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不先打通電話給他?若是他知道她要來,便不會讓她坐在大廳里供人隨意瀏覽欣賞。
果然,他還在生她的氣啊?這麼不高興的聲音……
佟海音看來有些沮喪,她就是怕何楚墨還在氣頭上不見她,所以才擅自跑來等他的……見面三分情理論沒用了嗎?她從來沒听過也沒看過何楚墨如此緊繃僵硬的表情。
「我……我來把這個拿給你……」佟海音指了指手上拿著的信封袋。
「那什麼?」何楚墨眉頭一挑。牛皮紙袋?公文封?
「就是——」佟海音才正想從信封袋里拿出什麼,突然傳來一陣猛烈撞擊聲。
是那個住在十三樓的色胚!何楚墨瞪了眼那位為了貪看佟海音而接上電梯前玻璃門,手中東西落一地的男人,又怒又氣。
「有什麼事上樓再說吧。」雖然,他曾經想過,要等到佟海音重新定位好他們之間的關系時,他才會讓她進門,但是現在……算了吧!
不管再如何佯裝,在她面前,他總是英雄氣短。
「好了,你要給我什麼?」才一走進住處,轉身關上大門,何楚墨便劈頭如此問她。
他看起來好不耐煩,好像很想趕她走的樣子,佟海音斂眸,心中有些忐忑,將她昨晚弄了一晚的東西拿出來交給他。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她的道歉?好可怕……
何楚墨將公事包放到沙發上,伸手接過,定楮一看——
緊急生活扶助的申請書?
她給他緊急生活扶助的申請書做什麼?孫女士又怎麼了嗎?
本著擔心孫女士的心理,很認真將目光放到文件上,才看見第一行申請人欄位……何楚墨便怔住了。
申請人——何楚墨。
何楚墨?嗯哼?
他奇怪的小姐在搞什麼鬼?何楚墨面無表情地對上她的眼。
這是婦女服務的申請表,她難道不知道嗎?
「我、我要來發補助款給你。」搶在何楚墨說出任何不中听的話之前,佟海音便搶先開口了。
「我沒有申請。」
「有,有有有,你有。那是你的申請書。」指了指何楚墨手上的表格。
「……」好,就算他有好了,具體事由是什麼?眼光移到身分認定款項——
因配偶惡意遺棄或遭受配偶不堪同居之虐待?
這事由應該要去訴請離婚吧?怎麼會是鬧到社會局頭上來?若是他社會局的同事們,看見佟海音弄了這麼一份亂七八糟、不三不四的申請表出來,一定會吐血的。
何楚墨無奈地望著她,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幾分想笑。
這份婦女福利的申請表,若是她申請人填佟海音,他可能還會覺得並不那麼荒謬,結果她卻填了他?她真是始終如一的怪,就像當初她吸引他目光時一樣……
「申請已經通過了,補助金已經核發下來了。」佟海音咽了口水,十分緊張地又拿出個標準信封,放到何楚墨手里。
不知道她在玩什麼花樣、賣什麼關子的何楚墨了掂了掂信封,很輕……
若真是支票的話,他就捏死她;若是她抽獎抽中的,兩人同游幾日幾夜的住宿券,他考慮要不要跟她一道去;若是結婚登記書,她又表現得當,他便原諒她……
何楚墨心中迅速閃過好幾種念頭,而後將信封內的東西抽出來,結果,是電腦列印出來的……什麼?免用券?
這什麼鬼?
「何楚墨,我想要小孩……」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放軟?她難道還做得不夠明顯,表達不夠露骨嗎?
將那張荒誕的什麼券往她懷中一塞,氣悶地往房間走。
他期待了半天、等了半天,讓她想了那麼久,結果她想出來的結果是,她要小孩?
「何楚墨,我不是隨便一個男人的小孩都要的,我只想要你的小孩。」佟海音急忙拉位他,說得更明白一點。為什麼他越來越生氣了?
