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她的擔心曝光,齊肇東顯得從容許多,他常對她說——
「戀情曝光又怎樣,我都幾歲了,不能交女朋友嗎?我又不是偶像明星,得靠小女生的支持討生活。再說,中華民國憲法有規定總裁不能喜歡小樓管嗎?」他不以為然的撇嘴。
就是有這種人,連撇嘴都可以這麼迷人!
他說的她懂,她都懂,愛情沒有條件,只有喜歡與不喜歡。
別看他說得漫不經心,對她還是很保護,像那種無趣拘謹、又有大批媒體守候的商業性宴會,她是有豁免權的,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還能不受干擾的繼續優游在小樓管與總裁女友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之間。
只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問自己,真的和距離八百億光年的男人相愛了嗎?
是,不只相愛,還坐在他車子的副駕駛座上,正準備一起去參加他朋友的訂婚派對。
又是一棟位于山腰上、美輪美奐的豪宅,派對場地從屋里那吊掛著華麗水晶燈的一樓大廳,一直延伸到戶外的整個草坪。
由于德高望重的親戚長輩早在白天就被打發,派對上清一色都是年輕人,大家的打扮都輕便得像是要到夜店跳舞、小酌。
唐斯淮和湯禮燁已經先到了,一看到她和齊肇東出現,平常總是愛開玩笑的唐斯淮難得表情嚴肅的迎上前來——
「你這家伙的行動電話是擺著好看的嗎?干麼不接我電話?」
「忘了帶。」出門前隨手擺在桌上,後來就直接出門了,還是寧可恬說自己忘了帶手機,齊肇東才想起自己也沒帶,完全的忘性二人組。
「別跟我說小恬的也沒帶。」
寧可恬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唐斯淮拍了額頭,「你們這兩個真是……一對活寶。」
「什麼事情這麼急著找我?」齊肇東問。
「不要怪我沒事先通知你,趙玲玲來了。」嚴肅的口吻。
「然後呢?」
「阿淮怕你們新仇舊恨,鬧出喋血命案。」湯禮燁涼涼地說。
「你以為你在看電影啊?還喋血命案咧。」
「不無可能啊,如果我這個旁觀者都有想要掐死她的沖動,我就不信你身為當事人不會想還以顏色。」隱疾啊,要是有哪個女人敢這樣亂說他,他唐斯淮肯定打爆對方的頭先!
「阿淮,能夠打敗她的絕對不是我的反擊,真正能夠讓她倒地不起的,是我的不反擊。」齊肇東說。
趙玲玲很驕傲,就是因為太驕傲,才會在解除婚約後故意炒些舊話題來酸他。
「那需不需要上前打聲招呼?」唐斯淮問。
明知道對方恨你恨得牙癢癢的,你還跑去面前晃,這行為也太二愣子!
「你不怕她氣得當場把小孩生出來啊?」齊肇東沒好氣的說。
「真的假的?那還是不要好了,雖然說生命的誕生很神聖,但我個人就是對太神聖的事情很沒轍。」要不然,女友一堆的他怎麼會至今還徘徊在婚姻之外?還不是因為婚姻太神聖了,他沒轍啊。
「放心,我們都知道你很污穢。」湯禮燁拍拍他的肩膀。
