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王囚愛 第一章 作者 ︰ 羅莉

當羅緋踩著優閑的腳步進入寢殿,目光即輕移到一身碧衫的藍藍身上,她的雙眼依舊盈滿了憂慮,一臉緊張地站在那名端坐在殿中央、紫檀木躺椅上年輕男子的身旁。

男子赤果著上半身,毫不在意地露出自己結實精壯,長年接受陽光洗禮的古銅色胸膛。

男子恍若刀鑿般的五官十分立體,充滿了純男性的陽剛氣息,兩道意氣風發的濃眉均分了寬闊的額頭,下面是一雙深邃炯亮的灰黑色眼珠子,高挺的鼻梁,再配上兩片厚薄適中的嘴唇。

他,正是修羅王室的五皇子「閻焰」,享有「修羅界戰神」美譽的男子。他天生神力,武藝精湛,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種種優勢,讓他在修羅王室眾皇子之中月兌穎而出,成為最有機會繼承王位的人選。

羅緋帶著竹籃緩步踏前,平靜的目光緩緩移至閻焰寬闊的肩頭、肌肉糾結的左、右兩臂,上面布滿了怵目驚心的傷痕──皮肉幾乎翻爛,有幾處深可見骨,上頭還有無數道紫紅泛黑的六指爪痕。

羅緋一雙清瞳斂下,再次抬起時,已經盈起了淡淡的嘲弄,「焰殿下真是好興致,和『殘影禿梟獸』徒手對決了?」

殘影禿梟獸,凶殘程度排名在前十大的凶獸之一,牠身形如豹,膚硬帶刺,爪利如刃,還有一對強健的艷紅翅膀。梟獸力大無窮,據說能以一雙利爪,輕松抓起一名成年男子。

即便是驍勇善戰的修羅界人,遇上了,都會選擇閃躲猛獸,唯有這位五皇子選擇和牠較勁。

嗯……要說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是個笨蛋?或者該說這男人的自負,已經到了不將任何人、任何凶獸放在眼里的狂妄囂張?

「哼!藍藍找你來,是要你為本皇子上藥包紮,不是來閑聊的。」閻焰冷哼一聲,不一會又補充了一句,「再說,本皇子贏了。」

嗤!當真和梟獸較勁了?她前言收回,這家伙百分之百是一個笨蛋!

「焰殿下和禽獸較量,居然還贏了呢!真不愧是享有『修羅界戰神』美譽的男子漢啊!」羅緋噙著笑開口贊美,粉色的嘴唇雖然是上揚的,但一雙清瞳卻充滿了明顯的嘲弄。

「你這刁──」閻焰的眼瞳危險地眯起。

「緋姊姊,焰殿下的傷口看起來好深、好嚇人,你快點幫焰殿下治療好不好?」楚楚可憐的女音打斷了兩人,藍藍一雙潔白的小手,微微顫抖地撫上閻焰的手臂,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恐怖的傷口,淚珠已然在眼眶里打轉了。

「藍藍,不礙事,這點小傷,本皇子根本不放在心上。」閻焰立即收斂起怒火,目光轉柔地看向藍藍,嗓音低柔地安撫著。

「藍藍,你放心。」羅緋自竹籃取出一把匕首,交給藍藍,「幫我把這匕首烤熱,我要為焰殿下處理傷口了。」

餅了一會,羅緋手持烤得火紅的鋒利匕首,動作俐落地將閻焰肩上幾處焦黑、翻爛的皮肉割下,接著從竹籃里挑出了幾樣艷麗的花瓣,先將它們搗碎、萃取出汁液,再從竹籃里取出幾樣草藥。

她將花液與草藥混合後,交給藍藍上藥,等藍藍將藥汁均勻地涂抹在傷口,她再拿出準備好的乾淨布巾,雙手靈巧地進行包紮的動作,不到片刻即處理完畢。

「焰殿下,我為你敷上的花草都有去毒、消炎、生膚等功效,每日需更換三次,直到傷處收口結痂為止。」羅緋退開一步,淡瞥一眼他略微蒼白的俊容。

好吧!雖然這家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但方才整個療程中,她刻意不用麻藥,亦不用紓解疼痛的草藥,不管是割肉、上藥,閻焰始終一聲不吭。

丙然是硬氣的家伙,或者他只是想在可愛的藍藍面前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思及此,羅緋再次似笑非笑地提醒,「對了,未來十日,還請你靜心留在宮里養傷,暫時別再找那些凶禽猛獸挑戰、較勁了。」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這座皇宮的藥草園,栽植了各式各樣,極其珍貴的花花草草,若全浪費在這個只知以武力解決問題的家伙,可惜哪!

