我多吃一點。」
「我看是輻射值兩百。」胡忠輝毫不留情地吐槽。
他們兩人都是方羲和陣營里的一員,算是後援組的。胡忠輝正業是卡車司機,一張國字臉,身材壯碩,崔富霖則是保險業務員,白白胖胖的。
崔富霖整個僵住。「你個烏鴉嘴!這測試過了。」
胡忠輝大大咧咧地笑。「就只有你這白痴會信。」
方羲和好笑道︰「好了,別忘了正事。」
「沒忘,我有留心。」崔富霖拿出手帕擦手。
「我說弄把槍把他們都干掉,哪弄得這麼麻煩?」胡忠輝豪氣地說。
崔富霖賞他一個白眼。「不要把黑道那一套弄進來。」
方羲和模模下巴,一臉認真。「其實我也想那麼干,只是尸體處理起來很麻煩。」
阿輝豪爽地拍了下胸膛。「麻煩什麼?我卡車一載,挖個坑倒下去就是了。」
崔富霖推了下眼鏡,從西裝口袋掏出計算機猛按。「感謝你的犧牲,我幫你算一下刑期。」
「去你的!」阿輝推了他一下。
方羲和大笑,隨即正色道︰「警覺點。」
除了連舒婭的女性直覺之外,委托社里的「天師」尹丹華特地佔了一個卦,結果大吉,他們這次應該會有收獲。
兩人收起玩笑之色,點了下頭。
之前黃藜倩提供關于殷悅的消息,他們花了幾天調查,證實所言不假,殷悅失蹤前的確與範宗慶有過接觸,範先生也坦承不諱,只是後來這幾個月一直連絡不上殷悅,以為她沒興趣再做實驗,沒想到竟然是失蹤了。
範宗慶的話讓他們半信半疑,只是連舒婭用讀心術試過,發現他所言不假,眾人頓時難掩失望。本以為又是一場空,連舒婭卻不放棄,只說她感覺到什麼,就是抓不到頭緒──
因為她這句話,方羲和覺得這條線索不能斷,或許他們可以利用範慶宗的發明找出嫌犯。如果擄走殷悅的是異能人士,對于這場盛宴應該會有興趣。
連舒婭在賓客間游走,希望能得到一些靈感。她總覺得自己隱約抓到了什麼,卻又無法明確說出來。
此次受邀的人士她幾乎全認識,四個月前,歐陽沿他們拿到一份超能力者名單,洋洋灑灑有四、五十名異能人士,之後他們用了點手段拿到這份名單,上頭的人她每個都確認過了,有些雖然跟殷悅認識,但都不是犯人,當時她還因為能力過度使用而生了場大病。
「怎麼,還沒有頭緒嗎?」歐陽沿不知何時靠了過來。
「原來是強盜犯。怎麼樣,搶來的東西特別甜美吧?」連舒婭微笑。
她諷刺的話語並未影響歐陽沿的心情,他還若無其事地回道︰「的確是挺甜美的,只是量太少。」
「容我介紹一下,那邊有好幾個開水晶店的,還有玉市擺攤的老板跟中盤商,你可以去問問他們,或者……」她聳聳肩。「用搶的也行。」
「我早問了,可惜產量少,所以我們才研究了改進的方法。我來只是提醒妳一句,殷悅的線索我們提供了,接下來可要輪到你們說話算話。」
連舒婭冷笑。「這條線索有那麼大的價值嗎?」
歐陽沿眯起眼。「妳是想反悔?」
她走到餐點區,拿起一塊小蛋糕往陽台走,歐陽沿臉色難看地跟在她身後。「妳如果想過河拆橋,說話不算話,我不會客氣。」
「干麼,想威脅我?我好怕喔。」連舒婭邁入陽台,一臉笑意地說。
「妳──」
「不需要這麼生氣,我沒說不幫,只是幫到什麼程度?」連舒婭打斷他的話。「我不相信你,歐陽沿,跟你合作還得防著你,太累了。」
歐陽沿冷笑。「妳到現在還在懷疑我擄走殷悅?」
「跟那沒關系。」她吃口蛋糕。「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遠的不說,最近你還小人地搶走我手上的東西,要我怎麼相信你?」
歐陽沿的表情變得十方難看。「不過是一塊礦石,雖然稀少,但我還沒放在眼里。」他從口袋拿出礦石拋向她。「還妳。」
連舒婭伸手接住,歐陽沿則是臉色鐵青地走了,她不由得好笑道︰「莫名其妙,搶人家東西還比凶的?」
把玩著手上的天晶石,連舒婭發現石頭幾乎已經沒什麼能量。王八蛋歐陽沿,都用到快報廢了才還她,真是無恥。
突然,客廳里傳來範慶宗的聲音。「各位先生、女士,很高興你們今天光臨寒舍,我知道大家都很期待能量測試,所以我也不說廢話,現在請大家慢慢往旁邊的檢驗室移動。」
連舒婭走進大廳,一邊與周圍的人寒暄聊天,一邊觸踫他們的手臂或肩膀,過濾可疑人士。只是她今天能量使用過度,身體已有些承受不住,快要超出她能負荷的程度。
「妳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連舒婭轉向說話的人,覺得他有些面熟,過了幾秒才想起。「你是玉市擺攤的老板?」
「對,我剛剛看到妳覺得好眼熟,可是一直想不起來。」男人笑道。「妳也來湊熱鬧?」
「對啊,你也是?」
他頷首。「听人家說這個機器很神奇,我自己是有點懷疑,可是還是來湊熱鬧,不然客人問我這個,一問三不知也很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