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無人島上海蝕洞的探險過程,盡管在事前做好了專業的地質探測研究,也和台大地質學教授取得了許多相關的資料,確保一切都是在最嚴謹的狀態下進行,依然讓工作人員吃盡了苦頭。
雖然拍攝出來的效果十分驚人,精采得不得了,但是除了從頭到尾都像打了興奮劑的符浪之外,其他人在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後,都累得像老狗般癱在沙灘上呈半死不活狀。
「干脆讓快艇明天早上再來接我們,等一下我潛水去抓些魚或龍蝦,听說這里的小岩龍蝦美味極了,晚上我們就來舉行營火晚會吧!」身上刮傷了好幾處的符浪雙手叉腰,長腿微分地穩穩踩在沙攤上,興高采烈地提議。
「媽呀……」七八名攝影師和制作小組的成員齊聲慘叫,「老大,今天就放過我們吧……」
「一堆沒志氣的家伙,還是不是男人哪你們?」符浪銳利如電的目光環視眾人一圈,個個被他掃得滿臉心虛。「看!人家小周女孩子都不喊累了,你們累個什麼東西?」
周錦初正在把雙氧水、棉花棒、碘酒和OK繃一一收進急救箱,聞言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謝謝,但我只是後備小組,準備礦泉水、收收線、寫寫資料,也沒什麼好累的。」她抬起頭,接觸到眾人懇求拜托的眼神,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們還是照原定計劃回本島吧,大家晚上好好休息,睡個覺,明天中午還要趕飛機回台北做後制呢!」
「小周,別掃興好不好?」符浪走近她,看向她的眸光卻很溫柔。
她不禁渾身一顫,下意識模了模在海風吹拂下的雙臂,背脊也莫名酥麻栗然起來──明明穿了運動衣和運動長褲,怎麼還會冷呢?
可是,這種感覺又不真的是冷……
「還是你累了?」他溫言問道。
周錦初舌忝了舌忝突然有些干燥的唇,腦袋停頓了一拍,才記起要回答。「我不累,只是臨時在無人島上過夜,我們什麼也沒準備,沒被子沒帳篷也沒蚊香,這樣不太好。」
「蚊香?」他象是嗆到。
「現在是夏天,晚上蚊子多,又是在野外──」
「茫茫大海上的無人島,找得到幾只蚊子?」他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曲指輕敲了下她的頭,「傻瓜。」
周錦初雙頰沒來由地微微發燙,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遠離這開始有些不對勁的異樣氛圍。
可是符浪接下來並沒有做出什麼怪異的親密舉動,他對著她露齒一笑,神情坦然大方,灑月兌爽朗得像平常一樣。
「好吧,那不勉強你們。」他扮了個鬼臉,「反正只有我一個人也玩不起來,算了,饒了你們一次。」
「謝主隆恩!」眾人歡呼。
打從清晨五點就鑽進洞穴里探險,歷經危險緊繃的十二個小時,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現在回本島洗澡吃飯睡大頭覺才是他們最盼望的啊!
他瞥向周錦初,「小周,通知快艇來載我們吧。」
「知道了。」她拿出無線電,情不自禁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周錦初,人家符浪又沒怎麼樣,你干嘛自己在這邊搞得別別扭扭、奇奇怪怪的?
她自我反省了一分鐘後,這才用無線電聯絡快艇公司的船老大。
回到綠島後,晚間在投宿的民宿里吃完了飯,周錦初先把明天早上該做的事都安排好,程序也從頭到尾地順了一遍,這才安心地去洗澡。
這家民宿就位在海邊,院子出去走不到十步路就是小小的半月形沙灘,海浪靜靜拍打著岸邊,卷來退去著一波又一波的潮水……
綠島一到晚上,幾乎家家戶戶早早就關燈休息,整座小島靜得彷佛睡著了,唯有滿天星斗閃爍燦爛,還有時不時劃過天際的璀璨流星,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依然那樣地活躍而動人。
周錦初洗完澡,換上另一套舒適的咖啡色運動服,濕濕的頭發卻因為找不到吹風機,又怕就這樣上床睡覺,將來會得偏頭痛,索性包了條厚毛巾就走出民宿,到沙灘上找了截漂流木坐下來,邊擦頭發邊看海。
「吁……」她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放松了。
像這樣,坐著發呆,腦袋瓜放空,靜靜听著海浪聲,彷佛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溫柔地靜止了。
這種感覺,也可以叫作幸福吧?
「喏。」一只罐裝綠茶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嚇!」她猛地一驚抬頭,見是符浪才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你在這邊干嘛?」
「那你又在這里干嘛?」穿著白色背心棉T、灰色棉褲的符浪踩著雙人字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本來還覺得這根漂流木挺長的,可當他一坐下來,周錦初突然發現還是不夠長,要不她怎麼會那麼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溫度、他的氣息,他強壯高大又象是會發熱的身體靠得她那麼近?
她悄悄挪動了一下。
符浪沒有忽略她這小小的舉動,眸底掠過了一抹好笑,卻什麼也沒說。
「綠島的海真美。」他望向那一片幽暗沉靜的大海,拉開手上的啤酒拉環,喝了一口。
「嗯。」她偷偷瞄了他一眼,緊繃的心慢慢松弛下來。「你怎麼還沒睡,不累嗎?」
「不累。」他嗓音低沉,別過頭來凝視著她,「你呢?」
「我也不累。」她連忙收回偷瞄他的目光,瞥見手中的綠茶,突然想到──「這麼晚了,你哪里弄來的啤酒和綠茶?」
「民宿老板是我朋友,」他頑皮地對她眨了眨眼,「所以我是從他家冰箱A來的。」
周錦初險些被口中的綠茶嗆到。「你──什麼?」
「就知道你這顆腦袋瓜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笑了。「『不告而取謂之偷』對不對?」
「那當然。」她有些急了,「等一下我們去跟老板道歉,還有,把啤酒和綠茶的錢還給人家。」
「我都記在帳上了。」他溫暖的手放在她後頸上,「抓」住了這容易緊張兮兮的小家伙。「乖乖坐著,別動。」
周錦初登時僵住,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全身連動也不敢動。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幾乎灼燙了她赤果的頸項肌膚,偏偏他沒有收回去的打算,害她連換氣都不敢。
喂,周錦初,不要搞笑了,人家符浪的動作很自然,很大方,根本不帶任何一絲男女之情,你到底在神經緊張、呼吸急促、心亂如麻個什麼東西?
她真是痛恨自己的小家子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可是、可是……
「你發燒了?」他看著她,疑惑又關心地問。
「沒有。」她回答得異常大聲,驚覺失態,才吶吶解釋︰「就……有點熱,夏天嘛,晚上當然熱了,呵呵呵!那、那我要回去吹電風扇了,晚安,你也早點睡,再見。」
「小周?」他納悶地抬頭看著倏然站起身的她。
「記得明天早上七點半吃早餐,我們中午十一點的飛機,回電視台後還要開個會。」周錦初匆匆忙忙交代完,揮了揮手就快步走回民宿。
「這家伙……」符浪看著她一邊走一邊掉毛巾、撿毛巾,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其實,小周這女孩還真是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