「我哪里很污穢了?」唐斯淮抗議,「肇東,你說句公道話。」
「抱歉,我從來不說公道話的。」
「啊啊啊,你是不是兄弟?虧我還想幫你勸小恬不要介意,畢竟,哪個男人沒有風流帳,結果你……」
「拜托,你千萬不要勸,因為風流帳欠最多的,你唐斯淮當仁不讓。至于我欠的通常只有食物。」握住寧可恬的手,兩人一起走向擺放各式小點的長餐桌祭五髒廟去,湯禮燁見狀也閃人,獨獨留下一臉無辜的唐斯淮。
「哈哈……阿淮好可憐喔,每次都被你們聯手戲弄。」
「哇,女人,你好沒同情心喔,人家這麼可憐你還笑得這麼開心。」齊肇東調侃的點點她的鼻子。
「誰教你們說話都這麼好笑,我忍不住嘛……」
「別再笑了,再笑肚子真要痛了。走,去看看想吃什麼,吃飽了待會才有力氣玩。」
齊肇東幫她取了幾樣她愛吃的點心,陪著她坐在落地窗旁的座位靜靜享用。
「會介意嗎?」
「什麼?」她送了一口食物給他。
「我跟趙小姐的事。」張口吃下。
歪頭想了想,「不知道,沒想過。你們訂婚約的時候,我跟你還很遙遠,我覺得你們門當戶對很匹配,後來你跟她解除婚約,她有屬于她自己的幸福,我們有我們的感情,我跟她原本就沒有交集,好像也沒有什麼好介意的。」頓了一下,她抬頭看他,「難不成,你希望我介意?」
「千萬不要,因為就算你介意,我也沒辦法把我跟她有過婚約的事實抹掉。」
「那我們就好好珍惜我們的當下吧!」又送了一口食物到他嘴邊。
「還有未來。」他低頭吃掉她叉子上的食物。
她彎起笑,靜靜的望他的同時,捏起餐巾一角,幫他擦拭嘴角。
「走,去跳舞。」他一把拉起她。
「天啊,我不會!」
「怕什麼,我教你。」既然都來參加派對了,當然要好好的玩。
齊肇東拉著她步向舞池,跟著一大群人嘻嘻哈哈的跳舞,派對的氣氛很熱鬧,最重要的是,在她身邊的是她心愛的男人……
沁涼的香檳、歡愉的舞蹈,這個夜晚寧可恬玩得好開心,整張臉映滿了紅暈,但顯然有人並不樂見她的快樂——
女用化妝間的洗手台前,寧可恬用水拍打紅撲撲的臉蛋,終于感覺臉頰不再那麼熱燙了,她抽來面紙拭去臉上多余的水漬,走出化妝間,正要回到大廳齊肇東的身邊,就見趙玲玲站在走廊的不遠處。
四目交會,須臾,寧可恬抹開淺笑,「你好,晚安。」簡單打了個招呼後,繼續屬于她自己的步伐。
就在經過趙玲玲身邊時,一直盯著她的趙玲玲開口了——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以為肇東至少會挑個更出色的女人。你和他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听說,你只是一個小小的上班族。」
非親又非故,還是男朋友的前未婚妻,會來攀談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果不其然,趙小姐那口氣活像是吃到不對時的水果,又酸又澀。
其實她對趙小姐沒有敵意,還曾經覺得她很不錯,但是,趙小姐想找她晦氣,她可不答應,因為她寧可恬只有對愛情俗辣,對其它事情可一點都不俗辣!不然一個小樓管怎麼能夠同時應付得了上司、廠商跟專櫃人員呢?
