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確認什麼般,他定定望著她,視線沒有一刻從她身上移開過,「派對後見。」
「OK。」
馮順心不斷強撐著臉上訓練有素的微笑,她要看看這些有錢的小開們到底可以玩多大!
五十萬居然就這樣到手了?
就這樣?
馮順心手里拿著一張五十萬台幣的支票,微微瞠大水眸,滿臉難以置信。
「這是現金支票,等同現金。」
向宣狂坐在她對面的座位上,身上有著淡淡的酒氣,不難聞,與他身上獨特的香水相融,成了另一種充滿蠱惑的氣息。
分不清是他身上的味道,或者只是因為他這個男人,還是由于手中這張現金支票上的金額,她一直微微顫抖著。
「這是給我的?」實在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她原本以為這不會是真的,就算現在坐在這里,手中拿著五十萬支票,她依舊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
事實證明,這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一組電話號碼,加上和一個富二代合作,就可以輕輕松松拿到超過許多人一年年薪的錢。
她原以為這只是個玩笑,但顯然她錯了,在某些人的世界里,這就是尋常的生活,一種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生活。
向宣狂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同時點了杯義式濃縮咖啡,像是一杯好咖啡比五十萬還要重要得多。
馮順心點了杯卡布奇諾後,把支票還給他。
向宣狂垂下眼眸,然後看她一眼,遲遲沒有伸手接過支票。
「我不能收。」她搖搖頭表態。
「這是你的。」他面無表情昀盯著她,「我們協議過了。」
「我知道我們的協議是什麼。」她露出「我已想清楚」的神情,「不過,我只是個貧窮的小老百姓,玩太多這種游戲,萬一養成闊氣的態度,會要了我的命的。」
聞言,向宣狂撇撇嘴,輕哼一聲,「有趣的說法。」
「所以你現在了解了吧?」其實,馮順心說這句話時,一點也不覺得他真的能了解。
「了解什麼?」他往後靠向椅背,姿態輕松自在。
「我不能收。」
「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做?」他皺起眉道。
「對,百分之百確定。」她可不想欠他人情。
「你給我的電話是真的吧?」
「是真的。」馮順心看他一眼,輕皺眉心。「你現在才想到要懷疑我?」
「對,因為你不收這五十萬還滿奇怪的。」
「一點也不奇怪,這就是窮人跟富人不同的邏輯,你不用來了解我的,我也不想弄懂你的。」
「邏輯哪里不同?」
「對窮人而言,必須揠住每一分錢,才有辦法把人生這輛車子開往自己想要的道路,但有錢人不必。」她分析道。
向宣狂的黑眸快速閃爍了一下,沒有反駁。
也許他在金錢方面的確佔有極大的優勢,但相對的,對人生的自主權,他則必須不斷反抗、發動攻擊,才能一點、一點從充滿控制欲的長輩手中拿回。
就像他今晚會出現在那場派對上,就是由于老頭的命令,會跟朋友們打起那個無聊的賭,有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因為老頭在場。
他痛恨人生被人操掛,尤其是來自父親的力量,他們父子之間一直存在著隱形的拉鋸戰,從他懂事以來就始終存在著。
但向宣狂並未打算跟她解釋什麼,現在他感興趣的人是她,而不是為自己澄清。
「你想揠住每一分錢,卻不要這五十萬?」他倏地撇嘴一笑,輕蔑地冷哼,「窮人的邏輯,嗯?」
「心安理得的上路,可以讓我得到更多快樂。」馮順心聳聳肩道。
很少有人可以單憑一句話,便點亮向宣狂眼底的驚嘆。
他放肆的眸子毫不客氣地緊盯著她臉上燦亮的微笑。這個女人,已經成功勾起他的興趣。
她不但能夠抵擋金錢的誘惑,更明白快樂必須建立在心安理得之上。
她雖然不夠有錢,卻很有自己的想法!瞬間,他體內涌起一股想要更認識她的。
「你想開上哪條路?」向宣狂專注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認真。
「不關你的事。」見狀,馮順心滿心戒備,起身欲走。
他站起身,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沉定的眸子瞅著她,緩緩開口。
「這也是窮人的習慣?只是問一下你的人生方向,就可以把你嚇得立刻想逃?」
看著那雙誠摯的黑眸,她困難地咽了咽唾沫。明明他的語氣充滿挑釁,偏偏她就是陷進那雙深邃眸子里。
「請坐。」他放開她,張開雙手,做出「你保證絕對安全」的手勢,朝她揚起一道淺笑。
察覺他軟化的態度,馮順心又看看他臉上的微笑,心底無聲的嘆口氣,在他略帶懇求的視線下,重新坐回原位。
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鐘後,她才不疾不徐地開口。
「咖啡。」她的眼神飄向遙遠的某處,談到她的最愛,嘴角忍不住往上彎起。
「開間咖啡館?」向宣狂眼神一閃,多了幾分銳利的評估之意。
「不是,只想單純煮咖啡,玩各式各樣的拉花。」
「但你現在的工作與這個完全無關。」他皺起眉,明白的指出這一點。
她收回飄遠的視線,看進他眼底。「我說過了,我是窮人,所以必須先有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再抽空去學煮咖啡。」
馮順心很快的轉開視線。他炯利的黑眸像會灼人,她不懂,他干嘛突然一臉熱切地盯著她看?
「這是個好策略嗎?」他問道。
這是個好策略嗎?
馮順心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他的問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哪有人會像他這樣問?