「你不是隨便一個男人的小孩都要,我也不是隨便一個女人說要我的小孩,就可以想做便做的。視線凌厲地瞪住她,她腦子里到底在裝什麼,她在挑戰他的修養極限嗎?
「何楚墨,你為什麼要這麼凶?我只是想要一個我很愛的男人的小孩嘛……」他為什麼口氣要那麼壞?她昨晚想了很久,改表格改了很久,也設計那張免用券設計了很久啊。
她很愛的男人?何楚墨微微一怔,心口狂跳。
佟海音開口,好委屈地說︰「我這幾天做學步鞋的時候總是在想,我老是做別人的小鞋子,都沒為自己的孩子做上一雙,如果我有小孩,一定得要是你的才行,我希望他有跟你一樣微鬈的頭發,有你的好廚藝,但是不要像你一樣老愛在嘴巴上欺負人……」
嘴巴上欺負人?他哪有?何楚墨挑眉,唇邊的笑意與心口的暖意藏得好深好深,原來,小姐和他一樣,這幾天也不好過。
「我沒有欺負你。」鄭重申明。
「有有有,你有,你剛剛就是欺負我。」臏好,何楚墨終于又像以前一樣,語調平板地說話了,他是不是沒有那麼生氣了?
「你怎麼不說你開口跟我要小孩才是欺負我?」只要小孩,不要他,不算欺負他嗎?
「這哪算欺負?這明明就很浪漫。」將那張昨晚福至心靈做出來的免用券塞回去給他。「有什麼事情比一個女人願意為男人生孩子還浪漫?」
「為什麼不是結婚登記書?」她前後順序搞錯了吧?
「這種你一定猜得到的東西很俗氣嘛。」好歹她手作學步鞋也是憑創意的。
「……」這張什麼鬼免用券有比較好嗎?
「你可以回去了。」何楚墨心中五味雜陳地望了她一眼,又回頭往房里走。
「為什麼?」佟海音大驚失色,再度急急忙忙拉位他手臂。她好不容易才覺得何楚墨看起來沒有那麼生氣了,為什麼他又突然趕她走?
「何楚墨,你為什麼又趕我走?對不起嘛!對不起不起對不起!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說你不是我的誰的,我好內疚好內疚……我當時只是嚇了好大一跳,才會胡言亂語,而且,我也不是故意不跟家人說你是我男朋友……我只是還不知道怎麼開口,也不知道你那麼介意,你原諒我,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何楚墨,你對我來說,好重要好重要的……你別生氣嘛,你听我說……」好久沒聞到他的味道了……這麼蹭著他的體溫,好溫暖好舒服,卻讓人好想哭。
「何楚墨,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萬一你以後都不理我了怎麼辦?誰來幫我揀貨?誰來盯著我有沒有吃飯?何楚墨,我好愛你,也好依賴你,你叫我一直看著你,我有,真的,我很乖,我有听話,你不在我身邊的話,你要我看著誰?我好不容易才覺得自己過得比從前快樂一點,你卻不要我了,何楚墨,我好害怕好害怕……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話……你怎麼可以讓我那麼依賴你之後,還撇下我?」
背後傳來一陣微涼的濕意與細微的顫抖,她哭了?
