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棠邑坐在辦公室里,仰首靠向椅背,兩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嘴,懊惱的揪起眉,腦海里滿滿都是凌飛揚的身影,而那個深藏在他心里的人卻越來越模糊。
怎麼會這樣?二十幾年的感情就這麼煙消雲散。
就因為凌飛揚?
是因為兩人長得太像?或是他真的愛上她?
「老板……」
凌飛揚站在余棠邑的辦公桌旁,她已經喊得喉嚨都快啞了,而他卻無動于衷,彷佛沒听見似的。
凌飛揚皺了下眉頭,湊近他的耳邊大聲喊著︰「老板!」
余棠邑嚇了一跳,猛地拉回遠游的思緒。
「你進來多久了?」他還以為今天會收到她的辭呈呢!
凌飛揚將這一季的設計草圖放在他桌上。
「沒多久。」因為他的唐突,凌飛揚沒打算給他好臉色看。
兩次的歡愛她也有錯,她可以不追究,但是昨晚的吻她卻認真了。
認真的思考自己對他的感覺!
或許對他不完全是因為,而是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了。
但是她如何肯定他也是愛她的?
紛亂的思緒讓她心煩意亂,不過她是個公私分明的員工,絕不會把私人的感情牽扯到工作上。
「請先決定一下桌上的這些設計圖,還有,秘書小姐要我轉告,今晚有一場珠寶展要攜伴參加。」
也不知道大家吃錯什麼藥,能不進董事長的辦公室就絕對不進來,而她這個在董事長室畫設計圖的人就成了最佳的傳令兵,不論是公文、口訊,一律由她傳達。
珠寶展——這不啻是一個改善兩人關系的好機會!
「今晚你就陪我出席。」
凌飛揚嚇一跳,驚愕的退了一步。
如果陪他出席,不就代表她自打嘴巴去證實傳言?
不行!
她才信誓旦旦的向賀姐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成為她的情敵,怎好再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今晚沒空。」
「這是公事,推掉你的約會。」一想到她可能跟那個礙眼的小伙子約會,他的心頭就不舒暢。
凌飛揚板起臉孔,不悅的撇了撇嘴唇。
「我既不是秘書,也不是行政人員,沒有義務陪你去應酬。」好一個霸道的老板。
余棠邑也裝出嚴肅的表情。
「你是設計師沒錯吧!下一季的服裝風格要與珠寶公司合作,你當然得到場認識一下珠寶公司的各級主管,以方便將來的合作。」這樣的理由夠冠冕堂皇了。
凌飛揚明知道他假公濟私,不過……她也想去見識見識。
說來可憐!
枉費她生長在名門,卻沒參加過大場面的聚會與活動,因為她親愛的父親與哥哥為了保護她,一直拒絕讓她在公開場面亮相,導致她孤陋寡聞得跟井底蛙沒兩樣。
見她沒拒絕,余棠邑總算松了一口氣。
「我會替你準備禮服、安排化妝師。」他想得很周全。
凌飛揚身著一件粉紫色的絲質晚禮服,圓領削肩,露背束腰,雪白的頸子上掛著大小適中的珍珠項鏈。
原本發型師替她挽起長發,但她覺得太老氣,便要求發型師替她梳了一個小髻,其余的長發則披散在身後,髻上插了一朵小小的人造向日葵。
接著美容師在她臉上涂紅抹綠,她知道這種場合必須化一點妝,以示尊重主人。
由于她的懶散延誤了一點時間,不得已,余棠邑只好到沙龍來接她。
外頭正下著細雨,高大削瘦的余棠邑一走進店里,立即引起一陣驚嘆。
四十歲的余棠邑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模樣,身子雖然不魁梧,但是文質彬彬的模樣足以令所有女性折服。
他的頭發上淨是晶亮的細小雨珠,但並不影響他的英挺。他穿著深藍色的晚禮服、白色的襯衫,襟上插著一朵含苞的粉紅玫瑰,手上也拿著一束。
他筆直的走向凌飛揚,完全看不見四周贊嘆的眼光。
走到凌飛揚身後,他拿掉她頭上的人造花,折下一朵手上的粉紅玫瑰,交代發型師換上。
「飛揚,你好美。」
她開心的笑了。
所有的女人都喜歡男人的贊美。
「當你的女伴還算及格吧!」她站起來,將手伸進他的臂彎里。「走吧!」
當凌飛揚和余棠邑相偕走入會場,引起了一陣騷動,兩人頓時成為全場的焦點所在,奪走了珠寶的耀眼光彩。
所有紳士名流皆為凌飛揚的美傾醉,名媛淑女則迷倒在余棠邑的翩翩豐采之下。
「想不到余先生不但精通生意經營,連欣賞女人的眼光都高人一等。」
余棠邑不做任何表示。
在商場上,場面話的背後往往有另一種涵義,其實這些人真正想說的是他可真是老牛吃女敕草。
「你看看那些女人的眼光,我覺得自己正被千刀萬剮。」凌飛揚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一點都不在意她的行情下跌。
「害怕嗎?」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經過這次媒體的渲染,他和凌飛揚很快就會成為焦點。
「余先生。」
他們同時轉過頭,一個身著燕尾服的中年男子迎面而來。
余棠邑朝他點點頭。「羅先生。」
「這麼漂亮的小姐不替我介紹一下嗎?」他親切的微笑。
「她是凌飛揚。」
「哦?你和凌風遠是……」羅先生似乎有疑問。
「巧合而已。」凌飛揚從容的回答。
「什麼時候辦喜事?別忘了來我的公司,打六折優待。」他笑著說。
凌飛揚因為他的話而羞紅了臉。
余棠邑一邊應付著羅先生,一邊為凌飛揚的羞顏失神。
「他都搞不清楚狀況就說我們要辦喜事。」待羅先生走後,她笑著說道,也拉回余棠邑的思緒。
「這不能怪人家。」看著她的側臉,他極力克制自己想一親芳澤的沖動。「我們偷偷溜走好不好?」他把玩她垂落下來的一綹發絲。
「可以嗎?你不是說要認識珠寶公司的主管?」凌飛揚嘴巴上替他擔心,心里可樂得能中途離席,這麼無聊的酒會讓她快無法呼吸。
靶染凌飛揚的孩子氣,余棠邑彷佛年輕了十歲。
逃離了珠寶展之後,余棠邑帶凌飛揚到大屯山上欣賞夜色。
也許是夜色太美、月光太柔和,或者是這里情人們卿卿我我,加上在車子里旖旎度春宵的車床族太多,事情很自然的就發生。
他摟著她,堅挺的男性抵在她的小骯上,即使隔著衣物,都還能夠感受到他強大的威脅。
「邑……」如銀鈴般悅耳動听的聲音柔柔的低喚著他,仰頭貼在他的胸膛上,回味激情的余歡。
此刻,他發現自己已經忘了日思夜念的人,只想緊緊的擁抱她。
凌亞影手拿報紙,掉了魂似的愣了半晌。
飛揚竟然和世紀的董事長出雙入對!
