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齊菲菲的新餐廳盛大開幕。
當晚,餐廳辦了一場開幕宴會,賓客雲量,大部分熟客受到邀請,都前來捧場,廚房準備了一道道美味餐點,舞台上一隊四人樂團演奏著充滿美國南方情調的爵士樂。
齊菲菲穿著一身深紫色禮服,包裹出曼妙身段,剛現身,便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抱賀聲不斷,而她也以女主人的身分,優雅地穿梭于貴賓之間,熱情招呼款待。
與她相熟的銀行經理Jason也來了,挽著妻子一同出席,他們夫婦倆感情一向好,夫唱婦隨的姿態令齊菲菲很是羨慕。
「菲菲!」Jason的老婆很喜歡她,一來便給她一個溫馨的擁抱。「你好漂亮!這件禮服很襯你。」
「謝謝!」齊菲菲笑逐顏開。「你才是美到都快令我睜不開眼楮了呢!Jason肯定很以你為榮。」
「有嗎?可是他看我穿這件衣服,都沒跟我說什麼耶。」她嬌嗔地瞟老公一眼。
「我沒說嗎?」Jason笑。「今天回家接你的時候,我不是看你都看呆了,這還不夠啊?」
「當然不夠啊!覺得我漂亮就要說出來。」
「是是,老婆,你好美,你最美!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夫婦倆打情罵俏,齊菲菲听著,表面微笑,心下卻是莫名惆悵。
「對了,汪先生應該也來了吧?我剛在外頭好像有看見他。」Jason含笑的聲嗓拉回她思緒。
她定定神。「你說起軒嗎?我還沒看見——」
說人人到,汪起軒迎面走來,一身黑色西裝,細長黑色領帶,整個人帥得猶如黑夜的惡魔。
齊菲菲望見他,嫣然盈笑。「起軒,你來啦。」
「你的餐廳開幕,我哪能不來捧個場?」汪起軒朗笑。「而且工作了一天剛好肚子也餓了,正好來這兒打打牙祭。」說著,他順手從經過的服務生托盤里拈起一塊小點心塞入嘴里,嚼了嚼。「嗯,好吃。」
「那你多吃點,今天我們廚房準備了不少好料,保證令你大快朵頤。」對于新聘主廚的廚藝,齊菲菲很有信心。
汪起軒跟Jason夫婦打過招呼,打量周遭。「不錯嘛,這間餐廳感覺很好,東西好吃,樂隊也不錯,應該會業績長紅喔!」
「承你貴言。」齊菲菲很開心,好友的贊賞是她最大的榮耀,何況是來自汪起軒。
「你愈來愈成功了,女強人。」汪起軒贊美她。
「這都要感謝你,還有Jason。」齊菲菲對兩個惠她良多的男人微笑頷首。「如果沒有你們兩個幫忙,我也不會有今天。」
「這個嘛,有點不敢當。」汪起軒伸指搔搔鼻頭。
「干麼不敢當啊?」齊菲菲笑睨他。「之前我開餐廳的營運企劃書都是你幫我看的啊,遇到什麼問題也都是你幫我想辦法,我真的很感激你。」
「這個嘛……」汪起軒望向Jason,Jason也正看著他,兩個男人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
「怎麼了?」齊菲菲察覺兩人神態有異。「我哪里說錯了嗎?」
「不是說你說錯,而是功勞最大的不是我們,說真的有點沒臉自居。」
「什麼意思?」
「這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主要是至煥那脾氣,你也知道,他就是不肯讓我說。」
「至煥?」齊菲菲訝異。「這關他什麼事?」
汪起軒沒立刻回答,深深注視她片刻,跟著一聲微妙的嘆息。「你知道嗎?當初你向銀行借的第一筆借款,是至煥暗中幫你才批下來的。」
「什麼?」齊菲菲愣住,半晌,轉向Jason。「這是怎麼回事?」
Jason略微尷尬。「說來很不好意思,齊小姐,當年你跟我們銀行申請的借款遠遠超過銀行願意給你的信用額度,而且擔保品也不足,是你丈夫透過汪先生聯絡上我,將自己名下的房子拿來當抵押品,我們才批準了借款。」
齊菲菲聞言,頓時思緒紛紛,心亂如麻。竟然有這回事?