「應該還算不錯吧,提出辭呈後,找可能會到教我煮咖啡的老師那里工作。」她不認為這有什麼好隱瞞,于是直言道。
「听起來,你正準備轉換跑道?」向宣狂半垂著眼眸,腦子開始快速運轉。
「是啊,正要轉到我喜歡的跑道上。」
向宣狂凝望著她臉上既驕傲又充滿期待的笑容,唇邊始終勾著的微笑悄悄地消失。
他的神情變得嚴肅,但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馮順心沒有察覺。
「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他拿起服務生剛送來的咖啡,輕啜了一小口,隨即快速皺了一下眉頭。
唔,不夠順口。
「什麼?」馮順心有些愣住。
她對他忽然提出的怪問題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只注意到他喝咖啡時的表情。一種「職業病」,她心想。
「約會的禮貌。」向宣狂眼底有抹男性特有的神采,「通常我們不是都要問一些關于彼此的問題?你不想知道我的人生方向?」
「如果沒有意外,你應該會繼承父親的事業,和另一個有錢人結婚,好讓手中的事業更有保障。」她把沒那麼問的原因坦白告訴他。「我有說錯嗎?」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向宣狂不否認,眼臉下覆蓋著深深的諷刺神情。
這就是他的人生?連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人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還真是悲哀。
但,認識向宣狂的人都知道,基本上,他本身就是個充滿變數的「意外」,絕對強勢的硬脾氣充分遺傳了父親在商場上霸氣的作風。
在國外讀大學時,他曾利用每個月的高額生活費與好友一起創業,開了一間餐館,由于提供的餐點物美價廉,風靡當時附近兩所大學所有的學生。
直到大學畢業前夕,他們旗下的餐館已經擴充了十一家分店。
在他的觀念里,餐飲業是最容易切入的行業,但要經營得有聲有色並不容易,因為競爭者太多,所賣的不僅是餐飲,還有風格和服務。
當時,他對餐飲業的興趣大于父親手中的房地產事業,但是。畢業後他想嘗試不同的可能性,也想知道自己的能耐,于是答應父親回公司從基層做起。
那時候,他光是餐館的年營業額已經上看兩億。
他抱著玩玩的心態,在房地產業玩了三年,結果,他父親居然在暗地里策畫著,近期內要把公司交給他接手。
這是他們父子最近沖突越演越烈的主要導火線。
他直接表明不想馬上接手,現在他有興趣的是開幾間不同風格、講究飲食美學的餐廳,完成自己與大學時代好友的夢想。
但父親完全不懂他的人生規畫,也懶得弄清楚。
而且,父親單方面認為只要他成家就可以定性,所以著手安排一連串更令他反感的相親。
向宣狂的唇不著痕跡地抿緊。他跟父親的這場硬仗還有得打,而且他非贏不可!
「這杯咖啡有那麼難喝嗎?」馮順心見他表情突然變得很難看,眉心微蹙,于是問道。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銳利的眼神筆直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鐘,突然起身丟下一句話,「等我一下。」
她看著他往里頭走,以為他是去洗手間,因此輕聲說了句,「OK。」
幾分鐘後,向宣狂大步走回她身邊,二話不說便抓起她的手臂,拉著她往吧台走去。
「你做什麼?」馮順心不曉得他現在又哪根筋不對了。
直到站在吧台後方的咖啡機前,他才松開手,對一頭霧水的她比了個「請」的動作。
她朝他挑起雙眉,神情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你不是會煮咖啡?」他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現在是什麼狀況?她按兵不動,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思緒。
「煮一杯來喝喝看。」
「我會不會煮咖啡,跟現在要不要煮咖啡是兩回事。」她很不高興,用力地這麼說。
向宣狂雙手優閑地插在口袋里,斜靠在流理台邊,把高大的身軀當成最佳的障礙物,直接大刺剌的擋住她唯一的去路。
馮順心仍然拒絕。好端端的,她干嘛一定要煮咖啡給他喝?
「我不能隨便動別人的……」
「老板說可以。」他粗魯地打斷她的話,朝她露出得意的淺笑。「動手吧,先警告你,我的嘴非常挑剔。」
「你剛剛就是跑去征求老板同意?」
對于她的問題,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又朝她比出一個「請」的動作。
「如果我堅持不煮呢?」馮順心直瞪著他。他以為他是誰!
面對她充滿挑釁之意的問題,向宣狂不怒反笑,雙肩一聳,「我可以等,放心,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
「這是威脅?」馮順心不服輸的個性在她體內各處點起怒火。
很好!她生平最恨有人威脅、挑釁,或是欺騙她,他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囊括了前兩項,他父親其實還滿有先見之明,剛好給他取名叫向宣狂。
「不,是告知。」望進她的眸底,他斂起有些輕佻的神情,自然的朝她揚起魅力滿分的微笑。
但看在怒火狂燃的馮順心眼里,那無疑是極具挑釁且無賴的可惡笑臉,她想,如果可以親手把那張笑臉揉爛,一定很、過、癮!
兩人四目相交,頓時,他們四周像是迸出炫目的火花。
「在我開始動手之前,有件事要先跟你說。」她抿緊了唇,「那五十萬我沒踫,所以我的電話號碼你就當作從來不曾知道。」這是要他永遠不能打電話給她的意思?向宣狂不置可否,僅以挑高一眉當作回應。
沉默等同默認,是嗎?馮順心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秒,也跟著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