「羅緋!」閻焰咬牙切齒,他一雙灰黑眼瞳彷佛染上火,怒氣騰騰地瞪著眼前這個相貌平常,卻又處處透著傲慢的囂張女子。

「緋姊姊!」藍藍焦急地喚了一聲。

嗚嗚……和自己在一起的緋姊姊,明明溫柔又親切,為什麼每次遇到焰殿下時,說話都夾槍帶棒的?

閻焰不語,只是用一雙灰黑色眼瞳惡狠狠地瞪著羅緋。後者也沒說話,依舊噙著淡笑,坦然面對他的瞪視。

偌大的寢殿突然變得十分安靜,氣氛亦顯得十分緊繃,就連溫度也瞬間降到了最低點……

「五皇弟,大老遠就听見了你的吼聲,該不會是皇兄的緋丫頭又得罪你了吧?」

就在此時,一陣清潤優雅的男音飄入,隨即一名身穿藍紫色長袍,相貌極雅,臉色略微蒼白的年輕男子在兩名僕童的扶持下,緩緩走了進來。

「大皇兄。」閻焰一看到來者,只得按下滿腔怒火,一臉氣悶地喊人。

「炘殿下。」藍藍看到來人,也立即彎身行禮。

這名俊逸優雅,略帶病容的男子是「閻炘」,他是修羅王室中的皇長子,可惜,他自小身體虛弱,長年抱病在身,這樣的體質,在畢生崇尚武藝,相信力量即是王道的修羅界十分不討喜。

雖然身分貴為長子,卻無法得到重視,不管是王室成員或者是朝中群臣,心里都認定了體弱的閻炘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修羅界人人崇武,閻焰雖然排名第五,卻是所有人心中繼承修羅王的最佳人選,深得王室與民間的愛戴,即使如此,他卻對閻炘十分尊敬,眾人不理解原因,只當閻焰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我的藥草園里空無一人,听人說五皇弟受了傷,就猜到緋丫頭在這里了。」閻炘揮手遣退兩名僕童的扶持,緩步走到羅緋的身旁,一雙深邃沉靜的鳳眼看向羅緋,瞥了一眼她的竹籃和草藥,他揚起一抹優雅的笑容,「緋丫頭好本事,又表演了一手精湛的醫術。」

一股淡淡的藥味,隨著閻炘的靠近逐漸侵入口鼻,這氣味雖然帶了點苦澀,卻不難聞,反倒成為羅緋能瞬間辨識出男人的方法。

「我只是喜歡研究草藥,也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醫術。」羅緋垂眼,下意識地避開閻炘那雙溫和,卻彷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瞳。

「那麼,五皇弟的治療已經結束了嗎?」閻炘轉頭,看了一眼肩膀、雙臂裹著布巾的閻焰。

「是,焰殿下今日單挑殘影禿梟獸呢!」羅緋以恭敬的口吻回報,「雖然只是皮肉傷,但畢竟是尊貴的皇子,所以我不敢輕忽,用了許多十分珍貴的花草治癒焰殿下的傷口。」

閻焰眉眼一掀。

雖然羅緋的語氣恭敬,但這話從她嘴里說出,就像是在對大皇兄暗示,自己是個浪費珍貴藥材的笨蛋似的。

「嗤!大皇兄,像這種人長得丑,嘴巴又笨的丫頭,若不是看在她還有一點用處,本皇子早就一刀砍死她了!」閻焰不留情面地開口諷刺,算是回敬羅緋那個臭女人為他療傷時的粗魯手段。

「焰殿下。」藍藍皺眉,忍不住輕喊了一聲。

「本皇子有說錯嗎?誰讓你這傻丫頭心腸軟,總是喜歡從外頭撿一些東西回來養。哼!這次你撿回來這個,就是讓本皇子看了心煩礙眼!」閻焰皺眉抱怨。

大約三個月前,藍藍隨他巡視邊境時,意外救了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羅緋一命,她每天忙進忙出,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讓羅緋逐漸痊癒。