果真是英雄氣短,才這麼幾秒鐘,才這麼幾句話,連日來的氣悶都沒了,瞬間心軟心疼得不像話。
何楚墨淺聲嘆了口氣,大掌握住她箍在他腰上的手,才握住她指尖與掌心的同時,便低頭注意到她左手受傷,纏了透氣膠布的手指……
「你的手怎麼了?」轉過身,望著她問。
手?佟海音怔愣了會兒才听懂他在說什麼。
「昨天不小心剪到的,沒事啦。」把手抽回來,有些難為情地搖頭,眼眉鼻子都是紅的,頰畔還有淚。
何楚墨伸手把那滴令她顯得美麗的水珠掉。
「海音,我沒有撇下你,是你撇下我,你明白嗎?」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她還能再說什麼了。
「還會再有下次嗎?」
「不會了……」他已經不生氣了嗎?這麼平緩溫柔的語調,令她又想哭了。
「不管是什麼人問你,不會再撇清跟我的關系嗎?你的家人,或是孫女士問你,都不會了嗎?」
「都不會了。」
「那,再說一次你愛我。」
「何楚墨,我很愛你,真的,你要我說幾次都行。」佟海音猛點頭。一百次,一千次都行,只要何楚不再不理她都行。
「好了,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佟海音簡直不敢相信!她很乖,她很听話,他叫她說什麼、答應什麼、保證什麼她全都照辦了,為什麼何楚墨還趕她走?!
何楚墨頓了頓,臉上有著難得出現的困窘。「今天我只有很俗氣的東西可以給你,你下次再來。」
「什麼很俗氣的東西?」
「你猜得到的東西。」
「什麼我猜得到的東——」話聲戛然而止。
何楚墨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個四方形的禮物盒交給她,這幾日,他一直隨身攜帶,他想,只要她準備好,他就準備好了。
佟海音愣愣地望著那個小四方盒,愣愣地問︰「這是……」這是戒指吧?這是求婚嗎?
為什麼何楚墨明明不知道她今天要來,包包里卻放著要給她的東西?難道,他這幾天不在生氣,而是一直在等她嗎?
他要她想清楚之後再跟他見面,所以其實,只要她清楚了,他就準備好要娶她?他在等她……
「你打開看,或許是什麼免用券也說不定。」心中難免感到緊張,非得要說些什麼才能平定。
「……」又變回原本那個好愛挖苦人的何楚墨了……可是,他真的很愛調侃她耶!免用券有什麼不好?佟海音想笑,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慢著!
何楚墨剛才一直趕她走,莫非,他趕她回去,不是因為他還在生氣,而是因為她說猜得到的東西很俗氣,所以才趕她走的嗎?
真的是……他早就不生氣了,她還像個笨蛋一樣,抱著他說了那麼多那麼多,那麼乖那麼麼听話那麼卑微……
這男人真的心好軟心好軟,好體,嘴巴又好壞,她好喜歡……
佟海音拆禮物到一半,索性不拆了。
哪有那個多東西好拆,她只要眼前這個男人而已。
「何楚墨,我嫁給你!我嫁給你我嫁你,不管里面是什麼我都嫁給你!」摟抱住他的頸子,死命狂勒,拚命狂吻。
「就算里面是蟑螂也嫁?」
「……」沒有空理會他的冷調幽默,佟海音手指溜進他的發里,扯掉他的襯衫,唇舌同時進擊,拚命啃咬他的喉結,急切地要把這幾日錯過的纏線通通都彌補回來。
她好愛他好愛他,她明天要帶他回家,她要對她爸媽說,她要嫁給他……
這小姐啊,她的吻非得每次都如此生猛才行嗎?
何楚墨被她胡亂親吻得又好笑又好氣,索性打橫抱起她往房內走,將主導權拿回來。
小盒子里裝的東西的確是戒指,這的確是求婚,無妨,愛情本來就是這麼俗氣。
「免用券生效了嗎?」關上房門前,何楚墨隱約問了這麼一句。
「……」女人的回答夾雜著喘息聲,教人听不清楚。
幾日沒見,她怎麼就忘了這男人有多麼表里不一,在房內有多惡形惡狀……
佟海音由著他抱,任著他易,攻擊他的同時,也順便被他攻擊。
「貴單位發放補助款的效率,著實需要改善……」房門完全掩上前,從門縫間溜出這麼一句。
男人一腳踢上房門。
今晚,乃至于未來的數十年,佟海音與何楚墨的房內與房外,永遠都是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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