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浮上了天,跟著白光乍現,包住了他,霎時間,疼痛更加劇烈,他痛得弓身張嘴嘶嚎,幾乎以為胸口就要爆裂。
然後,他真的听見了自己可怕的嚎叫,還听見了銀光的哭喊。
「阿靜、阿靜——爹,他怎麼了?怎麼會這樣?明明方才還好好的啊!」
他張開了眼,看見自己躺在床上,看見了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昂首哭著追問身旁的男人,小小的手,還緊緊的握著他的,不肯放。
「方才不好,他只剩一口氣了。」那男人氣定神閑,瞅著心急的丫頭,指著他道︰「現在,才是好的,瞧他中氣多足,這聲吼,怕是全城都听見了。看,不都醒了嗎?」
銀光聞言,霍地回首,只見他睜開了眼,她慌忙湊上前來,「阿靜、阿靜,你還好嗎?看得見我嗎?」
他喘息著,滿身是汗的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即便劇痛如火焚身,但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銀光啊,是他的銀光。
他握緊了她的手,看著她滿是淚痕,略顯蒼白的小臉,嗄聲問。
「毒……沒事嗎?」
「沒事、我沒事。」她搖頭,哭著說︰「我身上沒傷啊,沒你那麼嚴重……」
是嗎?太好了。
劇痛霍然又襲身,幾乎撕碎了他,他咬牙悶哼,痛得全身緊繃。
「阿靜——」她慌得又落了淚。
他想安慰她,卻做不到,只能握著她的手,抽搐著。
驀地,一只冰冷的手撫上了他汗濕的額。
「沒事的。」
他抬眼,看見大手的主人,男人垂眼看著他,雖難以察覺,但知靜仍看見他眼下有倦累的黑影,可他噙著笑,神色從容而自然。
「忍一忍,只是殘毒在你體內,待你出了身汗,把毒逼了出來,便沒事了。」
火焚的高熱劇痛,似被他冰冷的手吸走了大半。
倦意驀然上涌,他看著那男人,死命撐著、喘著氣,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字句。
「不要……別這麼做……我不想昏過去……」
「你醒著,會很痛。」男人告訴他。
「我可以忍……」他看著他,提醒︰「我是獸人……我好得很快……」
他是獸人,可這男人不是,他見過他在夜里痛到難以自抑,咬牙忍痛,他看過夫人次次哭紅了眼。
以前,總以為真是他所受的舊傷,可走過一回才知,那是毒啊,妖的毒。
他知方才那不是夢。
他清楚這男人,真下了地府,換回他一條命。
男人仍沒收手,仍將手擱在他額上。
他深吸口氣,凝望著那個看顧他一生的男人,啞聲張嘴,讓長年哽在胸中的稱呼,逸出喉頭︰「爹……」
男人氣微窒,隱隱震了一下。
「別讓娘再哭了……」
看著他,男人黑眸收縮,眼里浮現可疑的水光。
年輕時,因為一時大意,受了毒傷,當時還以為有得解,誰知傷他那人是妖,鬼醫和師弟、弟媳一同替他解去的毒,竟去而復返,三番兩次復發,年年折騰著他,累了小樓,也累了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得替他倆顧著銀光。
他知道受了妖毒會有多痛,他受過。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就這樣繼續替這孩子過毒,可孩子孝順啊,他若真在這時逞能,這孩子怕是又要和他繼續鬧別扭了。
于是,他輕扯了下嘴角,收回了手。
「那就好得快一點,我等著抱孫子哪。」他說。