羅緋是誰?她真正的身分又是什麼?為何一身重傷,昏倒在修羅界的邊境地方?醒來後的羅緋不願說出自己的身分,反而向藍藍提出了希望能暫時留在皇宮的要求。

他無法確定羅緋的身分,但她身上並無靈氣,心想,就算她是敵人派來的奸細,也傷不了任何人,再說,他著實無法拒絕藍藍含著眼淚說出的懇求,只好同意讓她留下了。

傷癒後的羅緋一直跟在藍藍身邊,學習如何擔任一個宮廷女侍,直到有一次他受了傷,斷了幾根肋骨,當藍藍含著眼淚為他包紮的時候,羅緋突然自宮廷醫者準備好的草藥籃里挑出了幾種藥草,配出了和宮廷醫者全然不同的配方。

「哼!你懂醫術?」閻焰傲慢地挑眉。

「藍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想回報她的善良。」

當時的羅緋,直視著他的臉這麼說,那張清秀平凡的臉上,居然盈著淡淡的嘲弄,像是在挑釁他敢不敢接受她的治療似的。

好一個猖狂的女人!閻焰在心中冷哼一聲,接受了她的挑釁。

事實證明,羅緋所調制的配方,確實勝過宮廷醫者,而她對於藥草園里花花草草的知識,更勝過皇宮里的每一個人。

從那一天起,羅緋頓時成為藍藍最崇拜的偶像,雖然他心里吃味極了,卻不知要怎麼趕走這個丑女人。幸好,大皇兄閻炘在得知他身邊多了一位十分了解草藥的人,亦對羅緋產生了幾分好奇心。

閻炘自小體弱,因此修羅王特別在皇宮里建了一座寬廣的藥草園,更命令宮廷醫者專心研習草藥,以改善閻炘的體質。

既然羅緋精通草藥,不如讓她跟在大皇兄身邊,對大皇兄的身體有好處,又可讓她遠離藍藍,再完美不過了。

於是閻焰大大方方、迫不及待地將羅緋送到了閻炘的宮殿。

雖然成功將這女人趕走了,但只要自己一受傷,藍藍還是會含著眼淚,帶著這個囂張的丑女人過來為他治療。

只不過日子久了,許是背後多了大皇兄撐腰,羅緋越來越不把他看在眼里,每次為他治療時,她眼里的諷意不再掩飾,嘴里吐出的話更是字字帶著嘲弄,真是氣死他了。

包讓閻焰氣惱的是,軟心腸的笨丫頭崇拜羅緋就算了,為什麼連自己英明、高貴,氣度不凡的大皇兄,也處處維護她呢?

謗據宮里其他人回報,大皇兄非但沒將羅緋當成貼身侍女使喚,還賜給她在宮廷里自由走動的權利,更允許她整天留在皇宮的藥草園,專心研究那些花花草草。

嘖!明明就是個平凡的古怪女子,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迷惑了大皇兄?該不會她是利用藥草園里的草藥作怪吧?

「既然五皇弟已經沒事了,我們就此告辭。」見某雙火眼金楮依舊怒氣騰騰地瞪著羅緋,閻炘輕嘆一口氣,揚唇淡笑,「若是一天沒喝到緋丫頭泡的養生花草茶,我渾身都覺得不對勁呢!」

養生花草茶?!閻焰聞言露出了惡心的表情。

那是什麼鬼東西?听起來就是軟趴趴的東西,堂堂男子漢就應該喝烈酒,喝什麼花草茶?

一想到這里,閻焰一雙眼再次銳利地射向羅緋,譴責她弄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花草茶,腐化他高貴的大皇兄的男子氣概!