「還有,」汪起軒沉聲接口。「你那些企劃書還有經營餐廳時遇上的困難,都不是我解決的,我只是幫忙把問題轉達給至煥,是至煥幫你想的辦法。」
都是他?怎麼可能!
齊菲菲倏地倒凜氣息,臉色刷白,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汪起軒,眼神掩不住一絲埋怨。「你的意思是,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至煥默默在背後幫我?」
「是。」
「而你們兩個居然都配合他瞞著我,不跟我說?」
「真對不起,因為……」
接下來,汪起軒解釋些什麼,齊菲菲已經听不見了,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不在眼前的男人。
原來,縱然兩地相隔遙遠,他卻從來不曾遠離過她,原來當她自認單獨面對一切的時候,其實有他在背後扶持。
她怎麼這麼傻呢?那天他在店里替她試算新餐廳的財務分析,她早就該警覺到了,這些年來,他一直默默守護她!
她早該想到了,卻讓膽怯與恐懼腐蝕了理智……
原來最自以為是的人,是她!
「他現在在哪里?紐約嗎?」她急促地打斷汪起軒,初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態。
但汪起軒完全能理解她的焦灼,甚至感到欣慰,黑眸隱約閃爍。「對,他在紐約。」
他在紐約。
齊菲菲咀嚼著這個情報,心神不寧,柔腸百結。
紐約,一個她從不允許自己放縱的夢想,一個她以為自己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紐約,她敢去嗎?
紐約,他又回到這個城市,這個居留了六年、盤桓了六年,卻從不曾覺得是自己家鄉的城市。
紐約很時尚,生活很精彩,許多外來客對她一見鐘情,但他,總是無法真正融入,總是游離著,彷徨著。
也許是因為,他心上有個人,那人牽絆了他的心。
一念及此,辛至煥深深地嘆息,雙手插在褲袋,站在一扇櫥窗前。
櫥窗里,擺飾著琳瑯滿目的聖誕商品,其中有一間類似女圭女圭屋的音樂盒。
這音樂盒的外觀是一間小巧的彩色房子,屋外有庭院,鋪著晶瑩白雪,還有株掛滿禮物的聖誕樹,一個系著紅色圍巾的雪人。
小屋、雪人、聖誕樹,都各有發條,上了發條,便會敲響清脆好听的音樂,雪人會旋轉,小屋與聖誕樹會閃爍彩色霓虹。
很精致很可愛的音樂盒,她會喜歡吧!
辛至煥在櫥窗外流連,終于,還是推門進店里,買下那個音樂盒。店員包裝得很仔細,系上一個美麗的緞帶蝴蝶結。
他捧著音樂盒,回到街頭,忽然覺得自己很傻。
這個聖誕禮物注定送不出去,他又何必買呢?
「辛至煥,到現在你還放不下嗎?」他喃喃自嘲,搖搖頭,漫步于人行道上,穿過幾條街口,走進中央公園。
樹木都枯了,樹葉零落,只留嶙峋枝條,寒風吹來,瑟瑟刺骨。
他拉了拉風衣領口,觸手處,指尖水潤冰涼。
他這才驚覺,下雪了。
雪花如絮,在空中輕盈旋舞,他揚首,任那冰珠一顆顆在臉上融化。
下雪了。
她說,她從未曾見過雪,向往雪的浪漫,那時,他邀她與他前來紐約賞雪,她答應了嗎?還是拒絕了?
奇怪,他怎麼想不起來?記憶太朦朧,他只記得她當時的神情,好美,美得令他魂不守舍。
「菲菲……」他輕輕地、低微地喚著這個名,胸口隱隱牽痛。
又一陣寒風襲來,他今天穿得不夠厚,實在覺得冷。
身子冷,心更冷。
他打了個寒顫,正欲拉攏風衣時,一條輕暖舒適的圍巾忽地勾上他頸脖。
他怔住,視線往下落。
一雙溫柔似水的瞳眸深深睇著他。
他驚顫,一時聲啞。「菲菲?」
她凝望他,眼潭似是潛著淡淡哀愁。「你怎麼穿這麼少?今天很冷耶。」
「你怎麼會來?這里可是……紐約。」
從台北到紐約,迢迢千萬里,她怎會來?他不敢相信。
「我來看雪。」她低語,玉手靈巧地在他肩頸間穿梭,替他系好圍巾。「這圍巾是我親手織的,好看嗎?」
圍巾好看不好看,哪里重要呢?