火焚的高熱,再次襲來,知靜渾身肌肉驀然又緊繃,但他忍住了到嘴的吼,只因身旁的女人已察覺,又緊張的握住了他的手。
知她會擔心、會害怕,他讓自己專注在她身上,在她和自己緊緊交握的小手。
「別哭……別哭了……」他側過身,抬起另一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啞聲道︰「我沒事的……沒事……你別哭了……」
「好,我不哭……不哭……」她乖乖點頭,淚水卻半點也不受控制。
她引起的心疼,竟超越了其他。
他忍著痛,讓自己專注在她身上,听她的心跳,看她的小臉,嗅聞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那幾天,她守著他,顧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替他擦去了身上的汗水。
他有好幾次,痛得差點失去理智,痛到真的想死,可她在這里,一直在這里,陪著他。
然後,火焚的高熱,終于開始消退。
天黑了,天又亮了,他不知究竟又過了幾日,雖然不想再昏迷,可恍惚中,依然陷入了昏睡。
再清醒時,銀光已窩進了他懷里,小小的眼,哭得又紅又腫,長長的發散亂的披散在身後,發上的簪早掉了,身上的衣也已皺得不成樣。
她的模樣,好憔悴,像這幾日被生生折騰的,是她不是他。
可即便如此,夏日午後日光下的她,看起來,依然好美好美。
戀戀不舍的,他低頭舌忝去她頰上的淚痕,以唇舌輕輕滋潤她干裂的小嘴。
然後,她醒了過來,看見他瞳眸已清,不再藏著疼,不再隱著痛。
驀地,可疑的水氣,又上了她眼。
「不疼了嗎?」她撫著他的臉龐,哽咽輕問。
他心頭一緊,啞聲告訴她。
「不疼了……」
雖然如此,她眼中的淚水,還是滑落了。
他溫柔的吻去她的淚,貼著她的唇道︰「已經不疼……」
她想忍住淚,卻做不到,他伸手將她緊擁,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感覺她的溫暖和心跳。
她喉頭緊縮,也伸手擁抱他,跟著卻听他啞聲道。
「你好臭。」
銀光聞言,破涕為笑,可眼中的淚水,還是止不住。
她猜,他是真的好了,至少已好到能在乎她身上的味道。
即便嫌她臭,他卻還是緊抱著她不放,依然廝磨親吻著她的小嘴。
「我想……我們需要洗個澡……」他說。
她含淚微笑,吻著他的唇道︰「我已經教人,備了熱水。」
她的貼心,教他笑了出來。
這世上,再沒人,比她更了解他了,他知道。
他抱著她起身下了床,踏出第一步時,因臥床多日,腳下有些顫躓,但他很快就站穩了。
他重新邁開腳步,抱著這些日子,變得十分清瘦的她往外走。
她攀著他的肩頭,哭著、笑著,親吻著他粗獷的臉龐。
他抱著髒兮兮的她,穿庭過院,經過了僕役丫鬟身旁,經過了開心的阿萬、冷漠的里昂,越過了笑著的爹與哭著的娘,一路走到了浴池所在。
大大的浴池,冒著蒸騰的水氣。
他抱著她入了池,吻著又髒又臭,卻比什麼都還要珍貴的她。
又一次的,他舌忝去她奪眶的淚。
從今而後,他再也不想看她掉淚了,再也不想。
他這一生,只要有她,只須有她。
她是他的心肝、他的骨血,是他的三魂七魄、永生的伴侶,是他刮骨刨心,怎樣也舍不下的愛啊……
水氣氤氳,聲淙淙。
輕擁著這個小女人,他親吻著她的唇,他清楚知道,他回到了家,已經到了家,她的所在,就是家。
流轉
風,輕輕吹著。
水,緩緩流轉。
大江河畔,青蘆抽出了白穗,隨風搖擺。
一白袍男子穿過林木,走下山坡,撥開人高的蘆草,來到水邊,蹲了下來。他伸出潔白的大手,合掌掬起清水,洗淨風塵僕僕的臉面,又喝了一小口潤喉,方抬首辨認方向。