「對了,藍藍,你也來拿一些花草茶吧!」接受到那利刃般的瞪視,羅緋語氣淡淡地道︰「殘影禿梟獸抓出的傷痕不可輕忽,為了焰殿下的健康著想,我會為焰殿下特別調配出可以消炎解毒的花草茶,每餐都要讓他喝下兩大壺,一日都不可中斷,知道嗎?」

「嗯!我知道。」只要是和閻焰健康有關的事情,藍藍字字都印在腦海里。

「羅緋,你敢!」閻焰狂怒的咆哮聲再次響起。

「緋丫頭,別玩了。」閻炘似笑似嘆,長臂一伸,眨眼間便將羅緋勾入自己懷中,同時低笑著警告,「真惹惱了焰,到時候本皇子也保不了你呢!」

咦?羅緋清幽的眼瞳閃過一絲疑惑,她甚至沒看到閻炘有任何動作,她卻已經被他圈到懷中了。

「咳……咳咳!」突然,閻炘的臉色一白,隨即劇烈地咳了起來。

「炘殿下!」兩名僕童立刻向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閻炘。

「丑女人,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點帶大皇兄回寢宮休息。」閻焰眯起眼,不悅地瞪著毫無反應的羅緋。

「沒事,只是一口氣突然喘不過來。」閻炘蒼白的俊顏揚著優雅溫和的笑,看向羅緋,「我們回去吧!」

「是。」羅緋溫順地應了一聲,跟在閻炘身後離去。

近傍晚的陽光,淡淡投射在寬廣的長廊上,將走在前頭的人影拖得極長,羅緋習慣性地保持三步遠的距離,跟在閻炘身後緩步前進。

眼里看見的,是男人頎長優雅的身影,鼻間聞到的,是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藥味,奇異的,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之感。

閻炘,修羅皇族的大皇子,成為他的侍女已近一個多月,但她發覺自己依然模不透這個男人……

他,是這座皇宮里的異類;修羅界之人,個個崇拜力量,喜好武藝,男子多半高大魁武,女子則豐盈健美。具有皇族血統的男子,更是一個個具有戰將般精壯結實的體魄。

據聞,閻炘出生時,體質十分虛弱,所幸在王室的細心呵護下順利成長。他雖然夠高,但體型卻不夠魁武剽悍,長年穿著不顯身材的長袖衣袍,不像這里的男子習慣穿著皮甲短衫,將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外露。

除此之外,閻炘還有一張修羅王室極為少見的俊雅相貌,他眉長目幽,俊美斯文,那一身的爾雅氣韻,完全顛覆了她對修羅界男子既定的印象。

「你……真的是修羅界的大皇子?」羅緋記得,在宮殿內首次見面時,她難掩心中的錯愕,月兌口而出。

「如假包換。」羅緋突兀的問題,讓閻炘嘴角上揚,一雙狹長的鳳眼隱著笑意,正因為她的大膽,他對眼前的女子亦多了幾分注意。

「請炘殿下原諒羅緋的無禮。」羅緋立刻垂下眼,拱手請罪,無需殿內侍衛與宮人們紛紛投來的警告目光,她亦明白自己踰矩了。

「听說你是一位十分優秀的醫者,對草藥方面有許多獨到的見解。」閻炘俊臉含笑,語氣依舊十分溫和。

據宮里的醫者回報,羅緋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輕松調配出她想要的藥方,而且每一次的配方與比例都不同。那樣的本領,就連從小就開始接觸花花草草的宮廷藥師亦自嘆不如,對她既是稱贊又是佩服。

「宮廷的醫者、藥師,全都對你贊嘆不已,就連焰皇弟,都認為你是一位十分優秀的人才。」

「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優秀的人才?這真是那個態度囂張、不可一世的魯莽皇子說的?

事實上,那次若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暴力皇子傷了肋骨,渾身是血的返回,把藍藍嚇得臉色發青,淚流不止,她根本不想泄漏自己懂草藥的本領。

至於她讓宮廷藥師們贊嘆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厭煩了三天兩頭都得為那個崇尚蠻力的笨蛋療傷,於是刻意變換配方,讓藥劑同樣具有神奇療效,但額外增添了一些傷口奇癢、心悸想吐、夜里盜汗、惡夢頻頻……等小小的副作用。

可惜,閻焰的體格與痊癒力確實異於常人,那些小小的副作用似乎對他完全沒有影響,只是讓閻焰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凶狠,越來越陰沉。

如今迫不及待地將她推給大皇子,是想借重她的本事,為他的大皇兄調整虛弱的體質,或者只是忍耐力已到了極限?