重要的是,她人在這里,就在他眼前,在紐約漫天的雪花下。
他一時激動,熱血沸騰,驀地展臂,緊緊擁抱她,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永不分離——
她究竟為何而來?
他不懂。
她說,她來看雪,但卻帶了條親手織的圍巾送他當禮物,他知道,其實看雪只是借口,她真正想看的人,是他。
但為什麼?他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從此以後該是各不相干了,各走各的路,為何她要回頭?
又或者,她並非回頭,只是將他當成是老朋友,一個能替她導覽這座異國城市的朋友。
她還是如同之前一樣,什麼也不跟他說清楚,只要他領著她四處游覽,他捉模不透她,唯有忐忑。
她說,想乘船出港,看自由女神像,他陪她去;她說,想看他工作的華爾街,他也陪她閑逛;她說,不曾嘗過紐約最道地的料理,他招待她去自己常去的餐廳。
她品嘗著一道道美味料理,不時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寫下心得。
「我說你到底是來觀光還是來考察的?」他見她認真的模樣,不禁好笑地打趣。「是打算偷師回去做參考嗎?」
她橫睨他,皺皺嬌俏的鼻頭。「人家是開美式餐廳的嘛,你忘了嗎?難得來到美國,總是得學幾招回去。」
他喜歡她這宛如嬌嗔的風情。
她不是個擅長撒嬌的女人,所以只要偶爾,偶爾露出這略微像是撒嬌的神情,他便會為之心旌動搖。
女人還是要懂得撒嬌比較可愛,他不明白她為何不對他多撒嬌一點?難道她覺得他不會依從她嗎?
他肯的,只要她開口,他願意毫無止盡地溺愛她。
吃完飯,兩人分食一個分量超充足的豪華甜點,搭配白蘭地咖啡,全身暖洋洋地離開餐廳,戶外依然靜靜地飄著雪,她主動挽起他臂膀。
他有些受寵若驚,轉頭望向她容顏,在雪夜里,她淺含笑意的臉蛋格外清透甜美。
「接下來想做什麼?」他柔聲問,語音些微沙啞。
「你們通常都做些什麼?」她反問。
「我們?」他愣了愣。
「你跟那些約會的女伴啊。」她笑睨他,他不確定她是否意帶調侃。「你們吃完晚餐後,通常會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他眨眨眼。「你真的想知道?」
「嗯。」她點頭。
他忽起邪念,不知怎地,很想逗逗她,于是貼近她耳畔。「男人跟女人,滿足了口月復之欲,你說接下來他們想做什麼?想滿足什麼樣的?」
她輕顫,顯然是懂了。
他以為她會懊惱、會躲避,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揚起明眸,直勾勾地瞧著他。
「帶我去你住的地方吧。」
「什麼?」
「接下來,你會帶她們回家,對吧?還是你們都去飯店?」
她認真的?
他錯愕地盯著她,她清麗的臉蛋淡淡染著紅霜,這表示她也害羞吧?既然害羞,為何強迫自己說出這般饒富暗示意味的話?
「還是……你不想要我?」她問得更露骨了,臉頰更紅,明眸流轉瑩燦,美不勝收。
他心弦一動,手捧她半邊臉,低下唇,重重地吮吻她,以行動來證明他不可能不想要她。
進屋後,是她主動伸手勾摟他肩頸。
他料想不到她也有如此熱情的一天,就似電影里的情節,兩個人,四肢交纏,焦急地探索彼此,彼此,像兩頭饑渴的獸。
風衣、圍巾、毛衣、,從玄關沿路散落,抵達臥房時,她身上只剩黑色的吊帶襪,以及黑色絲料內褲,襯著那瑩白勻稱的胴體,更加嫵媚性感。
他承認,男人是視覺動物,而面對心愛女人的誘惑,更是完全無法抵檔。
這夜,他激烈地與她纏綿,她問,難道他對所有帶回家的女伴都是這麼熱情奔放嗎?