可一抬首,卻驀然看見,前方生在水里的蘆葦草中,有一黑色的身影,像塊破布般,被纏在那兒。
他一愣,待回神,已走上前去。
那黑色的破布,動也不動的,但清透的水,卻被那黑布染紅。
是紅的,不是黑的。
那布太紅了,紅到發黑。
他一愣,才發現,那竟是血。
染血的黑布中,裹著一個人,他能看見那飄浮在水中的長發。
他蹲查看,將那人翻了過來。
纏在布里的人,是個姑娘,她整個人活似浸在血水之中,染血的小臉卻白得嚇人,那潔白的右手雖已拿布纏上,但仍看得出來已短了一截,已斷。
她腰月復和大腿上,也有可怕的撕裂傷。
這姑娘滿身慘不忍睹的傷,似是遭到野獸追咬過一陣。
傷成這樣,怕早已斷了氣,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把了把她左手的脈。
沒動靜。
這,已是個尸了,可他並不畏懼。
死人,他見多了,他考慮著是否要讓她繼續待在這里隨水流去,抑或將她帶上岸去火化掩埋,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般,若讓漁家不小心撞著了這慘烈的尸身,非嚇破膽不可。
雖說他趕著要參加師妹和知靜的大喜。
但,說真的,其實也沒那麼趕,不差埋這死尸的丁點時辰。
思及此,他伸出手,小心的將那姑娘的黑發,從蘆葦與水草中解開,然後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誰知才入了懷,他便感覺到姑娘身上的余溫,和她胸中,微微的一顫。
水是冷的,可她是溫的,若然是尸,這樣泡在水中,早該冷了。
他微愣,站定。
錯覺嗎?
懷中的人,沒有動彈。
話說回來,天氣那麼熱,也難說尸身的余溫會降得多快。
是錯覺吧。
挑了下眉,他釋然再走一步,忽地又感覺到那輕微的動靜。
他再站定,疑惑的低頭看著她。
這姑娘已經沒了呼吸,應該是,他剛剛把過她的脈了。
這一回,他等得更久一點,那輕微的跳動,又來。
微微的跳動,很緩,很輕,幾不可覺,卻又那般分明。
她身上的水,和著血水,依然緩緩滴落,一點一滴的,逐漸染紅了他素白的衣袍。
沒死嗎?
他瞅著懷中滿身是血的女子。
傷成這樣,竟然還活著?
她……還是人嗎?
他立于水岸,略略遲疑了半晌。
大風乍起,揚起她濕透的血衣,和他的白袍。
再一次的,他感覺到那輕跳,听見那一聲掙扎的躍動。
河邊的蘆葦因風擺蕩,細碎的小白花,如雪般飛揚,上了天。
罷了,不想。
活著也好,省得他花力氣挖洞。
收緊長臂,男人再次舉步,穿越了蘆葦,抱著那滿身是血的姑娘,回到了他來時搭乘的小驢車上。
入秋了,連風都涼了起來。
滿山林葉,被涼風漸漸染紅。
小毛驢拖著身後的車廂,在秋風落葉中,慢慢走啊走,載著白袍的男子,載著黑衣的姑娘緩緩遠去,沒再回頭……
虎兒爺
冬。
小小紅泥爐,擺放各處,暖著一室。
桌案後,姑娘凝神,提筆在燈下書寫著。
夜,慢慢深。
她打了個呵欠,又打了個呵欠,終于再撐不住,擱下了筆,爬上了床。
因為太累,才沾枕,便入了眠。
冬的夜,很好睡。
可紅泥爐,慢慢漸熄,一爐又一爐,緩緩燃盡。
冷涼的寒風在夜里,鑽進了門縫,爬上了榻。
她畏冷的蜷縮成一團,即便裹著厚厚的羊毛毯,依舊冷到皺起了眉頭,瑟縮。
半夢半醒間,她掙扎的想著是否要起身,再去拿一床被,卻因困倦,始終沒有起身。
正當她冷得連牙都開始要打顫時,驀地,一抹濕燙的暖熱,進了被窩,熨著她冰冷的小腳。
天啊,終于……
她喟嘆了口氣,讓那熱燙熨著她,暖著她,然後緩緩順著開始泛暖的小腳,慢慢上了足踝,小腿,腿窩。
不覺中,她放松了下來。
那濕熱,在恍惚中,熨著她的肌膚,爬上了她的腰背。