「你不是修羅界的人吧?」閻炘狹長的鳳眼平靜地掃過羅緋與修羅界女子相比顯得縴細的身形,「我听說是藍藍在邊境地方將你救回來的,你當時還受了重傷,是嗎?」

「是,倘若不是藍藍,我已經死了。」羅緋坦言,溫柔善良的藍藍,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的救命恩情。

「所以你主動要求留下,是為了想報恩?」閻炘再問。

羅緋遲疑了好一會,才回答,「是。」

「為什麼遲疑?莫非你還有其他的目的?」她的猶豫,並不像是想刻意引起他的注意,倒像是真有什麼難言之隱。

「回炘殿下的話,我的故鄉發生了一點事情,在我沒想清楚下一步該怎麼做之前,我還不能回去。」羅緋抬起頭,神情坦然地面對閻炘,「羅緋再次感謝炘殿下的仁慈,讓我暫時有一個棲身之所。」

這位大皇子或許身體虛弱,卻絕不是可以輕松哄騙的對象,她很清楚,方才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句話,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落入那雙看似溫和,卻能藏起所有情緒的深幽鳳眸里。

不夠完整的謊言,只怕會被他瞬間識破,倒不如自己主動透露部分的實情。

「你很聰明。」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卻聰明的避開了所有的重點,讓閻炘微笑地開口贊賞。

並非修羅界之人,卻重傷昏倒在邊境之地,在藍藍治好她的外傷後,卻不急著離開,反而主動要求留在皇宮。明明具有讓所有醫者、藥師又驚又羨的本事,卻自願擔任宮廷女侍的工作。

這個羅緋,並非容貌出色的女子,一張清秀臉蛋里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那雙彷佛獨立傲世,毫無所懼的清幽眼瞳。這麼一雙特別的眼楮,是戰士的眼楮,不應該屬於一個女人,更不該屬於像她這麼一個縴細的女人。

即使她刻意低調,竭力隱藏,甚至努力扮演著宮廷女侍的角色,但與生俱來的那一股傲氣與不馴,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了的。這女子,渾身充滿了謎呢!

「羅緋,這是你的名字?」閻炘清潤如玉的嗓音,徐徐吐出她的名字。

「是。」奇怪,明明是早已習慣的名字,為何從這人的嘴里吐出時,會有讓人渾身一顫的詭異感?

「那麼,你就留下來吧!」黑瞳凝視著羅緋好一會,閻炘嘴角噙著淡笑做出了決定。

從那一日起,羅緋正式留在閻炘的宮殿。雖然她的身分是侍女兼藥師,但閻炘卻從來不曾要求她做侍女的工作,反而任由她整日耗在宮殿旁的藥草園里,專心研究藥草園里的珍貴花草。

為了讓閻炘卸除戒心,羅緋花費了心思在藥草園里配制各式各樣調氣養身,改善虛弱體質的藥方,而每一份以心血熬出的湯藥,她都親眼看著閻炘喝下去,但奇怪的是,那些她費盡心思配出的藥,似乎對閻炘的身體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依然是臉色蒼白,面帶病容,體質更是連一丁點都沒有改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對自己的配方很有自信,絕不可能失靈。

那麼,是因為修羅界人的體質不同?

這也不對!

妖界的花草是六界之中最具療效的,所以修羅皇宮的藥草園有三分之二的珍貴花草,都來自於妖界。但如果不是花草的問題,必然是有什麼地方自己遺漏了……

「羅緋?」就在這個時候,走在前頭的閻炘突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由於羅緋一心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在前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還開口喚她好幾聲了。

閻炘含笑地看著猶然低頭沉思的某個女人,在她就要筆直撞上的時候,他伸出手輕輕一扯,讓她直接迎上他的胸口。

「咦?」直到額頭撞上某種堅硬的物體時,羅緋輕呼了一聲,急忙抬起頭,剛好與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狹長鳳眸對上。

「羅緋。」閻炘清潤的男性嗓音,再次以一種讓羅緋渾身一顫的方式喊她的名字,「有時候本皇子真的懷疑,這是你的名字嗎?」

羅緋聞言身子一僵,清幽的眼瞳瞬間升起一道強烈的防衛。

「如果是你的名字,為什麼本皇子喊了這麼久,你都沒反應呢?」閻炘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依舊噙著溫和的笑。