寧可恬帶著笑意翩然轉身,「事實上,我自己也很意外,就像你說的,我跟肇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但那又如何?中華民國憲法有規定小小的上班族不能跟集團總裁談戀愛嗎?」她借了齊肇東說過的話來反駁。
發現她不是軟柿子,趙玲玲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但很快就被藏起。
「是沒規定,畢竟,肇東那個人向來自視甚高,有富家子弟天生的優越感,跟我解除婚約後,就一直被那些無謂的流言纏身,我猜他可能是急了,才會隨便找個人在一起,好杜絕外界的異樣眼光。」說得很不客氣。
寧可恬也不惱怒,就是笑眯眯,「我懂,就像趙小姐一樣,急了,趕緊跟孩子的父親把婚事辦一辦,讓一切事情都名正言順、光明正大!」
「你說什麼?」趙玲玲凝聲問。
「呃,我有說錯嗎?急了才會隨便找人,趙小姐不就這樣說的嗎?」寧可恬裝無辜。
「你不需要對我有敵意,事實上,我是同情你的。」
「同情我?為什麼?」她可不認為趙小姐有這麼善良。
「以一個有隱疾的男人是無法給女人幸福的,或許你覺得我不夠忠誠,但是,我覺得只要是結婚前,我就還有選擇的權利!」
「對,你說的沒錯,只要還沒結婚,就有選擇的權利,但,你懂什麼是正義吧?你讓原本正確的事情變得不正確了。而我不懂的是,既然你已經做出你認為正確的選擇,那又何必介懷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是不是適合肇東?」
「我……」趙玲玲有種被看穿的羞惱。
「還是說,你對你的選擇也不是那麼肯定?」
「你胡說!我說過了,我是同情你,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忠告。」
「但是我不需要啊!」寧可恬笑答。
「小恬,」齊肇東快步的走上前,表情明顯寫著不放心,「見你一直沒回來,我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啦,就跟趙小姐巧遇,閑聊了一下。」
「閑聊?」他看看寧可恬又看看趙玲玲,一整個懷疑。
「對啊,閑聊。趙小姐很關心我們,她問我幸不幸福——」
「是嗎?你怎麼說?」
「這還用說,趙小姐自己也很清楚,還有什麼比忠于自己的選擇更幸福的,你說是不是,趙小姐?」
「……對。」她握了握拳頭,強擠出一個字。
「很高興有機會跟你聊天,趙小姐,也期待看到你寶寶的誕生,我們都要一起幸福喔!掰掰。」挽著齊肇東的手,寧可恬步伐輕松的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對趙玲玲再度揮揮手。
她真的不討厭趙小姐,以前不,現在也不,只是,趙小姐不該介懷已經跟她無關的事情,而是該珍惜她的當下,她花了太多心力在攻擊肇東,卻忘了肚里的孩子跟孩子的父親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閑聊?你喔!」齊肇東捏了捏寧可恬的臉頰,因為他根本不信趙玲玲有這等好興致,會去找她閑聊,「對不起,我應該要保護你的,如果她說了什麼不好听的話,別放在心上。」
「嘖嘖嘖,好凝重的口氣喔,為什麼不相信我們只是閑聊,你以為我會被欺負嗎?」她仰著頭看著他。
「是啊,我怕你受了委屈回家躲被窩哭。」他打趣的捏捏她的鼻子。
怎能不擔心,她是連孤單的暗戀都能說是快樂的傻女孩,他怎能不擔心?
「肇東,我沒有這麼軟弱,相信我,我也可以保護你,讓我來保護你吧!」澄澈的眼楮閃爍著認真的光芒。
一個不過到他胸口高的女孩居然說要保護他,他覺得好笑極了,好歹他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齊肇東原想要扯開嘴角好好嘲笑她一番,可等他意識過來,他卻是張開手臂緊緊摟住她,感動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你說的喔,以後要好好保護我。」
星期六的下午,寧可恬換好衣服、拎過包包,準備要趕去百貨公司上晚班。
睡了一覺醒來的齊肇東則在浴室洗臉。
他家的浴室工程早就完成了,可他還是三天兩頭往女朋友的小套房擠,明明之前很嫌棄,現在卻愛得要死,覺得空間小小的,好溫暖。
「肇東,我出門嘍,掰掰。」寧可恬朝在浴室洗臉的他喊。
浴室門打開,齊肇東抓過毛巾邊擦臉,邊一拐一拐的走出來。
早上去打球的時候,不小心扭傷腳踝,沒啥大礙,醫生只說多休息,寧可恬不放心,跑去找盧師傅拿了些民俗療法的藥膏,逼著他非把腳包起來不可。
「他不是腳底按摩的師傅嗎?」
「所以雙腳筋骨的事情他最懂,這是他給的獨家秘方,強筋健骨。」
齊肇東抗議無效,只好乖乖就範,腳踝裹著紗布,更像傷患。
「我送你去,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
「不行,你給我乖乖在家休息,不然當心我打你。」恐嚇完,她快走到他面前,仰頭往他嘴角啄了一下,給鞭子又給糖,齊肇東只有乖乖听話的份,乖乖的在家等她下班。