蓬松的軟毛,跟著輕輕刷過她的腿腰,她的果背。
唉,好舒服。
她再嘆一口氣,放松的趴著攤平在床上,感覺那濕熱,舌忝上了她的肩頸,含住了她小小的耳朵。
半夢半醒間,她申吟出聲,微微弓起頸背,任其舌忝吻。
原本冰冷的身子,被這樣一撩撥,開始發熱。那濕熱的舌頭,上上下下的舌忝著,滑過女敕臀,來到腿間,引得春潮涌現。
她輕喘著,嚶嚀出聲,無法自己的翹起了臀。
驀地,身後刷著果背女敕臀的軟毛消失了,一具熱燙的身體,緊貼著她緩緩摩擦,熨得她更暖、更熱。
一只溫熱的大手,在她身側,上下滑動,然後鑽進了她身下,邪惡的撫弄著她,在她已經濕透的腿間試探,引起她陣陣戰粟。
這家伙不懷好意,她知道,但她不想反抗,她想要他,當他輕輕提起她的腰臀時,她順從了他,讓他進到身體里。
剎那間,她深吸了口氣,他好燙,又燙又硬,讓她從里到外,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
可他的動作很輕柔、很緩慢,似是怕弄疼了她。
他緩緩深入,再慢慢退出,又緩緩深入,又慢慢退出。
她緊抓著身下的毛毯,不由自主的申吟著、再申吟著,感覺他在身後貼著她,在體內燙著她。
嚶嚀嬌喘的申吟,漸次加快,回蕩一室。
「阿靜……阿靜……」
身後的男人,輕輕啃咬著她因情潮泛紅的女敕肩,大手盈握著她胸前的豐盈,將她送入了難以抗拒的火焰之中——
心跳好急,困倦已不再。
她趴在床上,輕喘,側首看見他,不禁反手輕撫他的臉。
「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他深情的凝望著她,啞聲道︰「抱歉,吵醒了你。」
「你知道,我不介意。」她微微羞紅著臉,卻仍是將話說完。
他仍在她體內,悸動著,熱燙著唇舌,舌忝吻著她身上細密的汗水,然後低首親吻她的小嘴,和她唇舌交纏。
小紅爐,已全熄了。
可一室,還是暖的,很暖。
這男人是熱的,即便寒冬,也是熱。
只要他在,她從不需要那些小爐,但商行里事多,一年里,他總有要出門的時候,但他總會回來。
事一忙完,就回來,盡快回來。
特別是隆冬時節。
因為他知道,她畏冷,又貪睡,總懶得起床替小爐添火炭。
若能不出門,他就不出門,可總有不得不由他親去的時候,但他一忙完,便徹夜趕了回來。
舌忝吻著懷中心愛的女子,知靜本不想吵醒她的,乍一見她在床上裹著被,蜷成了小球,他只想溫暖她,但她嘗起來那般可口,如此誘人,他又那般想念她……
總是這般,在見到她時,突如其來。
他懷疑自己這輩子,永遠也要不夠她。
怕壓壞了她,他伸手擁著她,翻成側臥,讓她密密的貼在心口。
小小的打了一個呵欠,她任他擺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還不忘往後貼得更緊些。
她貪暖,他曉得。
輕輕的以鼻頭蹭著她的頸窩,他開口低喚她的名。
「銀光。」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她自然而然的說著,話一落就貼著他睡著了。
听著她徐緩安穩的心跳,他心頭微暖,唇角輕揚,待她睡熟了,這才緩緩起身,去替她收給一桌的雜亂。
她的桌皇上,筆未洗,硯未收,紙鎮下,還壓著一疊宣紙,最上面那張,寫到一半。
他愣了一下,發現那些紙上,抄寫的竟都是同樣的字句——
虎兒爺、虎兒爺,
虎嘯一聲震青天,
快快顯靈除妖邪,
打得妖鬼淚漣漣。
虎兒爺、虎兒爺,
搖頭擺尾除邪穢,
日日常拜虎兒爺,
佑我平安發大財,
保咱長命又百歲。
這,是這些時日,揚州城里孩意們傳唱的歌謠。