他的回答,是更堅決地侵入她女性的深處,帶著一絲野蠻的報復。
她以為,他對所有的女人都能像對她一般交出一顆心嗎?她可知至今他仍是牽掛著她,放不下她!
在他好不容易終于下定決心追回她之後,她卻忽然不明不白地推開他,她以為他不恨嗎?以為他沒有一點怨氣嗎?
他真恨她,好恨她……
但恨的時候,又舍不得傷她,所以他還是放緩了速度,更溫柔地撫慰她,更甜蜜地逗惹她。
在滿足自己的前,他更想先滿足她,更希望她得到充分的歡愉。
兩人同時達到高潮,盡情釋放後,是極度的疲倦。
他睡著了,之後又朦朧地醒轉,卻發現她不在床上,不在他身邊。
她去哪兒了?
他驚慌失措,立即翻身下床,直到在客廳看到她坐在落地窗邊出神,一顆彷徨的心才安落。
真可惡,這女人總是有辦法讓他失去冷靜。
辛至煥自嘲地扯扯唇,溫了兩杯熱可可,來到她身邊。
她回首,眼潭深邃,他看不清她的思緒。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睡不著嗎?」他問。
她沒說話,接過其中一杯熱可可,捧著那溫熱的馬克杯,嗅著甜甜的香味,啜了口,夢幻似地微笑。
「好好喝喔!」
他看著她那近乎孩子氣的舉動,不知怎地,覺得有些心疼,明明她笑得很甜,為何他會覺得那笑顏之後隱藏的是惆悵?
奇異的念頭才剛掠過,他便驚見她眼角噙著淚,跟著,淚珠滑墜。
他大驚,連忙在她身旁坐下。「菲菲,你怎麼了?」
她沒回答,一口一口地啜著可可,淚一滴一滴碎落,淚水的咸和著可可的甜,復雜的滋味。
他怔忡地望著她,一時無語。
怎麼哭了?為何要哭?她這傻氣的模樣,看得他好心疼。
「雪一直下不停,」她細聲細氣地揚嗓,說的卻是不著邊際的話。「這場雪下這麼久,你明天上班會不會很不方便?交通會大亂吧?」
交通亂不亂,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她的眼淚。
他拿開她手上的馬克杯,擱在一邊,展臂將她攬入懷里,那麼柔弱、那麼縴細的身子。
「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哭?」他問話的口氣很輕,怕稍稍說重了,便會嚇著她。
「因為,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她低眉斂眸,不敢看他。
對不起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起軒跟我說,我第一次向銀行借款,擔保品不足,是你偷偷幫我墊上的,還有這幾年我經營餐廳遇到的問題,也都是你幫忙解決。」
「他都告訴你了?」辛至煥擰眉,不悅。「那家伙——我明明要他保守秘密的,這麼大嘴巴!」
「不要怪他,他早就該告訴我了,早點告訴我,我才不會一直誤會你。」她頓了頓,嗓音似乎略帶哽咽。「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你不理我,丟下我一個,我以為你如果關心我的話,應該會自己來找我,可是你一直不來。」
「你希望我去找你?」他震顫,不禁低眸望她。
她依然怯怯地垂首,拇指抵在唇前,孩子氣地咬著,他從來沒見過她這種動作,有些驚愕。
她沉默許久,終于輕聲自白。「其實……我是個膽小表。」
膽小表?他挑眉。
「以前我沒跟你說過,但其實……我很自卑,從小就自卑,我總覺得自己比不上人家,不管是出身、學歷或其他各方面條件,我都很不足。」
怎麼會?她是這麼想的嗎?