「回炘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只是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羅緋一怔,隨即老實回答。

「哦?是什麼事情能讓你想得這麼出神?」閻炘再問。

「羅緋在想,妖界花草的療效明明是六界之冠,為何無法改善炘殿下虛弱的體質呢?」她抬頭直視閻炘,清澈的眼瞳毫無所懼,甚至漾起淡淡的挑釁。

由於羅緋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所以她清楚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氣,但它消失的速度太快,幾乎讓她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緋丫頭,或許是本皇子的體質已經糟得無藥可救。」閻炘微薄的唇揚起一抹優雅的笑,「又或許,是你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有本事。你認為答案是哪一種?」

「再糟的身體,我都能配出最適合的藥方。」羅緋清秀的臉龐盈起不願服輸的神情。

不管原因為何,這對精通草藥的她來說,閻炘都是難以抗拒的挑戰。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只是一張清秀、平凡的臉蛋,但是當上頭盈滿了不願服輸的斗志與倔強時,居然讓他舍不得移開視線了呢!

「很好,本皇子拭目以待了。」閻炘輕笑出聲,接著將話題帶回,問道︰「殘影禿梟獸的爪子含有劇毒,非同小可,五皇弟的傷勢不會有問題吧?」

「炘殿下不相信我的醫術?」羅緋小臉一僵,冷冷地反問。

「若是不相信,又怎麼會讓你為五皇弟治療?」閻炘微笑,然後傾身湊到羅緋的耳邊,以只有她听得見的聲音道︰「本皇子相信梟獸的抓傷已經讓五皇弟夠難受了,這次別再放一些『特殊草藥』捉弄他了。」

羅緋的反應是瞠目結舌。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她在草藥上動的手腳!

「緋丫頭,別急著豎起身上的刺啊!你既然是本皇子的專屬藥師,本皇子一定會幫你保守這個小秘密,嗯?」閻炘的狹長鳳眸淡淡掃過她難得泛起紅暈的臉頰。

這是他第一次靠她靠得如此近,近到他能聞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的幽香,同時也發現,這丫頭的肌膚細致得幾乎毫無瑕疵。

意隨心動,基於某種連他都不明白的沖動,他在抬首時,用一種若有似無的方式,以自己的嘴輕輕拂過她的面頰,感受她面頰上的細致肌膚。

羅緋彈跳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罷才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踫觸到她的臉頰,溫熱又帶著濕潤觸感的……該不會是閻炘的嘴唇吧?

相較於羅緋的錯怔,閻炘卻是神色自若,完全沒有一絲偷香竊玉後的心虛。

「緋丫頭,怎麼還愣著不動?該去藥草園做事了,等會直接將本皇子的藥送來寢宮。」閻炘語氣溫和地下達指令。

「是。」她不敢,亦不願多想,急忙轉身離去。

看到羅緋頭也不回地離開,就像是背後有野獸在追趕她似的,閻炘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了淡淡的笑痕。

「炘殿下,她不過就是比其他人多懂一些草藥,您對她也太寬待了吧?」站在他左側的僕童忍不住開口。

主子明明是身分尊貴的大皇子,但不知為什麼,似乎特別關心羅緋,就像方才,他還特地趕到五皇子的宮殿,又一次為觸怒五皇子的羅緋解圍。

哼!想那羅緋不過是一個宮廷女侍,若不是兩位皇子仁慈,她根本沒資格留在皇宮,但那個女人的言行舉止,對皇子們全無恭敬與敬畏,實在太可惡了!

「是啊!您怎麼說也是皇子,只要您開口,要什麼樣的侍女都有,又何必屈就這麼一個丑女?」另外一名僕童也為主子抱不平。

就算炘殿體虛弱,不是眾人心里認定的新王人選,怎麼說也是堂堂皇族的大皇子,要什麼樣的女人都不是問題,為什麼偏要讓一個相貌平凡,性格也不太好的羅緋留在身邊呢?

「她很有趣。」閻炘微笑,不再多做解釋地邁開腳步,逕自向前。

有趣?那個長相、身材完全不出色,一句話就能逼得五皇子拔刀砍人的羅緋很有趣?!大皇子看女人的標準到底在哪里啊?

兩名僕童對望一眼,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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