心頭,莫名一陣激越,他喉嚨緊縮著,看著那一張張的歌謠,知她這是在為他將來鋪路。
她要他一世安心、一生平安,她要揚州城的老百姓,非但不怕他,還要敬他、愛他。
當初虎爺這主意,只是爹的奇想,拿來布陣,他原以為,事過便會境遷,人們都是善忘的,頭一轉,就忘了。
沒想到,後來卻傳出了這首歌謠。
這首歌,讓人一直記得那一年、記得那一夜的虎爺傳說,也讓城外的山神廟,香火始終鼎盛。
一年一年又一年,揚州城的百姓沒有忘,不曾忘。
他以為只是巧合,現在才知,那不是。
是她。
她不要健忘的人們,忘了他做的事,忘了他立下的功,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所有的人。
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響,他回首,看見她在芙蓉帳里,坐起身。
瞧見他手里拿著的宣紙,知他在想什麼,因為發現他不見而醒來的銀光有些窘,但仍是倔強的道︰「那是你的血,每一尊、每一張,都有你的血,你流了那麼大一缸血,還差點死了,才有辦法讓爹寫那麼多符,做那麼多事,我才不要讓人忘了……」
這世間,只有她,也只有她,會疼他、愛他,這般深。
情不自禁的,他緩步朝那黑發如夜、膚若凝脂的女人走去。
她屏住氣息,看著那強壯的男人,一步步,來到眼前,看著他伸出了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不是神。」他啞聲告訴她。
「我知道。」她仰著小臉,凝望著他,抬手撫著他的心口,啞聲道︰「我喜歡你有血有肉的,我愛你的心會跳,會呼吸,會說話……我愛你,像你愛我那樣深……」
是啊,他知道,清楚知道。
他的銀光,愛他。
就像他深愛著她,每一寸。
從腳趾,到嘴唇。
從心,到靈魂。
他緩緩俯身,將她重新壓回床上,印下一吻,再一吻。
只要她想,他會當她的虎,作她的獸,生生世世,直到永遠——
酒
入冬時,他釀了一壇酒。
他清楚記得,娘有教過,釀酒時,秫稻必齊,曲檗必時,湛熾必潔,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齊必得。
酒之六必,缺一不可。
他小心的一一遵循,細心的呵護著那壇酒。
開春後,他將酒,送給了她。
「這是什麼?」她見了,好奇輕問。
「一壇酒。」
「什麼酒?」
「銀光淚。」
她一愣,打趣的瞅著他瞧,「我只知,娘有酒喚銀光,不知有酒取名銀光淚。」
他溫柔的看著她,告訴她︰「這不是娘釀的,是我。」
銀光又一愣,只听他繼續道。
「這酒,得你藏著,酒藏三年有成,七年才新,十年味香,二十年方陳。」
還有這規矩?
「為什麼叫銀光淚?」她輕笑著再問。
「因為,我希望你這一生的淚,都在這了。」
她啞口,愣愣看著眼前的男人,一顆心,微微發燙。
雖然看似冷漠,可她知他是多情的人,卻怎麼樣也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多情的事。
「我再不會惹你哭了。」他撫著她的小臉,悄聲道︰「就讓這壇酒,替著你的淚吧,可好?」
這,是他的誓言。
她知道,清楚曉得。
看著他的臉,瞧著他深情的眼,她懷抱著那壇酒,綻出一抹如春花般幸福的微笑,應道。
「好。」
他低頭,又吻她。
暖暖的春風,悄悄吹送,將兩人一酒,包圍輕攏。
牽握著她的手,他和她相伴,在飄落的綠柳挑花中,從那酒坊里,慢慢穿過偌大的揚州城,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