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愕的瞠大眼,她是指誰?敏太後?死去的蓉貴妃?還是文太妃?這三個女人都很符合他口中的負心。
一個想法竄過腦海!眾人都以為義王是貪戀皇權所以才起兵叛亂,莫非這一切的起源都在于先皇所負心的三個女人之一?
「眾逆听著!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齊小將起頭喊著口令,士兵中的傳令兵開始跟著喊。
聲音越來越響亮,漸漸地敵軍中的人也受到了影響。本來就是,現在的情況一看就知道不是死就是降,如今看來,他們也失了先機,更別說唯一的入口被堵住了,連逃都沒辦法逃!
曜義也發現了眾人異樣的神情,吃吃一笑,伸手抓住吳欣藍,把她往身邊一拖。
「想要我死,可以,但我也要拖一個陪葬!」說著,另一手舉高長劍揮向吳欣藍縴細的脖子——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曜玄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劍揮向吳欣藍,然後鮮血飛濺。
「欣藍——」
山谷間,曜玄靖悲戚的痛呼聲響起,久久不散。
黑夜里,金黃的龍床上,碩長的人影倏地彈坐起來,額際間布滿冷汗,薄唇微張,拚命地喘著氣。
一股暗香襲來,一只縴細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胳膊,甜膩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谷風,怎麼了?」
乾清宮內職夜的宮女听見寢宮內傳出聲響,訓練有素的立即將宮燈點亮,讓寢內不再是一片黑暗。
原本依在曜玄靖身邊熟睡的吳欣藍慢吞吞地起身,她的肚子鼓鼓的,懷著八個月身孕的身子,做什麼都有些笨重。
曜玄靖心疼地趕忙攙扶著她的腰身,「這是做什麼?還不快點躺下休息。」
模模肚子,她很是享受丈夫的關懷,軟軟地依在他的肩膀上,揮手讓一旁伺候的宮女退出去。「我沒事,孩子又不鬧騰,倒是你,怎麼又夢魘了?」
曜玄靖玄色的眼珠子瑟縮了下,一手輕輕地撫模著她的肚子,忍不住又回想起半年前那一些事。
當初曜義鐵了心要拖著吳欣藍一起死的時候,幸好曜玄凰及時冒了出來,那棵巨樹後面正是光溜溜的山壁,他們三兄弟本來就講好了,他跟曜玄翰一起從正面攻入,而曜玄凰則領著人繞路到山谷的另一邊,從光滑的山壁爬上去。
幸好他及時趕到,帶著一群人從曜義身後冒出來,那些叛軍全副心神都放在面前的曜玄靖身上,怎麼可能察覺到背後山壁會有人爬上來,所以在曜義舉劍的時候,曜玄凰抽出隨身的長劍射出去,射中了曜義的手臂,鮮血噴灑一地,染得吳欣藍身上也都是血。
曜玄凰領著人從後面突擊,趁著敵軍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沖上去將皇後搶救回來,曜玄靖當機立斷,手一揮,讓大軍跟著沖上去。
救到皇後之後,曜玄凰也不戀戰,領著皇後又從山壁滑下去,一切都以她為重!後面自然就是一連串誅殺叛黨的事了。
等到戰事完畢,曜玄靖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妻子,激動不已,吳欣藍緊繃的神經在偎進他懷中之後就完全松懈了,眼一閉,昏了過去。
幸好隨著大軍而來的還有太醫,太醫診脈後,說出皇後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這讓曜玄靖知道後一陣害怕,由于吳欣藍動了胎氣,所以一行人只好留在天璇城養胎,直到滿四個月胎穩之後,才起程回到皇都。
至此,一切都已經落幕了,義王自然是在山谷戰亂中就被誅殺了,其他的人也全不成氣候,只是陳氏一族被連根拔起後,造成辰曦全國不小的震蕩,若不是有新皇培植出的新一代文臣支撐著,辰曦的內政早就亂了。
吳欣藍抬眸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心疼地撫過他泛紅的眼眶,心里暗自嘆氣。他這夢魘的情況,是自從她被救回來之後才有的,她知道他是被嚇壞了,尤其在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情之後,他更是自責不已,要不是他粗心大意,也不會讓陳欣雅找到空子把她給綁走。