一股遭人背叛的恨意在心中驀然升起。
沒想到他呵護二十年的寶貝竟然愛上別的男人!
為什麼?
平面雜志以這麼大的篇幅刊登,叫凌家的臉往哪兒擱?
等等!
世紀的董事長叫余棠邑?
有個模糊的記憶在他腦海中掠過。
一定是他!
天啊!飛揚真的會把他逼瘋。
她什麼人不好愛,竟然會愛上自己的親生父親!
記得爸爸撞到宋雨揚時,她嘴里喊的不就是這個名字?
老天,他一定要阻止飛揚,絕對不能讓這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但是,他該怎麼做?
如果扯出陳年往事,那麼爸爸撞死宋雨揚的事就會被揭穿,如此一來,他和飛揚一樣沒有未來可言。
不!絕不能讓她知道,絕對不能!
余棠邑為了討凌飛揚歡心,特地成立一個新的品牌,並設立一家新公司讓她全權負責。
新公司的開幕酒會上,她如花蝴蝶般穿梭會場,做一個稱職的女主人。
不過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哥哥會來。
這下可有的解釋。
這陣子哥哥就像吃錯藥一般,每天照三餐打電話對她做疲勞轟炸,勸她離開世紀,但是又不肯告訴她理由。
她當然無法接受他的無理取鬧,所以由她負責新品牌的事她一直沒說。
因為她害怕哥哥會加以阻止,故暗中進行,卻忘了余棠邑為了打響知名度而大肆宣傳一事,這反倒讓他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這可怎麼好?
凌飛揚硬著頭皮走到他身旁。
她低著頭。「哥,你怎麼來了?」
「妹妹有這麼輝煌的成就,做哥哥的不該來嗎?」凌亞影語調平順的嘲諷道。
見多識廣的余棠邑察覺兄妹倆間的暗濤洶涌,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原來你就是飛揚的哥哥?久仰、久仰!」雖然凌飛揚否認凌亞影是她的男朋友,但當時他依然不放心,今天總算解開他心頭的疑團。
誰知凌亞影非但不領情,也沒給他好臉色。
「我哪有余董遠近馳名。听說你最近搭上一個年紀足以當你女兒的小女孩,打算來個老少配,有沒有這回事?」凌亞影含沙射影的諷刺。
余棠邑抑制著怒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賀蓮心听出凌亞影語氣中的鄙視,卻懷疑他為何口氣中充滿酸味?
凌飛揚的心里也想著同一件事。
扮哥的表現就像是一個爭風吃醋的男人!
但,他為誰吃醋?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沒听見他們在爭論什麼,眼前凌亞影的影像逐漸模糊,那恨、那怨全是沖著余棠邑,他們之間有仇嗎?
爭論似乎結束,余棠邑臉色鐵青地向凌飛揚打聲招呼︰「發表會很成功,我先走一步。」
凌亞影咬牙切齒地瞪視他。
「你最好和飛揚保持距離!」
「哥?」他是怎麼了?連風度都沒了。
余棠邑不等凌飛揚有所反應,轉身便向外走去。
「哥!人家好歹是我的老板,你怎麼能對他無禮?」她單純的以為凌亞影把對她的不諒解怪罪到余棠邑的身上。
凌亞影扯開領帶,瞪視凌飛揚,她竟然如此維護余棠邑?如果有朝一日他們父女相認,豈不是無他容身之處?
他在心里咒罵。
懊死!
一個余棠邑就讓他頭痛萬分。
「我天生有話就說,他要是放在心上我也沒辦法。」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什麼叫天生?思想可以變,觀念可以改,憑什麼別人要忍受你的不善言詞?」他越來越陰陽怪氣。
「飛揚,我是你哥哥,你怎麼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他深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氣息又說︰「我希望你離開世紀,不要再和他牽扯不清。」
凌亞影很堅持。
「你變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教我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現在呢?是不是要我到處樹敵?」
凌亞影不管她的叫囂。
「還有,別再跟余棠邑來往!」他是命令,不是請求。
「為什麼?」
他真的變了!
以前他從來不會過問她的交友狀況。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那是你們之間的事,影響不了我。」
為什麼忽然間她的世界全變了樣,不再單純、不再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