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冷清秋跟著大軍風塵僕僕入京後,馬上帶著牧戰野的親兵回到將軍府,本來以為會看到一片混亂,卻沒想到將軍府只是將大門深鎖,每個人還是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她松了口氣,隨後找來柳紅問問這些日子以來府里的情況。
「這幾天府里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自家將軍被人押解回京,甚至直接打入了天牢,這消息柳紅早知道了,所以一听冷清秋問就馬上回道︰「沒什麼事,大家心里雖然不安但還是各盡各的本分,將軍府從將軍出征後就閉門不見客,也沒什麼事情。」
「那就好,我最近可能會有些忙,顧不上府里的事情了,我留兩個將軍身邊的人下來,這府里的事情就先交給管家和你了。」
柳紅點了點頭,只是眼中帶著一點遲疑,像是要問些什麼又不敢問一樣。
「怎麼了?」
「將軍他……不會有事吧?」柳紅問出了心中的不安。
就算她這幾天來看起來多麼冷靜,但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听那些傳言自然會不安,只是為了安撫其他人和下面那些姊妹們不得不裝得冷靜罷了。
冷清秋也明白,拍了拍她的手,一臉堅定的說著,「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柳紅對她有著莫名的信心,一听這話心也安了大半,點了點頭之後就下去了,留給冷清秋冷靜思考的空間。
她一個人坐著,在腦海里快速思索著,哪些人能夠幫忙,能夠從哪里打听消息,甚至能否直接去求皇上。
當然,最後一個選擇是下下策了。
整理完了思路,稍微梳洗後換了件能夠外出見客的衣服,明明隨著大軍趕回京城已經極為疲憊,她卻連小睡一下都不肯,就直接出了屋子,準備開始為營救牧戰野而四處奔走。
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她必須要更快行動才行!
只是想的容易,做起來難,那些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大臣她都只是因為職務關系見過,說和他們有什麼交情其實並沒有,頂多是和大臣身邊服侍的人有些往來,所以當她一家家的去找人打听消息、請求幫忙的時候,那些人雖然見了她,卻也垣白的說這事情幾乎沒有轉圜的余地。
「冷姑娘,不是我說話難听,而是這事情在朝廷上算是鬧大了,听說皇上接到消息的時候差點就沒把那本折子給摔了,現在不少大人就是想替牧將軍說話也不敢提啊!」
「我是听我們大人說過,入了天牢那基本上就是定罪了,怎麼?冷姑娘和那牧將軍有交情?」
那些人多半會多問兩句,有些是關心、有些是反過來打探的,總之許許多多的反應都有,但是真的能夠幫得上忙的卻沒有半個。
跑了一整天,冷清秋的心都冷了。
沒想到整個京城那麼大,有能力願意站出來幫忙的一個都沒有,想幫忙的卻又沒那個能力,就連文鳳奎也老實的和她說了,這事兒他是無能為力,但他順便透露了點消息,說明這回事情會鬧得這麼大,全是文官一派為了打壓武官一派抓著這把柄借題發揮,想要他們松手放人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聰慧如冷清秋自然明白這話代表了什麼,只是她依舊不死心,連續兩三天都不停歇的在外面跑,只是得到的消息始終讓人絕望。
但面對著將軍府上上下下那期望的眼神,她只能強撐著笑走進去,直到進了自己的房里才敢讓失望展露出來。
整整一夜未眠,冷清秋再次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少了幾分的勉強,眼眸中有種下了某種決心後的堅毅。
她提著食籃,一個人到了天牢外,看到事先和她約好的一個小內侍,塞了點銀兩到他手上,那小內侍笑著轉身去向看守天牢的守衛說了些話後,領著她一步步的走入天牢內。
她隨著那小內侍的腳步一步步走下那似乎看不見盡頭的階梯,陰暗的空間內有著沉悶的氣氛,階梯旁每隔一段就點著一支火把,那忽明忽滅的火光更讓這壓抑的氣氛里又多添了一些陰森。
走到了階梯的盡頭,那小內侍就停在了那里沒有繼續向前,只是將手里的燈籠遞給她,「冷姑姑走好,前頭例數第二間就是牧將軍的牢房了。」
冷清秋點了點頭,「這次多謝你了。」
小內侍靦的笑了笑,「冷姑姑別客氣,前些年如果不是姑姑常常指點我,我也不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甚至還調到皇上身邊去伺候,這不過是一點小忙而已,不值得您感謝。」
冷清秋輕嘆了聲,心中仍是有許多感謝,但她不再多說,提著食籃和燈籠慢慢的往前走去。
天牢里很靜,靜得讓人心慌,像是每一個腳步聲都能夠清清楚楚的听見,衣裙走動時的摩擦聲也清晰可聞。
走到了那間牢房,她站在牢房外看著那個躺在木板上的男人,手中的燈籠火光太過微弱,照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只能看著他動也不動的躺在那里。
「平戈。」她輕喊著他的字。