說到陳欣雅,她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在山谷里打起仗時,她在混亂之中逃了,只不過逃不對方向,失足落崖,從山壁那一邊摔了下去,當場斃命。
「藍兒,朕真是對不住你……」曜玄靖心中滿是愧疚。欣藍這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胎時受難的關系,她現在身子變得很虛弱,尤其前一陣子妊娠的反應嚴重,甚至差點流產,這些都是他大意所造成的。
「不是你的問題,你別老是這樣。」她真的不希望他把這事掛在心上,但又不知道到底要怎樣勸解他。她曾私底下問過太醫,太醫說這是心病,時間久了,皇上心里定了,慢慢自然就會好。
「嗯。」曜玄靖靠著她,嗅著她發問淡淡的香味,有些亂了的心跳,慢慢地又落回原本的地方。
其實他每次夢魘,都是夢見玄凰來不及救她,而她身首異處的模樣,那一幕太過真實,讓他就連在夢里也可以感受到痛徹心扉的苦,每每在夢中驚醒,都要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還在身邊。
兩夫妻緊緊相偎著,吳欣藍一只手輕拍著曜玄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一下又一下,慢慢的曜玄靖又有了睡意,就這麼抱著她,半躺半坐地睡著了。
朝堂的震蕩剛過半年,朝野上自然還是有不小的混亂,身為帝王,曜玄靖當然有很多事要處理。
除了上朝之外,他待得最多地方的就是御書房了,而那些下朝之後被留下來的臣子,也都很有幸地在御書房繼續接受皇帝的磨練。
所以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新任的戶部尚書——邱致遠領著戶部左右侍郎還有幾名下屬,一起留在御書房里,正在跟皇帝報告有關雲河堤防加蓋一事,幾個大人討論得很認真,皇帝也听得很認真。
只不過,皇帝听得很認真的同時,手里還拿著一小塊隻果,腿上坐著一個白女敕可愛的小女圭女圭,手里的隻果有一下、沒一下地喂著小女圭女圭曜卿染吃一口。
曜卿染十分囂張地把父皇批奏摺的桌子,拿來畫他的鬼畫符,而他用的鬼畫符符紙,則是六部遞上來的一些奏摺……
「皇上,這雲河加蓋堤防初步估計所需耗的銀兩為八十萬兩,雲河至霄州口也要加蓋水庫……」邱致遠一邊說,一臉心痛地看著皇太子拿著一枝粗毛筆,在他的奏摺上畫了一個大圈圈,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那份奏摺他寫了三天啊——嗚嗚……
在曜玄靖的書桌旁邊,另外還有一張美人椅,椅子上正半躺臥著一個美人兒,美人兒腿上蓋著薄毯,抿著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看邱尚書那欲哭無淚的神色,吳欣藍實在是有些心虛。
原本談論政事的地方,是不該有他們這對母子檔出現的,只是皇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再加上皇後快要臨盆了,他怎麼也放不下心,時時刻刻把他們母子倆綁在身邊看著才安心。
一歲多的禍首太子殿下,還回頭對他娘笑得十分開心,揮著手上的大圈加小圈的奏摺。「母後!圈圈!嘿嘿。」
御書房里凡屬于臣子的全轉頭看著大月復便便的皇後。吳欣藍一臉羞愧地低下頭,她無顏面對這些大臣啊!
「小染,過來母後這里。」她招招手,不忍心讓兒子再去迫害那些奏摺了。
曜卿染呵呵一笑,拿著大毛筆揮來揮去,順道又將旁邊工部尚書、吏部侍郎的奏摺添上幾筆,然後晃動兩只小腳丫,從父親的懷里跳到地上,拿著戶部尚書那本「漂亮」的奏摺沖到母親身邊。
「母後!漂漂!」曜卿染獻寶似的遞給吳欣藍。
眼看著邱尚書整張臉都白了,她尷尬地一笑,快速地把那毀了一半的奏招搶過來。「小染,不可以喔,待會兒母後讓人找些宣紙給你,別用這些畫了。」
曜卿染漂亮的大眼一瞠,紅嘴兒不高興地嘟了起來。「不要!這漂漂!」他很固執地只畫奏摺本。
邱尚書強迫自己當作沒听見,快速地跟皇帝報告完他手頭上的資料,然後領著一群下屬快步地淚奔離開。
在他要走之前,曜玄靖還不忘補一句——
「邱尚書,方才所言寫成奏摺呈上來。」
邱尚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震驚地看著皇帝。曜玄靖笑笑地回視著他。
然後就見一名三十來歲的大男人,拎著衣擺一臉悲憤地奔出御書房,嘴里還說著,「微臣遵旨。」
等到那些臣子都走了,吳欣藍才嬌媚地睨了皇帝一眼,「你也真是的,不滿意他寫的章程說一聲不就得了,何苦這樣刁難人家。」兒子頑皮是真,他老子放任他也是幫凶。