他感覺到懷里的她顫栗著,胸口揪緊。
「跟你相親、嫁給你,老實講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一樣,你比我優秀百倍,我都不曉得自己怎麼配得上你?我覺得很怕,有時候還會作惡夢,夢見你嘲笑我,拋棄我。」
「你作那樣的夢?」他傻住。「為什麼從來不跟我說?」
「我怎麼能跟你說?」她聲嗓破碎,噙著自嘲。「每次我惡夢驚醒,看你躺在我身邊,就更加覺得不可思議,要不是我們有那荒唐的一夜,有了寶寶,像你這種男人,肯定不會看上我的。你以前那個未婚妻不就是個大家閨秀嗎?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胡說八道!」他心疼又微慍地打斷她。「我從來沒看輕過你。」
「我知道你沒輕視我,可是沒辦法啊,我自己就是會這麼想。」她又開始咬拇指。「然後那天,就是出車禍那天,是家榮約我出去的……他工作很不得意,滿口怨言,我有點不耐煩,罵了他幾句,他就說我自以為飛上枝頭做鳳凰了,我根本就是個丑小鴨!」
「他怎能那樣說?」辛至煥怒了,摟著她的臂膀不覺緊了緊。
「我們在車上吵起來,我堅持要下車,他不肯,一時沒注意對面來了輛大卡車,所以才會……」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哽咽。「幸好他開刀後沒事了,否則我不能原諒我自己,都是我害他出車禍……」
「那怎麼能說是你的錯?那是意外!」他不許她苛責自己。
但她還是自責。「還有寶寶,也是我害的……」
「我說了,那是意外!」他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他。「不準你再責怪自己了,懂不懂?」
她無語,只是默默睇著他,淚光閃閃。
他憐愛地拿下她餃在唇間的拇指,在掌間摩挲。「什麼時候學會咬手指的習慣的?」
她怔了怔,半晌,苦澀地抿抿唇。「這是我小時候就養成的壞習慣,只是我不敢讓你看見而已,我說過了,我是個膽小表。」
她是個膽小表?他從不覺得,六年前,他看到的是一個積極上進的女孩,六年後,她變身為優雅自信的女強人。
在他眼里,她是很光芒四射的。
但她似乎並不如此認為,埋首于他胸膛,微弱地低語。「那天,我跟方家俊見面,因為我沒答應他的求婚,他很氣,把我一個人丟在山路上。」
「什麼?!有這種事?」他驚怒,心海一時沸騰狂潮。「然後呢?」
「我就……發現有人在後頭跟著我,我很害怕,打手機給你,你一直沒接……那人就從身後抱住我,意圖強暴我,我一直喊救命,一直喊……」
他心一擰,想像當時的她該有多麼驚懼,不禁憎恨自己。
「幸好後來有一對情侶開車經過,救了我。」
難怪那天她會是那般狼狽的模樣,難怪她什麼都不肯跟他說。
「對不起,菲菲,都是我不好。」他擁緊她,恨不能替她分擔當時的恐慌與痛苦。
「不是你的錯。」她搖頭。
「可是你怨我,對嗎?」他澀澀地問。「怨我沒接電話,沒能及時趕去救你?」
「就算你接到電話,也來不及趕來。」她幽幽嘆息。「是我自己鑽牛角尖,因為我……其實很怕一個人,怕孤單寂寞,可是我又拼命告訴自己,不可以怕,一定要習慣一個人……」
「你不是只有一個人,你有我!」他吶喊,不舍地捧起她臉蛋。「我會陪在你身邊。」
她凝睇他,眼眸煙水迷離。「可是這六年,你並不在。」
淡淡的一句,猶如落雷,狠劈他耳畔。
他閉了閉眸。「你怪我嗎?」
「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好。」她顫抖地對他微笑。「我那時候就該勇敢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我很膽小,又很愧疚,因為是我害死了我們的寶寶,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是應該跟你離婚——」
「你這笨蛋!」他倏地低斥。「傻瓜,真是氣死我了。」
「對不起嘛。」她道歉,含淚的嬌顏,好美。
他實在不忍責怪她,只是極盡所能哄慰她。「別說對不起,我不想听到你這麼說,我只想你放心地依賴我,放心地對我撒嬌,你知道我多希望你對我撒嬌嗎?」
「撒嬌?」
「對,撒嬌。」
她怔忡,想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可是我……不會。」
這傻女孩!他嘆息,一把攬緊她,大手撫模她秀發,將她螓首靠在自己胸前。「那就從今天學起,從現在開始,對我撒嬌吧!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告訴我,只要你肯說,我保證我一定听。」
他,都會听嗎?
真的嗎?
「我會听。」仿佛看出她眼里的困惑,他再度許諾,那麼認真,那麼誠懇。
她心弦一緊,忽然又想哭了,連忙偎進他胸懷,藏住軟弱的淚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