牧戰野被關在這里也有好幾天了,平常除了送飯來的守衛外,基本上不會見著其他的人影出現,本來他听到腳步聲還以為是送飯的來了,沒想到會听見那柔和熟悉的嗓音,那一聲輕喚讓他差點從木板床上滾了下來,一臉不可置信的快速沖到牢門邊,看著站在外頭穿著一身淡色衣裙的女子。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冷清秋蹲了下來,將籃子里的東西慢慢的一樣樣從柵欄的空隙中傳了進去,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你忘了我以前是個宮女?我托人找了一個以前認識的內侍讓他領我進來的,要不憑我自己光靠近這天牢就被趕走了。」
牧戰野想想也是,只是透著微弱的光線想把她看清楚的時候,心里卻猛地一抽。
才幾天不見,昔日嬌美的容顏,似乎就寫滿了疲倦,雙眼下濃濃的暗影更說明了一切,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許多,讓她看起來更添幾分柔弱。
他的著急變成一種發怒式的關心,口氣不佳的低吼著,「這是怎麼回事?爺不在你就連吃飯休息都不會了?怎麼把自己弄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吼什麼呢?」冷清秋斜眼睨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得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還不趕緊吃東西了。」
「別把話題給爺扯開,跟爺說,這幾天是不是有人讓你受委屈了?還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快跟爺說,等爺出去不把那些家伙鏊死爺就把名字倒著寫—」他惱怒的緊抓著那柵欄,咬牙切齒的說著。
冷清秋听著他惡狠狠卻包含著關切的發言,嘴角輕輕勾趄,「放心吧,哪有什麼人敢欺負我?只不過是剛回來還休息不好罷了。」
她不解釋還好,一說這話,本來瞧見她的笑臉知道她是真的沒事,已經拿起碗筷打算開始吃飯的牧戰野又將東西放了下來,一瞼正色懷疑的看著她。
「爺在這里收不到消息,你老實說,這次是不是鬧大了?」
可不是鬧大了?冷清秋在心中苦笑。
往昔殺俘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但是做這種事的前提是敵方沒有說要投降,也沒有剛好撞上朝廷文武官兩派內斗的時候。
但她能這麼說嗎?說只是運氣太好踫上了這麼多個巧合,所以他進了天牢,甚至她還找不到人幫?
她說不出口,所以只能淡淡的笑著,搖頭否認,「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只是府里的人听了多少有些擔憂而已。」
牧戰野雖然覺得她的神色有點不對,但知道她一向倔強,不想說的事就不會說,于是也沒有多問,而是沉默地拿起碗筷就吃,她則一邊看著他吃,一邊告訴他這幾天府里發生的一些事情,還有軍隊回來之後的一些處置。
他吃的很快,因為知道她不能待得太久,很快的就放下碗筷又遞回去讓她收好,只是直到遞到最後一個碗的時候,他隔著柵欄扣住她的手,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告訴爺,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頓了下,將碗收到食籃里,低垂著頭,故作平靜的回答著,「沒什麼大事,該說的我剛剛都說——」
「別拿那些假話的來敷衍爺!」他瞪大了眼望著她,雙手緊抓著柵欄,牢房被他搖得鏗鏘作響,「方才說了那麼一堆,是想讓爺放心還是讓你放心呢?是你、是你對不對?!你要做什麼?給我說清楚!」終于找到一點線索的牧戰野,驚慌的發現最大的異常就是這個往日總是平靜淡然的女人。
依照她的性子,她會來探望他,卻不會羅羅唆唆的說那麼一堆話,頂多他問一句她答一句或幾句就差不多了,哪里會像今天這樣他話沒說幾句,她卻說個沒完。
他不怕她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甚至不會去猜測她會在適種時候離開她,那不可能,但他就怕她會為了救自己而去做什麼傻事!
他怕的就是這個,所以走之前還吩咐親兵要記得跟著她,不是怕她受什麼傷害,而是怕她真的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傻事。
只是看來那些防備還是不夠,這女人她想做的事情說什麼也會做到,沒有她做不了的事。
冷清秋倒是沒想過會這麼快就被他拆穿,但也只愣了一下,隨後就將食籃收拾好自顧自的站了起來。
拍了拍染塵的衣服,她淺淺一笑,伸出手輕握著他的,語氣沉穩而冷靜,「放心,我會讓你平安出來的,絕對。」
那些人可以因為爭權奪利而拿他開刀,又有一些人想著明哲保身,連出頭說句話都不願意,這些她都明白,卻不能接受。
這也是她昨晚想通後所下的決定,既然沒有人可以求,那不如求己吧!
她的男人,她要自己守著!
說完,她提著食籃和燈籠轉身就走,而牧戰野則是慌張不停的大吼著,「站住!給爺站住!爺不要你救,你什麼都不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