曜玄靖起身走到愛妻身邊,攬著她的腰身靠在她耳邊輕笑。「呵呵……朕要不這麼刁難一下,他如何得知朕不滿意。」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他當然知道,很多事都能睜一眼閉一眼,尤其是戶部這個掌管國庫的位置,大批的銀錢不動心的實在太少,只不過吃也要吃得漂亮,太過份,他是不可能放過的。
「父皇,走走!」曜卿染很不滿地看著佔領他位置的父親。
曜玄靖瞧兒子那張不滿的臉,哈哈一笑,伸手擰了下他的臉頰,「母後是朕的,她身邊的位置,只有朕可以坐。」
曜卿染這小不點當然听不懂父皇說的是啥意思,不過他卻懂得父皇霸著母後不給他抱,嘟起嘴挺起他的小胸膛.用著他棉薄的力氣跟他父皇推來推去。
「哎呀、哎呀!」曜玄靖心情很好,跟著兒子一起玩鬧著,另一手還不忘抱著妻子晃來晃去。
「別鬧了!」吳欣藍看著他們父子玩鬧的模樣,掩著嘴兒笑著。
眼前那一對如模子般刻出來的臉龐,讓她心底有種莫大的滿足,年少記憶中,擁有一張清冷臉龐的英俊少年,漸漸地完全被另一張成熟、溫潤英俊的臉龐給取代。
一路走來,她很幸福。
情生意動,她水燦至柔的眸光緊緊地纏繞在他身上,曜玄靖與兒子玩鬧中似有所覺,抬起眸,兩人深情對望,薄薄的唇高高地揚起,臉上也滿是幸福的笑。
「母後,不要忘記染染啦!」曜卿染看父母親對望著又忘了他的存在,不高興地跺腳大叫。
兩夫妻相視一眼,一同放聲大笑,曜玄靖將兒子抱在懷里,寵溺地揉著他圓潤白女敕的小臉。
吳欣藍笑著笑著,肚子突然抽痛了下,眼楮瞬間瞪圓了。
「藍兒?」曜玄靖立刻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感受到月復中猛烈的震動,然後肚子往下一墜,臉色開始發白,抬頭看向他。「谷風,我好像要生了。」
曜玄靖一愣,一陣慌亂,站起來也不是、伸手想去抱她也不是,「那、那那、那……」
听他在那邊「那」了個老半天,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吳欣藍就算肚子抽痛著,還是忍不住笑了,「快點叫醫女啊。」
曜玄靖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連帶把趴在他腿上的曜卿染給帶倒在地上,曜卿染摔了一下,小屁屁痛著,張嘴就開始嚎了。
「痛……」
「來人啊!快叫太醫、醫女!皇後要生了!」曜玄靖是手忙腳亂地拉起坐在地上的兒子,把兒子挾在腋下,又把妻子給打橫抱起來,像個大力神一樣,往已經準備好的產殿奔去。
這一嚷嚷,整個皇宮也鬧騰起來了,一下子每個人都忙了起來,去通知太後的、燒水的、剪布的,忙得不了了。
經過了三個時辰的陣痛之後,產殿里傳出了了亮的嬰兒啼哭聲。
緊張的在產殿外磨鞋子的皇帝曜玄靖,在听到孩子出世的聲音之後,立即笑了,也不管那些嬤嬤攔阻,一眨眼就往殿里頭沖去。
產房里,濃厚的血腥味都還沒散去,他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吳欣藍,三步並兩步沖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藍兒……」他心疼地撫開她頰邊的亂發,她的臉色還是十分蒼白,額上汗津津的。
一旁接生的醫女快速地將孩子剪斷臍帶、洗干淨了以後,抱到皇上身邊。「恭賀皇上、恭賀皇後娘娘,喜得貴子。」
吳欣藍虛弱地張開眼,強打起精神地看著曜玄靖接過醫女手中的小兒子,微微一笑,「谷風……」
曜玄靖高興地抱著孩子靠到床邊,眼楮有些微紅,「藍兒,你看,這是我們第二個孩子,又是一個小頑皮。」
吳欣藍睨他一眼,「哪有人這麼說孩子的。」
「父皇……母後……」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正巧從遠而近地傳過來。
兩夫妻一笑,同時轉眸看向產房的門口,曜卿染雙頰紅通通興奮極了,一雙眼楮亮晶晶地往他們奔過來。
「弟弟!」他高興地大叫著。
吳欣藍看著眼前這三個她最愛的男人,含著滿足的笑容,輕輕地閉上眼楮,安穩地沉入夢鄉。
夢中,她仿佛又看見了初見面時的清冷少年背對著她,一轉身,變成了英俊成熟的男兒模樣,笑著對她說——
「藍兒,謝謝你……」
她笑得甜美如花,曜玄靖愛憐至極地模著她的臉,這一輩子,他不再有缺憾了,有妻、有子,人生莫過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